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搓著盆里的糯米粉圓子，身后的鍋灶上烀著排骨，咸豬頭肉，鍋里蒸的饅頭酸棗糕，旁邊爐子上煎著一條兩面金黃的魚。
“可算把塘清徹底了，葦塘里真有不少的魚呢！”孫俊山回來挑著滿滿一筐的魚。
菊香定眼看大的有七八斤重，小的也有一二斤重，“不是說有不少嗎？”
“我挑了兩筐從爹那經過，卸了兩筐給爹，自己回去又撿了兩筐回來。”
“我告訴爹魚不夠還可以去葦塘撿，然后回來的路上我又去通知了姑母，讓表哥們也去撿點回來，他們家大大小小十來個孩子也饞，小魚都扔了沒要，我想著咱家就我們兩個也吃不多，撿兩筐回來都有多的。”
“那你放水挖淤泥的忙活了好幾天，還跑去找里正說免費清塘的圖什么？”
“你不是說想吃臘魚嘛？鎮(zhèn)上賣魚的也沒有，我想著葦塘好幾年都沒放干過水，里面應該有魚，就去放了一下真不少！”
“趕緊去把泥巴洗了，腿受寒了以后落下腿疼病?！?p> 孫俊山扔下魚接過菊香舀的熱水，沖洗了泥巴，進屋又換上厚厚的棉褲和兔皮棉鞋出來。
院子里菊香蹲在地上正在刮魚鱗。
“這東西你弄不干凈，我來弄，挽起袖子接過刀，”孫俊山手腳麻利的開始破洗大魚。
因為魚大洗起來又快又方便，兩筐魚一個中午就洗了出來，菊香數了一下有三四十條魚。
草草吃完午飯，菊香指揮孫俊山挑了三條魚出來剁成小塊，其余的魚里外都碼上鹽，倒進半人高的缸里腌著。
“這缸真好用，腌制這么多的魚都還有剩余的！”孫俊山圍著缸看了一圈嘖嘖驚嘆，缸是下雨雪天他不忙了菊香讓燒的，為了燒三個缸，院子挖了大半出來！
“這不就是水缸咸菜缸嗎？”
菊香進屋拎著一小筐雞蛋出來，雞蛋是孫俊山最后一次上鎮(zhèn)上專門給她買的，她一直沒舍得吃。
“俊山洗手過來幫忙?！?p> “來了，”孫俊山看了半天的缸去了鍋屋。
“舀一碗面倒進魚塊盆里，”孫俊山趕緊舀了面倒進去。
“在打五個雞蛋進來?！?p> 菊香雙手插兜的方式，從底下開始翻拌魚塊，“面粉不夠再加大半碗”
孫俊山又加了半碗面進去。
面粉魚塊都裹均勻了，菊香倒了半鍋的油讓燒開，油溫燒熱舀了一大漏勺魚塊放進油鍋里，只聽見噼里啪啦的油花響。
她轉身去堂屋找了一個裝扁食的籃子放在盆上，一會魚炸好了撈起來就放在籃子里控油，三條魚一個盆裝不完的。
第一鍋沒什么經驗酥魚炸的有點老，盛起來以后菊香捏起來一塊嘗，脆脆的魚肉口感還行，她又夾了一塊魚給孫俊山嘗。
“魚還能這么吃？”孫俊山咬了一口脆香的雞蛋面。
“燴菜的酥魚而已，你吃魚仔細一點有刺別卡著了?！?p> “小心著呢！我沒看你放鹽呀！怎么有鹽味？”
“我提前放的鹽，你都沒進來怎么看到？”
菊香看孫俊山對熱酥魚挺愛吃的，拿碗給他裝了半碗放在跟前吃。
一大盆魚酥的都結尾了，籃子實在裝不下了。
孫俊山起身拎著籃子去堂屋把魚掛起來，鍋里炸好的放盆里，每天吃一點一兩頓就結束了。
“俊山在家嗎？”院子門口傳來拍門的聲音。
孫俊山走過去打開了門，“三哥啥事？”
“你姑母家鬧開了，你快跟我去拉架吧！”
“我姑母家？菊香我去姑母家看看，晚點回來，說完隨手帶上門急沖沖的走了。”
菊香拿著勺子出來看，門口那還有人了。
一直到天黑孫俊山才拍門回來，臉色看著不是很好。
菊香盛了兩碗飯遞給他一碗，兩人就圍坐在爐子跟前吃燴酥魚。
“發(fā)生什么事了？從回來到現(xiàn)在耷拉著臉?！?p> 孫俊山扒了一口飯放下筷子，“姑母家分家了?！?p> “怎么回事？明天就過年了，在急也不在乎這一天呀？”菊香聽了趕緊放下碗問到。
“還不是二表嫂！”我今天回來通知姑母去葦塘撿魚，姑母就趕緊讓三個表哥去撿了，“說是撿了四筐魚回來?！?p> 姑母的意思自家留兩筐，剩下兩筐就分分給三個表嫂的娘家，這不是慧妹子說好親了嘛，姑母就讓三表哥拎了兩條大魚，送去給慧妹子未來婆家。
二表嫂在外溜閑看見三表哥送魚，就多嘴問了一句哪來的這么大的魚？
三表哥就說葦塘逮的，這兩條送給慧妹子的婆家。
二表嫂聽了當時就嚷嚷著，這還沒成親呢！家里得著幾條魚了，盡往慧子婆家送嗎？沒見過這么倒貼的姑娘，也沒見過這么不顧兒子的婆母。
當時有好幾個婦人在場，三表哥也不好和她爭辯，就說家里每個親家都分了，說完也沒理她就去送魚了。
誰知二表嫂像是抽風了一樣，回來見家里沒人，院子里放了四筐魚，她趕緊跑回小圍子通知她兄弟來拿魚，結果三個表哥撿回來的四筐魚，全都被抬走了！
“不能這么貪吧？四筐魚不是四條魚呀！”菊香聽了覺得真狗血。
“誰說不是呢！”她那幾個兄弟聽二表嫂嘴里叨咕，“魚分好給親家的，大魚都送去閨女未來婆家了，”他們本來就不是講究人，現(xiàn)在有這由頭了連筐都抬走了，二表嫂當時也傻眼了。
還是三表嫂去葦塘撿小魚回來路上撞見了，她趕忙喊大表哥和二表哥攔魚，幾個人撕打起來，大表哥夫婦頭都被打破了。
還是里正他們上田里看見了，趕緊喊了村里人過去幫忙的。
“你二表嫂就沒發(fā)表什么意見嗎？”
“她？裝死呢！”大表嫂三表嫂聽見有魚撿，不顧冷水刺骨，巴掌大的魚都捉回去給家里孩子解饞，她到好攏著袖子到處去烤火說舌頭呢！
魚抬回家了，二表嫂娘家兄弟像個粘皮賴一樣，又跟了回來。
還說他妹子說了，婆母說魚要分給親家的，他們幾兄弟不能白走一趟，他們不僅要分魚，還要多分一份，誰讓他們挨打的起因是因為費家的魚引起的呢！
姑母就說可以給他們兩筐魚，不過要把二表嫂領回娘家，從此以后就不許她在回婆家來。
二表嫂娘家兄弟剛聽到分兩筐魚，個個都高興的跟什么似的，一聽領妹子回去都裝聾了。
就吵吵著要兩筐魚，說什么也不帶妹子回去，三表哥回來見這情形，抄著木棒就打了過去。
一屋子的人去拉架，也得虧三表哥手狠，要不今天有的鬧了！
二表嫂娘家兄弟拎著魚走了以后，三表嫂就說今天要么分家，要么送她回娘家去，費家這糟心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屋里還有其她人勸她，三表嫂說什么都不松口，就是要分家。
姑母最后沒辦法才同意分的，她老人家跟著大兒子過，二表哥、三表哥分出去過。
“還有一件事，菊香你聽了別生氣，”孫俊山眼里閃著熊熊的怒火。
“黃玲子出嫁那天早上來尋你，也是二表嫂攛掇的，她說我去尋姑母的事了，還打掩護她來找你……孫俊山都覺得無語了，怎么會有這樣的女人？”
“我猜也是她，要不你姑母那天能來的那么快？幾乎前后腳到的?！?p> 費家分家的事一夜過的全村人都知道了！
孫俊山早上起來又跑去費老太家?guī)兔Α?p> 菊香到也沒說什么，他沒什么親人了，費家的表兄弟老大、老三對他都不錯，又遇到這事了！去幫幫忙都是應該的。
下午家家戶戶都開始忙碌起來，不管窮富人家煙囪都冒著白煙，走近門口多多少少都能聞到一股香味。
菊香的廚房也不例外，鍋里燜的，砂鍋燉的，油里炸的，香出老遠的地方。
“墳上完了？”菊香看孫俊山背著草走進來問到。
“上完了，”我爹的棺跟我娘的棺合不了一處，不用東奔西跑的走。”
孫俊山走進來拿過爐子邊上的漿糊出去，又去屋里拿了兩幅對聯(lián)去門口貼上，這么多年他都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過，今年成親了以后才感覺到一個家的溫暖。
因此他興致極高的貼著紅紅的對聯(lián)，點了香供灶王爺上天。
瑣碎的事都做完了，拿出兩個竹篾做的燈籠糊上紅紗，點亮掛了上去，紅通通的燈籠映紅了院子，他拿著一掛小鞭炮在門口噼里啪啦的放起來。
菊香端菜走出來，聽見響聲又看見廊下的燈籠她恍惚了一下，這一刻她才感覺到過年的味兒來。
孫俊山高興的走進來拿出溫好的酒，擺好碗筷，還拿了幾個雕刻的雞鴨木頭菜放在桌子上。
“放這些干啥？”菊香過來看到桌子上放的東西，頓時哭笑不得。
“我怕菜不夠十個就擺上壯數的，以前我一個人過年沒啥吃的，就擺十個加一碗飯，”孫俊山不好意思的說到。
菊香眸光閃了一下，“今天不用了撤下去，我燒了有十個，都是你愛吃的?！?p> 桌子上果然擺了十個，一盤肉圓子、一盤紅燒排骨，一盤豆芽，一盤骨架湯，一盤咸豬頭肉墊糯米滋粑，一條紅燒魚，一盤螺子肉，一碗肉沫燉蛋、一盤菱角粉和酸棗泥做的糕點。整整十個擺滿。
孫俊山鄭重的起身喝了一口酒，紅著眼睛看菊香，小聲說到：“謝謝你菊香，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
菊香端起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俊山，這是我們努力的結果，今天過完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頭一天，我們以后一定要過的一年比一年好，爭取桌子上不擺木頭菜，都擺滿你愛吃的菜?！?p> “好！”孫俊山突然覺得內心充滿了力量，答應的聲音鏗鏘有力，有種豪氣干云的感覺。
村子四周傳來稀稀拉拉的炮竹聲，此起彼伏的響著。
菊香跟孫俊山安靜溫馨的吃著飯，喝著酒，竟也過了一個祥樂的大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