第二十九章 守廠人
當(dāng)?shù)谑哕囬g里，爆發(fā)爭吵，李多多負(fù)氣跑到池塘邊，白展去找她的這段時間里。
廠辦公樓的頂層，張副廠長的辦公室里，張副廠長撥通了一通電話。
“哦，你好！是卓先生嗎？我，老張！國營服裝廠的！”
“哎，對！白展的設(shè)計手稿，我拿到了！”
電話另一頭的卓一梵，語氣聽上去很高興：“很好，那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取?！?p> 張副廠長一摸自己包，拍了一下腦門：“卓先生，不好意思啊，昨兒晚上我把那本子拿回自己家了，不在手跟前……要不你晚上派人去我家一趟？”
電話另一頭的卓一梵也沒有不高興，語氣很正常地說道：“不用了，明天我親子來廠里取吧！”
“好，那就一言為定！”張副廠長語氣愉快地掛斷了電話，他的目光落在固定電話旁邊，那臺愛立信翻蓋手機旁。
張副廠長嘴角勾起笑容。
這個小東西，目前在內(nèi)地的售價高達(dá)一萬七八千塊，據(jù)說在香江那邊，也得賣到八九千。
真是個好東西啊……
據(jù)說溫石儒那家伙，把香江人送的手機還回去了……
嘁。
迂腐。
張副廠長搖了搖頭，把思緒從手機的事情上移走，開始考慮起接下來的事。
雖然自己暗地里已經(jīng)把本子拿到手了，但明面上，戲還得做足……
還得逼溫石儒一把。
正想到這里，他的秘書推門進(jìn)來了。
“張廠長，昨天的時候，有人看到，白主任在辦公樓門口，和溫主任很激烈地吵了一架?！?p> 張副廠長的秘書，把打聽到的兩人爭吵的內(nèi)容，給張副廠長說了一遍。
老溫連這么點事都辦不好……白展這小子這么油鹽不進(jìn)……雖然本子已經(jīng)拿到了，但白展手里這個品牌，確實還是收回廠里比較好……無論是廠里自己經(jīng)營，還是當(dāng)做和香江人合作的籌碼都很有用……
還得讓老溫加把勁。
想到這里，張副廠長起身，下樓，朝著計財處的樓層走去。
然而當(dāng)他走到計財處樓層，卻發(fā)現(xiàn)計財處所有人都已經(jīng)下班了——廠里事情少，大部分科室都是踩著點下班的。
這幫毫無責(zé)任心的家伙……
張副廠長罵了一句。
回到辦公室后，張副廠長本想等明天再和溫主任談白展的事，但轉(zhuǎn)念一想，第二天卓一梵要來廠里——他希望能在“卓先生”面前有個好印象。
于是等到下班后，他在廠里又待了一個小時，確定這個點兒溫主任應(yīng)該到家了，他才撥通了溫主任家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溫主任的老伴。
“哎，弟妹，是我啊，老張！張德勛！老溫回去了嗎？好，你幫我叫一下他。”張副廠長的態(tài)度很和氣。
“石儒同志，是我，老張?！?p> “張副廠長啊，有什么事嗎？”電話另一頭，溫主任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低沉。
“石儒同志，我來電，還是想和你談一下，關(guān)于白展同志手里那個品牌，我型我酷的事?！睆埜睆S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積極又洪亮。
但溫主任的聲音，依然低沉，而且顯得興致不高：“……張副廠長，現(xiàn)在是晚上了，這件事咱們明天到廠里再談不行嗎？”
張副廠長深吸一口氣：“石儒同志，明天香江人就又要到廠里來了，我想趕在他們來之前，先和你達(dá)成共識……你知道的，上次香江人來的時候，咱們在香江人面前，鬧了笑話——我不希望這次咱們再在對方面前鬧笑話?！?p> 電話里，溫石儒的聲音聽上去高了一些，但態(tài)度仍然算不上好：“張副廠長，現(xiàn)在的首要問題，不是我這邊的態(tài)度問題，而是白展，白展他根本就不配合！”
“所以才需要你明天再加把勁……”
張副廠長的話還沒說完，溫主任的聲音猛然提高，打斷了他的話：“張德勛同志！這不是咱們廠的最重要的工作，也不是我作為計財處的本職工作，你不能要求我必須完成這個任務(wù)！”
張副廠長一愣，隨即火氣就上來了：“石儒同志，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廠里的哪件工作都得干好！更何況這個方案，根本就是你提出來的！”
溫主任寸步不讓：“方案是我提出來的，對，沒錯！但這個任務(wù)沒完成，對咱們廠有什么影響嗎？白展再怎么不配合，他也是咱們廠的同志！為了討好外人，一味壓咱們自己廠里同志，這件事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吧！”
張副廠長聲音高了起來：“什么叫討好？石儒同志，你這表達(dá)用詞很有問題！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廠嗎？”
“究竟是不是為了咱們廠，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張德勛同志！”溫主任直接撕開了窗戶紙，“你摸摸自己良心，問問自己，你究竟是為了什么！”
“你！”張副廠長大怒，“溫石儒！我好歹也是咱們廠的干部！你這樣說我，很不合適！和香江人合作怎么了？不是為了咱們廠好嗎？咱們廠，就是一條快沉的破船，咱們作為廠里的領(lǐng)導(dǎo)班子，必須想辦法讓船上的人活下去！”
“張副廠長，你說的沒錯?！睖刂魅纬谅暤溃暗?，如果是一條真正的船，當(dāng)這船要沉的時候，從船長開始，船上的領(lǐng)導(dǎo)班子，應(yīng)該是最后下船的，而不是搶著下船的?！?p> 張副廠長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溫主任沉默了幾秒，對電話里說道：“我會再努力和白展同志談一談的，但有沒有效果，我也無法保證?！?p> 說完后，他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
……
電話掛斷后，溫主任坐在電話機旁，沉默了很久。
老伴端著一杯茶過來，擺在他面前，雙手幫他揉著太陽穴。
“怎么了這是？干嗎和老張發(fā)那么大的火……你們這幾十年的老同事了……”
溫主任鎖著眉頭不說話。
老伴嘆口氣道：“你總是這樣，廠里的事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一些了……居然廠里成了這個樣子，你一個人肯定是拉扯不動的，不如辭了廠里的工作，下海吧？以你在服裝行業(yè)這么多年的資源和經(jīng)驗，下?？偛恢劣诒痊F(xiàn)在差吧？”
溫主任眼里出現(xiàn)一絲動搖，但只持續(xù)了幾秒，他就搖了搖頭。
“別說了，我要守著廠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