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如同流水一樣,毫無波瀾地平靜流逝。杜查依舊收發(fā)著文件,寫著公文材料,開著會,加著班,接送著孩子。昨天和今天沒有多大不一樣,今天和明天也沒有多大不一樣,疲憊忙碌卻還乏味。他甚至渴望自己一下子變老,退休了,孩子也長大了,也許,那個時候他就自由了。
炎熱的夏日還沒有過完,孩子已經(jīng)在放暑假了,送去了外省的外婆家玩,杜查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業(yè)余時間。他雖然很愛自己的孩子,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但一直圍著孩子轉(zhuǎn),時間長了也感到很累,需要一些空間給自己放松。這晚,他和刑偵隊的同事丁俊濤在燒烤店里吃夜宵。
“這家的烤豬蹄味道還是那么香,巴適!”他們一般喜歡在室外吃,但今晚刮大風(fēng),老板招呼著挪到室內(nèi)吃,吃到一半,丁俊濤接到電話,說有接到報案,有人在自家小區(qū)樓下被花盆砸死了。
“您的包漿豆腐?!狈?wù)員端上熱騰騰的烤豆腐。
“剛上的包漿豆腐啊!”丁俊濤趕緊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和啤酒往現(xiàn)場趕去。杜查也主動提出一同前去。
現(xiàn)場已被警方封鎖起來。法醫(yī)正在檢查尸體和收集現(xiàn)場物品,包括砸碎的花盆和一些泥土。丁俊濤趕到現(xiàn)場時,刑偵隊的李隊長也正在了解情況。李隊長看到杜查也來了,主動和杜查打招呼:“杜主任也來了?”
“李隊,我和小濤在吃夜宵,就順道來看看,沒打擾到你們吧?”
“說哪的話呀,還希望杜主任多多指導(dǎo)呢。”李隊長是杜查離開刑偵大隊后另一個區(qū)調(diào)來的新隊長,他五十來歲,身材魁梧,軍人出身。
經(jīng)過現(xiàn)場調(diào)查了解到,死者廖東,45歲,當(dāng)天晚上下樓買煙,回去的時候,在小區(qū)里被高空墜落的花盆砸中頭部,當(dāng)場死亡?!盎ㄅ铇O有可能是當(dāng)晚刮大風(fēng)從誰家的陽臺上墜落,恰好砸中了路過的廖某。因為是老小區(qū),未按監(jiān)控,從目前的情況看不能確定是誰家的花盆墜落。”一警察向李隊匯報道,一旁的丁俊濤和杜查也聽著。
他們抬頭一看,這樓層雖然不高,但也有15層,再加上頂樓的違建一層,一共16層,一梯兩戶型,死者正對這面只有15家住戶和頂樓違章建筑的兩戶租戶。
“花盆就算從2樓墜落也會砸死人?。 崩铌牳袊@道。
他們自己觀察死者死亡的位置,丁俊濤說道:“但以死者遇害的位置看,距離樓面距離較遠(yuǎn),2樓墜物砸中頭頂?shù)目赡苄圆淮?。?樓開始,往上數(shù),3樓、4樓、6樓、8樓、9樓、12樓、13樓、15樓都是封閉式陽臺。有開放式陽臺的只有5樓、7樓、10樓、11樓、14樓以及頂樓的違建。”
“那我們先從開放式陽臺的樓層住戶開始調(diào)查。”李隊將隊員分成兩組,挨戶走訪。一組走訪5、7、10樓和物業(yè),二組走訪11及14及頂樓違建的2家住戶。
“那我?可以。。。。。。”杜查示意李隊自己是否可以參與。
“杜主任,歡迎指導(dǎo)協(xié)助我們。”
“不敢不敢,那我跟著小濤去看看哈?!闭f著便跟著丁俊濤的2人組去挨戶走訪11樓、14樓及頂樓違建住戶。
11樓住戶是一家五口。一對夫妻、一個半歲的孩子和孩子的爺爺奶奶。陽臺上擺放了3個花盆,花盆里的花幾乎都枯萎了。來開門的是孩子的爺爺。詢問了解到,晚上7:30后,丈夫肖華正在客廳用手機打游戲,妻子黃麗在臥室哺乳孩子和睡覺,孩子的爺爺奶奶一直在廚房收拾打掃。
“你們家種了多少盆花?”丁俊濤詢問肖華。
“就這三盆。絕對不是我們家的花盆落下去的?!毙とA一時說不出來,坐一旁的老婦人搶著說:“我們就這三盆。”
“嚇?biāo)牢伊?,我活了這么多年,還第一次親眼看到被花盆砸死的人。那個血??!”老婦人接著又強調(diào)道,“警察同志,那花盆不是我們家的,這個我可以保證。要不是我兒媳婦要養(yǎng)花,我們家連一盆花都沒有。”老婦人斬釘截鐵地說。
坐在一旁的肖華補充道:“確實只有這三盆綠植,都是我老婆連盆帶土在網(wǎng)上買的,網(wǎng)上還有記錄,后來生了小孩沒精力打理了,所以植物都荒廢了。我這幾天正說把花盆帶樓下扔了。”說著肖華把網(wǎng)購記錄翻給丁俊濤看。并稱其妻子還在房間里陪著孩子睡覺,丁俊濤便沒再單獨詢問。肖華在銀行工作,是一名柜員,帶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
14樓住戶,雖然是開放式陽臺,但并沒有養(yǎng)花。是一對夫妻倆帶有一個3歲小女孩。妻子稱因為擔(dān)心小孩翻陽臺,所以特意砌高了臺面,但是臺面很窄,不方便擺放物件,所以什么都沒擺放上去。妻子稱本來打算帶著小孩在外面玩,但是今天起大風(fēng),就陪著孩子一直在屋里玩,7:00吃的晚飯,后面就是在客廳玩。晚上8:50開始給小孩洗澡,后來就是給她穿衣服,陪她在床上看書。她丈夫晚飯后就一直在用手提電腦加班。丁俊濤看了看手提電腦,上面是一些看不懂的報表,問男人:“你是做財務(wù)的啊?”
“是。我是公司的會計。”男人說:“這月底了,賬還沒做完?!?p> 16樓,也就是頂樓上的違建住著有兩戶租戶。一戶是死者和其兒子居住。一戶是胡某。
胡某,全名胡繼深,61歲,因和女兒性格不合,自己單獨租房子住,有退休工資。胡繼深聽到丁俊濤的詢問,露出震驚的表情,他稱自己萬萬沒想到廖東會突然被花盆砸死。他稱剛才聽到樓下聲音嘈雜,但自己也不是喜歡看稀奇的人,警察上門來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稱8點以后,他一直一個人在家里看電視,就是現(xiàn)在正在播放的連續(xù)劇,他指給丁俊濤看。他稱和死者感情很好,平時喜歡和死者廖東下棋、打牌。他低著頭,皺著眉遺憾地說,以后再也沒人和我下棋了。杜查走到屋外看了看,樓頂沒有養(yǎng)花痕跡也沒有花盆。有十來只母雞在院壩里啄。
“是你養(yǎng)的雞么?”杜查突然問。
“不是,是廖老頭養(yǎng)的。他平日就靠賣雞蛋賣雞掙錢。他兒子不會給他一分錢?!?p> “他和他兒子有矛盾?”丁俊濤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胡繼深頓了頓,說:“廖老頭是去年從監(jiān)獄放出來的,他兒子好像多少有點怪他。還有,他兒子整天打游戲,說是打游戲能掙錢。還在網(wǎng)上賭錢呢,也是說能找錢,到頭來,把本兒虧了不說,還欠一屁股債?!彼盅a充道:“但最近好像找到了個工作?!?p> “他兒子來現(xiàn)場了嗎?”丁俊濤轉(zhuǎn)頭問身邊的一同事。
“來了,剛才物業(yè)跟他打了電話就趕來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樓下?!?p> 樓下,現(xiàn)場,一個年輕男子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頭發(fā)凌亂,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長褲,腳上穿的一雙干凈的白色運動鞋。
“他就是死者的兒子,廖宇?!?p> 丁俊濤本想上前去詢問,但又猶豫地停住了腳步。
夜已漸深漸涼,看熱鬧的人們逐漸散去,留下一個蹲在原地抽泣蜷縮的身影,月光更明亮了,慢慢拉長了地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