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天下與域外戰(zhàn)場的爭伐由來已久,只是當年的屠夫與瞎子太過璀璨奪目,尤其是瞎子,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劃下了那處蕭瑟之地的新規(guī)矩。
只是時間真的是一個操、蛋的東西,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將事物變得朦朧,失了敬意。域外戰(zhàn)場的另一邊的存在就是這樣。
錦繡天下在慶祝林秋榮這一劍的風姿的時候,林秋榮一臉沉靜,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畢竟這次的事,發(fā)生的毫無道理,像是那邊的邪魔故意挑起事端,然后找個十一境的大妖故意來讓自己,或者是錦繡天下這邊的其他隱藏在迷霧之中一身實力卻已經臻至此方天地最頂峰的幾人出手擊殺。
林秋榮握住自身隨身攜帶的酒葫蘆,拔掉塞子,卻沒有往嘴里倒的意思,心思電轉,確怎么也想象不到那邊究竟在唱哪一出。
只是讓林秋榮有些擔心的是,那邊護衛(wèi)陣法的十一境大妖,根基虛浮,氣機飄忽不定,若是面對十境的眾人或許會有一擊必殺的威脅存在,但是真的面對根基深厚的十一境,哪怕是初入十一境,或許都能夠輕而易舉地擊敗那頭十一境的大妖。
按理說,之前也不是沒有與這群腌臜東西有過接觸,但是舉族皆修,體魄強健無比的邪祟絕不是這樣的表現(xiàn),那頭十一境的大妖,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強行打破十一境的壁障提起來的。
一念如此,林秋榮面色一變,眼中濃郁至極的劍芒一閃而過:“難道真的是強行提上來的?這世間又有何種存在,竟然連第十一境都能夠強行助人提升?”
林秋榮想到此處,來不及與鎮(zhèn)妖樓里面的眾人打過招呼,直接喚出飛劍乘風而上,眨眼消失在眾人眼中,御劍之急,速度之快,讓看到的眾人心中不知怎么的慢慢籠罩了一層厚重的迷霧,心思漸漸沉了下去。
大秦與南方大燕交界處有一座高聳入云的天塹,名為東山。
山高萬丈,高聳入云,山巔有一座道觀,道觀樸實無華,白墻黑瓦,與尋常道觀的宏偉壯闊相去甚遠。
道觀里面沒有香客,只有一位年邁的老道人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道士。
此時老道士靜靜掃著道觀里面的落葉。
道觀里青色的煙霧升騰,與云霧攪在一起,隨著山風四處飄搖,縹緲無蹤。
林秋榮御劍而至的時候,老道人停下掃動的掃把,正了正衣冠,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來啦,那邊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點緣由,說到底,還是林一那小子通知的消息?!?p> 林秋榮面上露出一抹喜意,笑道:“好久沒見到他了,挺想他的,只是為何沒見他身影?”
老道士給林秋榮倒來一杯茶水:“被他小師叔拉壯丁,去給一個小家伙護道去了?!?p> 老道士接著道:“那邊弄這么大動作,無非是接應一個暗子回去,看來那個暗子要不就是掌握了錦繡天下的某些秘密,要不就是有一個比較高的身份?!?p> 林秋榮若有所思:“看來錦繡天下被滲進來不少那東西?!?p> 老道士輕搖了搖拂塵,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繞不過去的?!?p> 域外戰(zhàn)場的事先告一段落,但是邊關九座鎮(zhèn)妖樓留守之人皆嗅到了一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中原江湖沉寂了幾百年的江湖水也不禁蕩起了一絲漣漪。
…………
云州的錦繡在于山多水多,即使到了相對較為平緩的高原之上,高山流水仍是讓李長樂這個鄉(xiāng)野土包子應接不暇。
林一就顯得較為隨意,一路游山玩水,時不時給李長樂松松筋骨,美其名曰是給李長樂喂招,只是下手的分寸不是能夠把握得很好,惹得李長樂怨聲載道。
見識了山間山神,世間鬼魅的李長樂讓林一不要再刻意釋放自己的威壓,所以一路上他倒是見識了不少在自己看來足以稱得上壯觀的“大場面”這讓見識淺薄的李長樂著實開了一下眼界。
林一只是撇撇嘴,說著一些無傷大雅的打擊人的話語,對李長樂這種市井小民的小眼光少不得一些嗤之以鼻的不屑。
李長樂對這些只裝作看不見,有道是眼不見心不煩,一直到現(xiàn)在他還對于那場嫁鬼的壯觀景象念念不忘。
事后林一推測應該是這一方的山水正神娶妻納妾的場面,只是剛好被兩人撞上,在山上也是為數(shù)不多讓人眼前一亮的事件,倒不是說這是多大的一件事情,只是山水正神娶妻納妾,總歸不似尋常人家那樣可以大搖大擺,鑼鼓喧天,因此真的見識到的人物,少之又少。
說來也巧,那日李長樂挨揍之后怎么也不愿意再挪動半步,滿臉幽怨地看著眼前這位下手不知輕重的大叔,又或者是他故意為之,反正李長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皮懶姿態(tài),倒地不起,非說自己受了嚴重的內傷。
林一好笑之余,也不好太過強求,看著豬腦袋一般的李長樂,林一內心憋笑,看著斜陽老高的日頭,想了想也就安置下來。
山水正神的姻親嫁娶本來是最忌諱有凡人在場,因此嫁娶之地往往選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偏偏因為李長樂的一番吵鬧,讓少于見識到這種場面的林一也著實開了一回眼界。
夜色低沉的子時時分,正是一天陰氣最重之時,李長樂本已經沉沉睡下,用以照明的火堆也已經早早燃盡。
本來異常明亮的月光忽然像是被什么遮起來了一樣,天地間再無一絲一毫的微光。
李長樂被一陣陰風吹醒,本以為有大敵來犯,都已經將自身調至成最巔峰的狀態(tài)等待著將要到來的搏殺,可看到一旁早已醒來的林一一臉奇怪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錯了。
林一壓低聲音道:“一會兒,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聲,若是看到有人向你招手也一定要裝作視而不見,千萬別傻乎乎地就走過去了,不然就算我,也不能破了這個山上規(guī)矩?!?p> 李長樂剛想問這種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除了咱們兩人還能有誰?隨即便聽到了一陣喜氣洋洋的鑼鼓聲,其中嗩吶的那種刺耳的聲響尤為壯大。
李長樂揉了揉眼睛,只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一般,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從遠處過來的一大幫人馬。
那幫人馬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一身紅艷艷的喜服,隊伍中間甚至有著身上用紅布綢串著大紅花的八個壯漢抬著一定紅艷艷的轎子。
在轎子左邊還有一個已經上了年歲的喜娘,一臉開懷的樣子,隨著顛簸的轎子,走著一搖一晃的步伐,穩(wěn)定向前。
這幫人看著腳步之間的幅度并不大,邁動的頻率也并不快,可是速度卻很快,只是李長樂揉了揉眼睛的這一剎那,那幫人就已經走過了三四百米的距離,依著山路,與林一和李長樂擦肩而過。
便是擦肩的時候,轎子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咦,本來浩浩蕩蕩快速向前的那幫人馬突然停了下來。
李長樂看著有一只嫩白的手輕輕地撩起了轎子窗口的擋布,隨后一張清秀的臉印了出來,李長樂甚至能夠看到那女鬼的小巧的鼻頭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像是在呼吸這空中的一些氣味。
嫁衣女鬼先是看了看林一,隨后眼光稍移,落到了李長樂的身上,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嘴巴翕動,傳出來一聲讓李長樂毛骨悚然的聲音:“哥哥~”
隨后果真如林一所說的那樣,女鬼竟然伸出手來對李長樂招了招:“哥哥,我不想嫁人,要不你帶我回去吧?!?p> 李長樂如遭雷擊,倒不是那嫁衣女鬼有多好看,只是那聲音是真的好聽,李長樂想著,從小到大,似乎還沒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有這般好聽,如初春新生的黃鸝那般清脆動人。
李長樂正要回話,突然聽到身邊的林一輕輕咳嗽了一聲,連忙閉口,將都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重新咽回肚子里。
那嫁衣女鬼恨恨地看了一眼林一,有些不甘心,卻又像是無可奈何一樣,縮回了轎子當中,隨后整天的鑼鼓嗩吶聲又想了起來,那幫人轉眼消失不見,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天地間又恢復清明,飽和的月光傾灑而下,照的這山中有如白晝。
直至真的看不到了那幫人,李長樂回過頭來,看到林一一臉促狹的樣子,李長樂紅了臉頰。
“怎么著,看上人家女鬼啦,也是,那副我見猶憐的樣子確實讓人心生憐憫,更加不要說添加了媚術的那一聲哥哥了。”
林一哈哈大笑:“怎么樣,要不要叔叔我?guī)湍銓⒛俏恍∧镒訐尰貋???p> 李長樂白了眼林一,突然問道:“你似乎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阿,不然為何知道那女鬼竟然會招手?”
林一好整以暇地坐下,緩緩道來:“看這個場面應該是這方圓百里之內有為山水正神在行嫁娶之事,雖然說是能夠嫁予一位山水正神,可也昭示自己以后再無修行的可能。
雖然身為鬼物,不用顧忌生老病死這一凡人常數(shù),但是自由自在總歸是好的,所以總會想著在嫁人之前能夠與一位心中契合的少年郎廝守,因為曾經因為這個事情鬧出了一樁不小的風波,所以現(xiàn)在有了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
這個世間最不缺少的便是那種整日里羨慕書上才子佳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酸腐儒生,曾經便是有著這樣一位書生因緣際會撞上了一位城隍爺?shù)募{妾之事,因為被那女鬼勾了魂,在那女鬼招手之際奮勇向前,阻止了這一件山上神仙的美事。
城隍爺大怒,最后更是因為這件事情鬧出了人命。
雖然世俗之中在那種大人物的眼中這樣的人命并不值錢,但這人命若是落在了庇佑一方水土平安的城隍爺?shù)纳砩?,便算不得小事了?p> 之后城隍爺被廢黜,金身被山上神仙打碎,成了一個神智湮滅的孤魂野鬼,而那女鬼因為書生的死亡,自我兵解,魂飛魄散。
隨后山上便有了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女鬼在接親途中,若是遇到了自己相中的少年郎,便有一次招手機會,只要那人愿意跟她走,不管是誰都不得阻止,否則便會遭遇山上之人的聯(lián)手誅殺,當然,出嫁一方也不能強行逼迫。
這件事在山上那群人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事,人人心中有數(shù)就行,也就只有你這種剛接觸這個世界的愣頭青不知道而已。”
李長樂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也不是說對女鬼之流有什么偏見,只是想著若是真的以后要娶一位女鬼做老婆,總覺得心里有些別扭。
隨后李長樂又開了幾次眼界,只是規(guī)格沒有那次山水正神的場面來的震撼人心,不過也不是凡俗人等所能見識到的場面。
當然這些在林一眼中比不得小孩子過家家。
一路游山玩水夾雜著李長樂是不是慘絕人寰的叫聲,生活倒也過得舒心愜意,當然李長樂心中想著,若是沒有了林一在喂招時候的黑手,這樣的日子才算得上真正的神仙風流。
李長樂咧開嘴笑著,看著遠方的山水,少年心中突然想到了少年時候書上看到的那句話:“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p> 不過想了想,似乎有些詞不達意,不過少年想著,日后總歸能夠達到那樣的層次,一想到這些,少年更開心了。
林一看著少年頂著豬頭一般的臉色還能笑得如此沒心沒肺,有些蒙,不過少年臉上的那份自信倒是越來越出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