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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七尺

第二十八章 書生

天高七尺 李七尺 4959 2021-11-04 22:42:11

  這一日,鄭玄禎正張著嘴等著周嫣投喂食物,這幾日鄭玄禎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總是想不起來。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鄭玄禎臉色一變,“遭了,陳先生被我們忘在客棧了?!?p>  林一一拍腦門兒,還真的忘了這一茬。

  李長樂在一旁道:“我去吧?!?p>  深秋時候下了一場雨,雨過天晴,天地間便突然冷了下來。

  鄭玄禎的雙臂已經(jīng)可以稍動,也不用一直掛在脖子上,只是整個臂膀?qū)τ谑终频目刂七€未能全部恢復(fù),了不得動幾下手指,若是想要能夠握拳,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不過鄭玄禎已經(jīng)很滿足了,原先陷在院墻之內(nèi),他腦中的第一想法是這下慘了,筋脈斷盡,胳膊粉碎,這輩子別想著成為劍仙刀圣了。

  等到知道了林一喂了他一顆“盜元丹”鄭玄禎就差跪下來喊林一爺爺了,那舔著臉的忸怩笑意,林一現(xiàn)在想起都能覺得從心底里升上來一股惡寒。

  李長樂的身子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現(xiàn)在除了每天固定的走樁練拳,李長樂喜歡時不時逗一逗跑過來晃蕩的小姑娘。

  陳先生被李長樂領(lǐng)回來后就一直呆在小院里,每次看到小姑娘過來,都能看到陳先生臉上充滿人性化的笑意,也總會低下高昂的頭顱,拿鹿角輕輕蹭著小姑娘的胳肢窩,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

  每每如此,鄭玄禎皆會羨慕地看著笑瞇瞇的小姑娘,臉上充滿了羨慕以及一絲嫉妒。

  “狗日的陳先生,我小時候連摸你一下你都會用蹄子踹我屁股,現(xiàn)在竟然主動逗一個小姑娘開心,看我以后不甩了你丫的,一個人闖蕩江湖,多自在!”

  鄭玄禎用下巴抵著窗柩嘀咕著,小眼神溢滿了幽怨。

  通過前些日子的那場大戰(zhàn),李長樂倒不是說可以立馬結(jié)金丹,入四境,只是巔峰三境的那座山頭又向上拔高了不少,憑空增添了幾分厚重與大氣。

  林一問過一次李長樂自己的感覺,少年雙手抱著頭靠在房間的墻壁上,面向小院:“現(xiàn)在我反而不急著打破壁壘凝氣成丹,我總覺得似乎在這一境界上面,我還能做的更好?!?p>  林一不再贅言,拿起銀色酒葫蘆與李長樂手中的酒壺碰了一下,轉(zhuǎn)身回房。

  李長樂提起酒壺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看著院子里小姑娘握著白鹿的鹿角來回摩挲,伸過臉貼在白鹿的臉頰上,不由得笑了起來。

  現(xiàn)在的這個日子,倒有點像是小鎮(zhèn)里的時光了。李長樂灑然一笑。

  雖然現(xiàn)在有時候還會想起,但更多的是放在心底,記得就好,就像大雁南飛,黃葉落地,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

  總有一天,當(dāng)南雁北歸,青芽出頭,自己總能夠有回去的時候。

  人生,不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遠游與歸去的交織嗎?很多時候,走著走著,才發(fā)現(xiàn),歲月在不知不覺中消逝了去,再回首,你已望不清起點。

  李長樂抬手,對著南方,遙遙敬了一杯。

  ——————

  當(dāng)天氣更冷了一些的時候,中原的江湖宗門的心也像這驟然寒冷的天氣,幾乎是瞬間冷冽下來。

  繼八百年前始皇帝馬踏江湖,今朝秦四世皇帝再次讓當(dāng)年始皇帝胞弟一手創(chuàng)辦的雪龍衛(wèi)再露鋒芒。秦朝江湖人人自危,不知秦皇朝鋒芒所至,誰會首當(dāng)其沖。

  熙華亭已經(jīng)是一個成名已久的江湖宗派,所以當(dāng)日里在皇宮宰相與國師兩人提出這樣一個宗門有些殺雞儆猴的意思在里面。

  當(dāng)然若是熙華亭自始至終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倒也不會有什么矛頭主動釘?shù)剿哪樕?,只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太過于認不清形式。

  男人穿輕甲,騎白馬,立于山門之外,身后黝黑重甲的雪龍衛(wèi)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男人抬頭,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眼神之中有濃濃的不屑,其眉腳處有一道狹長刀疤,但并不猙獰,反而有些貼合,給男人本就俊朗的臉上增加了一股子鐵血的味道。

  左右都護一人扛著一柄沖天旗幟,旗幟鮮紅如血,金絲描邊,上書“秦”字,鐵畫銀鉤,殺氣凜然。

  “大人,已經(jīng)遞過拜帖,各種禮數(shù)也已做全,山門還是沒開,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

  左都護蕭平禮一拉坐下黑馬韁繩,行至與男人齊平,輕聲問道,只是還未說完便被男人打斷。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那群人都有一個共同點,自己蠢卻認為自己很聰明,再加上自身出身好了一點,便更加有了一股子優(yōu)越感,覺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種人最是容易對付。不巧,似乎我們這次的首要目標熙華亭里面似乎都是這樣的蠢貨,看來咱們開始的那點禮數(shù)還真的沒有畫蛇添足?!?p>  男人看了眼山門緊閉的熙華亭,轉(zhuǎn)過身子來,打了個呵欠,有些慵懶道:“若是整個江湖鐵桶一塊,咱們這次快馬江湖說不定還真的有些麻煩,如今這種勾心斗角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的江湖大派,人人自掃門前雪,那咱們,走著?”

  之間男人身后三萬雪龍衛(wèi)上前一步,殺氣沖宵,氣勢昂然,“殺!”

  聲濤陣陣,在山林間回響婉轉(zhuǎn),傳遞了很久。男人策馬退至一邊,伸出右手手指掏了掏耳朵,再不去看結(jié)果。

  三萬雪龍衛(wèi)眼神如刀,腳步一絲不茍,直接砍斷了山門向上行去。

  “大人,武林中熙華亭也是名門望宗,為何要先從這里下刀?從其他的二流三流宗門開始不好嗎?”

  右都尉曹真有些不解。

  男人道:“上面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在于一個震懾而非真的要掀了這錦繡天下的江湖,若真的逼迫地太緊,即使有一劍閣的存在,江湖的反撲也不是咱們一個世俗王朝可以招架得住的,咱們要做的,就是在不影響大部分江湖人利益的情況下給足了震懾。二流三流宗門是好,但是當(dāng)你真的從二流三流宗門開刀的時候,也就間接向整個江湖宣戰(zhàn),因為連這種小角色都不放過,可想而知其立場?!?p>  “這個世界上蠢貨雖然多,但是聰明人也有不少,只要不是眼高于頂?shù)哪欠N自命不凡之人,大多數(shù)人都能從皇上那邊的那道旨意中讀出點東西出來。也就這個熙華亭,安穩(wěn)日子過得太久了,自持地位,便不將王朝放在眼里,而現(xiàn)在這個時候王朝需要立威,既然如此,對于這種可以算是專門送過來的大禮,秦王朝再不收,倒是顯得咱們王朝有些放不開去,平白遭人笑話?!?p>  兩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男人對于最后的結(jié)果并不在意,雖然熙華亭的底蘊太過于深厚,宗門內(nèi)單是十境遠游境之上的人在密諜記載中就已經(jīng)有了十三位之多,但是既然選擇了熙華亭作為跳板,總有些手段不是?

  男人看了看天空,日頭已經(jīng)走過了些許距離,男人呢喃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p>  隨即打了個響指,身旁叢林之中慢慢顯現(xiàn)了四位籠罩在青灰色長袍中的神秘人。男人抬了抬手,四人轉(zhuǎn)瞬間消失不見。

  “怎么牡丹亭的人只來了四個?是不是有點少?”

  男子重重一個巴掌拍在出聲的曹真頭上,“這種話是能夠隨便亂說的嗎?既然皇上只派了四人,就說明四人實力已夠,你瞎操心個什么勁?要是什么時候自己因為這大嘴巴死了,可別想著老子給你收尸?!?p>  曹真頓時噤若寒蟬。

  “牡丹亭。”男人低不可聞地呢喃一聲,眼神向上飄去,神色平靜,像天邊漂浮不動的流云。

  山上沖殺陣陣,嘶吼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熙華亭,或許熙華亭的這些人怎么也沒想到大秦鐵騎竟然真的敢明目張膽地沖殺上山,絲毫不顧及整個江湖的面子。

  隨著山上的呼喊聲漸漸停止,男人伸了個懶腰,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輕甲,輕輕拍了一下坐下白馬的脖子,白馬踩著山道,悠悠上山。

  四處皆是斷臂殘肢,男人厭惡地誤了捂鼻子,將濃重的血腥氣味隔絕出去,四位青灰色衣袍神秘人閃身而至,躬身行了一禮,再次隱沒身形,男人知道大局已定,大手一揮,聲線傳遞出去:“收兵。”

  雪龍衛(wèi)一股股行兵宛如一條條黝黑巨龍,漸漸匯聚,男人看了眼掉在地上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熙華亭”匾額,往地上啐了一口,“狗屁的江湖大宗,一群衣冠禽獸般的雜碎玩意兒?!?p>  白馬揚著馬蹄,重重踩踏而過。

  ——————

  短短不過一個月的世間,中原江湖兩個一流宗門被滅宗這件事在江湖里掀起了軒然大波,原本想著在清涼山分一杯羹的江湖宗門皆都隱了下去,既然江湖這么聽話,秦王朝也就少了繼續(xù)兵戈指向的借口,很快便退回了長安城。

  大秦帝宮,秦皇站在涼亭之中,看著夕陽逐漸隱沒在遠方的晚霞之中,轉(zhuǎn)過身來在亭臺邊坐下,隨后倒了碗茶細細品著。韓真靜靜地站在其身后。

  秦皇呷了口茶,淡淡道:“有些人,非要將他打得疼了,才知道那個底線在哪里,這次做做樣子的馬踏江湖是嚇住了不少人,不過后續(xù)發(fā)展如何還要看林秋榮那小子怎么處理,人家拉屎撒尿都蹲到頭上了,那老小子還是一點心氣都沒有,這么多年的劍也不知道修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韓真想了一下措辭,“畢竟面子是自己掙的而不是別人給的,這些人在這兩百多年的安樂日子中過慣了,也就整天想著風(fēng)花雪月了,這個時候,一點貪念都會演變成無窮的自信,既然他們連基礎(chǔ)的臉面都舍棄不要了,為什么只是踩平一個熙華亭便止步了呢?雖然是做做樣子,但做戲也要做全套不是?”

  秦皇笑道:“簡單,因為還有林秋榮嘛?!?p>  “您剛剛還不是說林秋榮一點心氣都沒有嗎?”

  “要是那些宗門欺負到了他兒子的頭上,你說他還穩(wěn)得住心氣嗎?”秦皇笑得有些狡黠。

  韓真愣了一愣,苦笑道:“陛下,這個有些不好吧,怎么說他也是您師弟,哪有做師兄的算計師弟的道理?!?p>  “就許他們父子兩個人老是往朕頭上扣屎盆子而朕一點反應(yīng)都不能有了是嗎?”秦皇吹胡子瞪眼。

  韓真有些無奈,不再說話。

  秦皇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夜色,笑容狡黠而奸詐。

  ——————

  李長樂一行人離開周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入冬之后了,鄭玄禎一身傷病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體內(nèi)的斷裂筋脈也已經(jīng)重新愈合,剩下的只是枯燥無味的溫養(yǎng)一途。

  離別的時候小姑娘趴在李長樂的肩膀上哭了很久,李長樂一直安靜地抱著她,也不說話,等到小丫頭終于不再哭泣,主動放下了死死抱著李長樂脖子的手臂,李長樂伸手摸了摸丫頭的頭發(fā),笑道:“嫣兒不要擔(dān)心,以后會有見面的時候的,我保證噢。”

  周嫣小丫頭抽泣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了無辜與不舍。

  周家家主遵守協(xié)議送來千金,這個林一到?jīng)]有推辭,雖然后面或許世俗王朝的錢幣用處會越來越少,但是最不濟還能買幾壺酒用來解饞。

  當(dāng)日頭升的有些高了的時候,李長樂轉(zhuǎn)過身來,右手高高揚起搖了搖。緩步向前,不再回頭。

  林一跟上,轉(zhuǎn)過頭來對小姑娘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鄭玄禎牽著白鹿,對周家家主這段時間的照顧道了聲謝,然后對小姑娘說道:“還會再見面的,不要哭啦,不然真的成了大花貓就不可愛了。”

  說完,鄭玄禎也不再回頭,步伐跟上前面兩人。陳先生的頭顱再次高高昂起,踢著清脆的步子,優(yōu)雅向前。

  小姑娘看著幾人身影逐漸遠去,本來已經(jīng)干涸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留下了兩行清淚,怎么也止不住。

  宣泄了一身鋒銳的林一從骨子里開始散發(fā)出一種出塵意味,之前還不怎么發(fā)覺,等到了山林野地,這股子出塵意越加厚積薄發(fā)起來,對于這種變化,林一也來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料想是前面藏鋒的緣故。

  鄭玄禎只能溫養(yǎng)自身筋脈骨骼,做不得什么大的動作,所以有些百無聊賴,繼續(xù)碎嘴與陳先生說著一些閑碎話語。

  李長樂一身體魄皆已溫養(yǎng)恢復(fù),臟腑穴竅也都煥然一新,于是便再次開始接受林一引渡過來的靈氣。李長樂有一種感覺,凝氣結(jié)丹的日子應(yīng)該快到了,只是自己還缺少了一個契機,這個契機是什么,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一步步走下去就是了,李長樂并不奢求。

  林一有過交代小姑娘的體質(zhì),純陰之體,陰年陰月陰時生人,在修行鬼道上有著常人難以想象與企及的天賦,但同樣的,這種體質(zhì)也是上好的爐鼎材料,真的能夠一聲順旅抵達大道的少之又少。

  “我和鄭玄禎私下里對小姑娘的未來有一些安排,先前沒和你說,是因為并不知道我們這么做是不是對的,但是我總覺得還是要和你說一下,要是你不愿意,現(xiàn)在還來得及取消我之前做下來的安排。”

  “我又不是人家小姑娘,那里會有資格去截斷人家的機緣,看小姑娘自己的選擇吧,我又不會干預(yù)?!?p>  李長樂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們兩個,不會真的以為我喜歡那個小姑娘吧,我說的這種喜歡就是那種以后會娶回家當(dāng)媳婦兒的喜歡。我一直都將她當(dāng)成一個小妹妹一樣看待,你們可別亂點鴛鴦譜,不然以后我和你們沒完?!?p>  林一不置一詞,鄭玄禎偏過頭去。

  李長樂走到陳先生面前,撫摸著陳先生的脖子,嘆道:“愁?。 ?p>  ……

  天空潔凈而渺遠。

  書生倒騎著一頭瘦小毛驢,手中拿著一本書。

  這是李長樂一行人第一次見到公羊羽的時候。

  天地間有種不明不白的緣分,總是會牽引著一些有意思的人聚集到一起,像是前世約定好的那樣,不管出發(fā)點在哪里,在去往終點的途中總能相交。

  這是日后公羊羽在回憶起第一次與李長樂相見的時候說出的話。

  天地清明,寒風(fēng)呼嘯而過,衣衫獵獵作響,肆意飛揚的頭發(fā)在空中交錯凌亂。

  陳先生有些不安地踢著地面,鄭玄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子還沒好透的緣故,緊了緊衣袍。林一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一行人止步不前,右邊山道上悠悠而來了一人一驢。

  視線交匯間空氣中似乎有一聲輕微的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響。

  像是兩條本來就應(yīng)該早就匯聚的線,此刻終于相交糅雜在一起。

  南方道觀里的老道人扔下了拂塵,撫掌大笑。

  夫子廟中陳玄禮吹胡子瞪眼:“徐老匹夫,我跟你沒完!”

  山風(fēng)吹過。

  李長樂挑眉,書生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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