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螺子
定完親并沒有影響菊香每日挖野菜的工作，早晨八九點的太陽開始炙熱無比的燃燒著。
她怕熱編了一個楊柳草帽戴在頭上，順著流水的溝坎撿大棗子大的螺螄，生態(tài)環(huán)境好水溝邊都爬滿了螺螄。
“妮兒回去吧！太陽出來莫中暑了，”韓大年扛著鋤頭走過來，看見菊香彎著腰正在手快的撿個不停，路邊放著滿滿一筐新鮮的草藥。
菊香抬起頭，“爹，我馬上就回去了?！?p> “你撿這個干啥？腥不垃圾的吃又不好吃的?！?p> “我這幾天看娘吃魚吃的都犯惡心了，我想著爹肯定也是的，這不剛好看見水溝里有螺子，想著要不然換換口味？”
“螺子撿回去洗干凈處理曬干，留著等過段時間收稻了給爹加個葷，干農(nóng)活不吃點好的人就熬虛了！”
韓大年看著菊香手里零時編的簡易簍子，都撿了大半簍子了，眼里閃過可惜，別說老伴心里惋惜，就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放下鋤頭卷起褲腳跳進水溝里，彎腰粗糙的手往水里一摸就是一把扔筐里。
“爹，你送藥去藥鋪子里陳大夫怎么說？”
“沒說意見呢！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去送草藥在問問？”
“也不用特意問，陳大夫讓咱們熬藥，我就怕熬的不合他們心意浪費了，雖然草藥不值錢，這不每次去也能見幾個銅板嘛！”
“爹明白你的擔心，他沒說還一直讓你熬，就說明是沒意見的，”韓大年安慰菊香。
一條水溝經(jīng)過爺倆的打撈很快到頭了，裝不下就堆放在路邊形成了三個小山丘。
“我在編個柳條筐，你把草藥拾到好，”韓大年說完上岸拿著鋤頭對著毛草路用勁，鋤了一大把藤子，又去了不遠處掰樹條子。
菊香走到毛草處蹲下抱藤子，眼睛無意中看到鋤頭上粘了好多泥巴，她沒當回事，準備起身走。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趕緊放下藤子，顧不上臟不臟的，手指捻了捻濕泥巴。
“天吶！臉上的笑容既開心又興奮，黏土呀！這可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的，家里鍋碗瓢盆都缺的很，有了這個東西還怕沒碗吃飯了嗎？”
要說她燒精致的碗那怕是做不到，她會做粗糙可以用的。
小時候她經(jīng)常去姥姥家玩，離她姥姥家不遠處有一個大磚窯，那些燒磚的人不僅僅只燒磚頭，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會燒小到吃飯的碗勺，大到水缸菜壇子，都是賣給沒什么錢的附近村民用。
需求多的時候就招她們這些孩子過去幫忙做模具，做一天給個兩毛錢外加一些零食，大人們閑了家里缺東西也會去幫忙燒制，一天換一樣兩樣的東西回去用。
菊香高興完看左右沒人，趕忙拽了一把草把韓大年鋤出來的位置蓋上，接著抱著藤子去螺子邊上等人回來。
“菊香……”一個年輕的聲音喊她。
菊香回頭看是孫俊山，他也扛著鋤頭，有些黑紅的臉看著她帶笑。
“怎么不回家在這坐著干什么？”
“等我爹割木條子回來編筐把螺子兜回去呢！”
俊山走到跟前看著一地的螺子，又看看菊香，“這東西吃多了人會生病的，我晚上去遠處的河逮魚給你送去?！?p> 菊香聞言笑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遠處的韓大年也回來了，她眸光凝了一下，“誰說我一下子吃完的，我是為了要這殼子有用?！?p> “你跟我來一下，起身徑直走到毛草蓋的位置，”指著濕泥巴說到：“你晚上趁著沒人把這塊濕泥巴挑回你家去，記著只要這種黑泥巴。有多少挑多少回去，等我嫁去你家了以后有用?！?p> 菊香心里想了七八個彎，她不能在家里做，韓大年夫妻畢竟跟真正的菊香生活了不少年，她人是能干，但是有些能干是要不得的。
“聽到了嗎？”菊香等半天沒聽到聲音，回頭看俊山，他眼神里都是躲閃臉黑看不出紅沒紅，想是害羞了。
“知道了，”俊山有些磕巴的說完。
“俊山咋來了？”韓大年抱著枝條子回來笑呵呵的問到。
“韓叔，我剛從田里放水路過這里，看見菊香在弄藤子，就過來看看要不要幫忙?！?p> 她瞎搗鼓，韓大年說完放下懷里的木條子。
孫俊山蹲下身子，抽出枝條開始幫忙揉搓。
韓大年低頭開始編筐，“俊山那田水放的怎么樣了？”
“全部放完了，水田曬個幾日就能收割了，韓叔你最近要是有啥事就叫我?！?p> “沒啥事，你那田漲勢看著喜人，稻頭都是沉甸甸的，這幾日當心刮風稻桿子倒了，到手的莊稼別糟蹋了?！?p> “我心里也急著呢！稻漿看著還有點嫩，割早了有點心疼人，眼下只有耐著性子等兩天了?！?p> “看著天好應該能等好幾天，多收一把糧食，等交了賦稅就能多口吃的?！?p> “韓叔說的是，”俊山咧嘴笑了一下。
一個筐在兩個人的手里沒一會就編了出來，菊香彎腰撿螺子扔進去。
俊山拿著筐三兩下就把螺子都兜進筐里了，用鋤頭當扁擔用，把另一筐的螺子也挑了起來。
韓大年走在后面背著藥草筐，眼里都是笑意，是個勤快的好后生！
登福娘端著東西出來曬，迎面撞上三個人進來。
“俊山來了，咋讓你挑螺子了？”
“我也是恰巧碰見韓叔的，俊山放下螺子擦了一下汗，笑著回答登福娘?！?p> “中午別走了嘗嘗妮子這幾天扒拉下來的螺肉，”登福娘放下手里的東西，熱情的挽留孫俊山。
“嬸子不了……”
“聽你嬸子的，你也是咱自家人了，中午有沒有菜的都無所謂，”韓大年也開口挽留準女婿。
“那給韓叔和嬸子招麻煩了，”孫俊山憨憨的說完。
留人吃飯就不能在吃野菜面了，登福娘就把她腌起來的臘豬頭拿了一塊出來。
菊香看了一眼，她洗好手還是抓了兩大把野菜泡著，又舀了大半碗面，平時他們自己只吃兩把面。
“妮子，今天中午俊山在，就不吃野菜面了，登福娘看著泡的野菜說到。”
“還是吃吧娘，新糧還沒收，家里的面也不多了，現(xiàn)在能有野菜吃都不錯了，村里還有好多吃不上的呢！”
還是丫頭向家，登福娘嘀咕了一句，也同意了菊香說的。
菜面團蒸上了，菊香拿著碗舀了滿滿一碗曬干的螺肉進來，倒了剛燒的熱水泡開。
“這東西腥的很怎么吃呢？登福娘有點聞不了這個味道，掩著鼻子嫌棄的詢問?！?p> “我會弄的娘，”菊香說完去了屋后揪了十六七個小手指大的東西進來。
鍋剛燒熱，孫俊山擔水走了進來。
“我爹呢？”菊香好奇的問了一句。
“韓叔在編草繩子，臨近割稻了沒繩子用，”說完擔著空水桶又走了。
菊香看著他的背影沒說話，低頭專心的開始切肉，這段時間草藥賣了點錢，菊香就讓韓大年遇見賣豬頭的就買一點回來，說是他干活重，不吃點肉人容易累倒了。
登福娘不愿意買花錢心疼，菊香就說：“不挖草藥一分錢都沒有，這挖的草藥全當是為了換肉吃，爹要是累倒了，會花更多的錢更不值得了，而且豬頭肉也能解饞，比豬肉便宜了不少呢！”
理由充分合理登福娘勉強接受了，她是個特別會過日子的人，買回來的豬頭肉并不是馬上就吃，而是用鹽腌著細細吃。
只要干重活了，就會割一塊出來炒炒沾點油葷，因此一個豬頭能吃好長時間。
切好的豬頭肉倒進熱鍋里，只聽見茲啦一聲一陣肉香味出來了，用鏟子慢慢壓著翻炒，不一會鍋里開始有油出來。
今天有孫俊山在，登福娘拿了一大塊出來，能煉出來好多油水，菊香拿出之前煉油的碗盛。
“妮子，今天有俊山在，肉別煉狠了。”
菊香手一頓，“娘我手里有準頭的。”
半個時辰過去了，碗里足足有了半碗油才把肉盛起來。
先前拿進來的十幾個紅果子，舀水沖洗了幾下，菊香用刀拍了兩下切碎，倒進鍋里，一股嗆辣的味道沖的人睜不開眼來。
“什么東西這么嗆？”登福娘連連打著噴嚏不止。
“這是野辣子，壓螺子腥味的，說著話把淘洗干凈的螺肉放進鍋里開始大火翻炒。”
隨著翻炒的時間越長，辣味蓋住了不少腥氣，油旺旺的鍋也干燥了，又把盛起來的肉倒進去繼續(xù)翻炒，彌辣的香味雖然聞著嗆人，卻也開胃饞人的很！
鍋里放點水蓋著鍋蓋開始大火燒煮起來。
聞到臘肉的香味還有嗆人的香味，竟一點腥味都沒聞到！
“娘能吃飯了，”菊香揭開鍋蓋嘗了一個大拇指大的螺肉，辣辣的非常有嚼勁，曬干的螺肉非常難燒，如果不開水泡一個小時，燒出來根本吃不動。
她又夾了一個給登福娘吃。
“你都嘗過了，我就不吃了，”登福娘把筷子推走。
“娘你嘗嘗味兒看燒的行不行，”菊香不管直接把螺肉塞進她嘴里。
“啊……好辣……！這怎么這么辣？”登福娘吃的像燙嘴一樣，好不容易吃完，額頭上都起了汗珠子！
“這……？辣歸辣，吃完怎么胃口還開了？天熱胃口不好不怎么想吃，一個螺肉吃的她竟然餓了！而且也不覺得像以前吃的那么難吃了。
“娘要是覺得好吃，那爹他們就沒問題，”菊香聞言笑了起來，
“這野辣椒是我去水雁溝挖藤子看見的，我挖了整個盤子回來栽在了屋后，等它長籽了，明年我在撒地里去種。
“有這辣味的東西了得多傷吃的呀！”登福娘不自覺的把心里話說了。
菊香假裝沒聽到，盛了滿滿一大碗臘肉螺子出來，剩下沒盛完的，就單獨盛到碗里留著，看樣子她跟登福娘是上不了桌子的。
登福娘走出去喊了一聲吃飯，緊接著進來端著菜出去。
菊香拿了三個碗，一盆野菜團子送了過去。
“今天也沒外人，妮她娘跟妮兒一起過來吃，韓大年開口對娘倆說到?！?p> “我娘在這里吃，我得端著碗看著藥罐子，今天是最后一副藥了，我留了一點菜，爹娘你們不用操心我，”菊香說完去了廚房。
“俊山你快吃，妮兒幫鎮(zhèn)上藥鋪子熬了好長時間的藥了，說著夾了一個螺肉嘗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嗆的他咳嗽，怎么這么辣？”
孫俊山也吃了一個并不比韓大年好多少。
登福娘趕緊倒來兩大碗水給他倆解解辣。
這螺肉吃了真開胃！韓大年喝完水又接二連三吃了好幾個，辣辣的非常有嚼勁。
“辣辣的是野辣子，是妮子在水雁溝挖野菜挖到的，俊山喜歡吃就多吃點，”登福娘笑著招呼孫俊山。
孫俊山笑著點點頭，他心里覺得非常的稀奇，螺子肉他不是沒吃過，可是能做的這么好吃的，這還是頭一次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