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的告別呂雉,從宣室殿走出,站在殿外的長階頂,劉盈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呂雉······”
“竟也討厭儒生?”
略有些詫異的心語一聲,劉盈便微微搖了搖頭,緩緩走下長街。
方才,呂雉那番隱晦的提醒,幾乎可以說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了。
——吾兒!
——可千萬別被這些個腐儒拐瘸了腦子!
對于呂雉的擔(dān)憂,劉盈倒并不很在意,儒家那一套,劉盈也并不是很認同。
劉盈真正感到詫異的,是呂雉對儒生的負面感官,似乎完全不亞于青史第一儒黑劉邦!
如果只是天子劉邦鄙視儒生,那還可以理解為個人喜好不同。
作為劉邦的發(fā)妻,呂雉也不喜歡儒家,也還能勉強解釋為夫妻二人互相影響,三觀比較契合。
但在現(xiàn)如今,呂雉與劉邦幾乎水火不容,恨不能一輩子都不再相見的情況下,呂雉卻依舊和劉邦一樣討厭儒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個針鋒相對,且坐擁天下的人,同時對一個群體表現(xiàn)出如此程度的厭惡,恐怕就不是‘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所能解釋的了。
“想來也是?!?p> “就儒家做出來的那些個事兒,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覺得喜歡。”
想想過去這幾十年,儒家都干了些什么?
——秦始皇在位,天下儒生幾乎全都跑去了咸陽;始皇帝建石渠閣,立博士七十人,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位置被儒家所占據(jù)!
承蒙嬴秦如此恩惠,儒家再如何,也該仗義死節(jié),以捍衛(wèi)嬴秦了?
不!
在秦二世繼位,天下一夜之間燃起熊熊戰(zhàn)火之時,第一個跳出來抹黑秦王朝的,便是儒家!
什么欺壓六國百姓啦~
官吏嚴酷,律法非人啦~
甚至于什么貪官污吏遍布天下……
為撇清自己,儒家甚至撒下了‘焚書坑儒’這樣的彌天大謊,試圖將那些前仆后繼前往咸陽,給始皇嬴政舔腳趾的儒士,塑造成嬴秦暴政的受害者!
只能說,在搬弄是非這方面,后世的棒槌國,真正是儒家最優(yōu)秀的嫡系傳人。
如果光是這樣,那倒也就罷了。
良禽擇木而息,秦亡之大勢不可阻擋,儒家以此舉謀求生存,雖然不太道德,但也勉強還能理解。
結(jié)果到了秦滅亡后的第五年,也就是楚漢爭霸時期,以項王烏江自刎畫上句號后,曾經(jīng)連夜拋棄秦廷的儒家,這會居然長良心了!
——項羽自刎烏江的消息傳出,天下無不傳檄而定,唯有項羽的大本營魯?shù)?,居然冒出來一群儒生,說要為項羽仗義死節(jié),披麻戴孝……
見儒家難得硬氣一回,劉邦也少有的涌現(xiàn)出些許敬佩,正要召集大軍圍剿魯?shù)兀o儒家一個痛快。
結(jié)果儒家看到大軍壓境,就當(dāng)場跪了……
就這樣,在短短5年的時間之內(nèi),儒家先后在秦、楚兩個前主子身上,分別上演了‘連夜跑路’和‘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好戲。
也就難怪國祚鼎立之后,身天子之貴的劉邦,還會在儒生帽子里尿尿……
“唉~”
“自作自受啊~”
滿是感懷的發(fā)出一聲長嘆,劉盈便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呂雉所在的宣室殿。
毫不夸張的說,在那些‘光榮歷史’鋪墊下,起碼五十年之內(nèi),儒家都不可能在漢室冒出頭!
至于呂雉為何會擔(dān)心自己被拐闕,劉盈自也清楚原因。
——過去的那個‘劉盈’,其行為舉止,實在是太像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儒生了······
“也就難怪前世,劉邦整天在我耳邊嚷嚷不類己、不肖父······”
不過對于自己被忽悠瘸,劉盈倒是一點都不擔(dān)心。
畢竟前世,劉盈也做了兩年太子、七年皇帝,即便是傀儡皇帝,也讓劉盈初步具備了對‘皇帝’這個職業(yè)的心得。
可此刻,回身望向宣室殿的劉盈,面上也依舊滿帶著苦笑。
“今天來,明明是要問叔孫通和那四個老家伙,該怎么處理······”
“結(jié)果可倒好,問題沒問出來,倒是被教訓(xùn)了一通······”
自嘲一笑,劉盈便灑然的回過身,向著自己的太子宮走去。
——按照前世的規(guī)律,距離劉邦駕崩,只剩下一年零八個月。
要想成為真正大權(quán)在握的天子,而不是像前一世那般成為傀儡,劉盈確實應(yīng)該開始學(xué)著,如何自己解決一些事情了。
比如眼下,到底怎樣才能均衡四個年過八十的理想主義者,和一個‘能屈能伸’的聰明人之間的關(guān)系,無疑便是劉盈難得的練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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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慢些,小心燙?!?p> 長樂宮,長信殿后殿。
在戚夫人的伺候下灌下湯藥,劉邦便面色扭曲的側(cè)過頭,趕忙用水漱了漱口。
“甚苦?。?!”
見劉邦仍舊扭曲的表情,戚夫人不由嬌媚一笑。
“近幾日,陛下可是愈像幼童了呢?!?p> 聽聞此言,劉邦也不由老臉一紅,略有些尷尬的嘿笑一聲,便將手遞到御榻前的太醫(yī)面前。
太醫(yī)正扶上劉邦的腕脈之處,剛閉上眼,劉邦那蒼老而又粗狂的聲音,便再度響徹寢殿之內(nèi)。
“朕知道,良藥苦口。”
“但知道歸知道,藥喝下去,還是苦甚難忍。”
聞言,戚夫人又是一笑,滿是愛意的搖了搖頭。
一旁的少年見此,只稍一思慮,便也哈笑著爬上御榻,鉆入劉邦腋下。
“父皇怕苦~羞!”
劉如意一語,劉邦扭曲的面色頓時一變,褶皺遍布的面皮頓時揉在了一起,笑的眼睛都被蓋在聳拉的眼皮之后。
“嘿!敢揭短!”
滿是俏皮的發(fā)出一聲‘威脅’,劉邦便用左手抓撓起劉如意,不忘佯怒的威脅著:“還敢不敢!敢不敢!”
父子二人玩鬧起來,正替劉邦把脈的老太醫(yī)下意識一皺眉,待睜開眼,終是默默低下頭。
“陛下體魄健壯,甚為雄武,已好了許多?!?p> “再食藥三日,便當(dāng)可愈大半……”
言罷,老太醫(yī)便抬起頭,見劉邦依舊在和劉如意玩鬧,也只能默然一躬身,便向殿外走去。
中丞佐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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