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亂
回來的人顧不上說話,進(jìn)屋就找多地出來查看情況。
“孫娘子有冰嗎?我看我?guī)煾涤龅竭@樣的情況會用少量的冰?!?p> “有有有!”菊香跑出去親自拿盆做了一塊冰送進(jìn)來。
鋤藥拿著帕子,不停的給多地擦身子,直到孩子渾身發(fā)紅,又給了一包藥讓趕緊熬了給孩子喝。
現(xiàn)成的爐子拉開,燉好藥晾涼抱去地窖喂好了在上來,怕藥太苦喂不進(jìn)去孩子哭鬧引人過來了。
喝了藥剩下的就得看著孩子,免得反復(fù)發(fā)燒大人不知道。
“二哥你怎么找到鋤藥小哥的?”
登豐遞了一塊干凈的帕子給鋤藥。
“我出門沒一會就遇上一大批流民,他們看人就打搶的,得虧沒讓你上街!我找了一個搶過的空屋子躲了半天,然后就看見不少人圍著杏林堂砸門。”
“還拉了不少大夫出來打他們,后來來了不少士兵,我趁亂拉了鋤藥小哥跑出來了?!?p> “砸大夫的門干什么?”菊香奇怪了。
鋤藥看也沒別人他也沒瞞了,“皇子跟皇子們爭位置禍及我們老百姓受苦,他們砸門燒殺搶掠的什么都拿?!?p> “不僅砸我們的門,所有的大夫門都被砸了,聽說南邊死傷了不少人,需要很多大夫過去幫忙,不去的大夫當(dāng)場就殺了,”鋤藥發(fā)抖的身體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
“沒人管管嗎?這都一個多月了。”
“贏的那個人就會管,街上剛來一批臨陽城的府兵,不知道是不是來管的。”
菊香跟韓大年對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一陣后怕。
“鋤藥小哥你要是不嫌棄,就留下來幫我們照顧一下生病的孩子,可以嗎?”菊香誠懇的問到。
“那我就留下了,”鋤藥也沒推辭就答應(yīng)了。
“他們那些人被抓走了以后也不知怎么辦?”鋤藥語氣難過不已。
“會沒事的,府兵不都來了嘛!”登豐拍拍他安慰道。
“你不明白,他們是作亂的要是被平叛了,抓去的大夫也躲不了被殺的下場,誰讓你在叛軍的隊伍里幫忙救人的呢!”
鋤藥說完哭著起身進(jìn)屋看孩子,韓大年跟去屋里抱扎傷口。
看人走了,登豐看了看地上的桂枝。
轉(zhuǎn)臉過來跟菊香說,“后來砸門的人帶頭的是大嫂的兩兄弟?!?p> “你沒看錯吧?”菊香驚的一下子起身了。
“沒有看錯,他們兄弟倆被那批流民捧的很高,還有人說跟著他們砸門,家家都不落空啥的,想必大嫂那里她兄弟一直在派人盯著,不然人剛來就挨家挨戶的砸門找人?那有這么巧合的,菊香村里會不會出事了?”
“不會的,我走的時候跟大哥說的都有話,就是家被搶了也沒事,我們還能在掙回來,關(guān)鍵是人不能有事,他們沒砸開門說明目前還不知道我們住這里,二哥先別跟爹娘說情況。”
登豐點點頭,也進(jìn)里屋去處理傷口了。
桂枝木然的看著菊香一點生氣都沒了,姑嫂兩人對望了半天誰也沒開口。
菊香起身準(zhǔn)備離開,她心里也是一團(tuán)亂麻和彷徨。
“我懷多田六七個月的時候,你大哥就后悔了,他不愿意看到我,也不愿意看見孩子?!?p> “就連爹娘對我也是表面上的好,他們都說你對我好,你要是真對我好為什么不幫幫我?”
“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你們家生活,上不得公婆喜歡,下不得夫君待見了,你們誰看見了我的日子?”
“我當(dāng)初可是冒著沉塘的心跟他走的,他為什么還要后悔?他憑什么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后悔了?你是能干會持家,可不也是他不要的嗎?”
沖進(jìn)來一個人影,揚(yáng)手一巴掌打的桂枝掉了一顆牙。
“你還有臉說當(dāng)初?”登福娘手指著桂枝的臉憤怒異常。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下作手段讓老大帶你走的,但是我的兒子我清楚,你要不是用了見不得人手段他斷不肯跟你走的。”
“你們回來我好聲好氣的跟你說,我把我全部的家底五兩銀子給你做嫁妝,我說給你尋好婆家的,你轉(zhuǎn)頭就跟俺家登福滾到了一起,你們有臉下作,為什么就沒臉承認(rèn)是你們兩個污糟?”
“我可憐的大孫子,但凡是走到太陽底下就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你摸著你的良心問你自己,他憑什么不能后悔?他為什么不能后悔?”
“你真以為俺家登福跟你是一路貨色嗎?他是心疼菊香把他當(dāng)親妹妹疼,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妹?!?p> “妮兒幫你幫的少嗎?出十次事幫你九次一次不幫你,你就污言穢語的想她,你自己說,這個小姑子對你怎么樣?”
“她護(hù)你護(hù)的跟什么樣,你當(dāng)嫂子的真心疼愛過她嗎?你看她憨什么都不懂,總是騙她,她憨,老大憨嗎?俊山憨嗎?他們看不出來嗎?真心對你好的人,你一肚子的鬼心眼回妮兒,誰敢對你好?你說,誰還敢對你好?”
“你沒跟老大的時候,在老劉家過的什么日子?你跟了老大在俺家過的什么日子?”
“家給你當(dāng),錢給你花,東西緊你吃用,這樣快活的日子你過的一天比一天糟,夫妻感情一天比一天薄!”
“俺家老大為什么總說后悔了?你騙了他,你還不知足,你對他耍盡了心眼,他要真是個傻的就不會有兩個荷花塘了?!?p> “你如今日子過成了這樣,你反而挑俺家妮兒的錯?挑我們的錯?挑你親兒子的錯?你是不是一點錯都沒有?”
“你也不是一點錯沒有,你唯一的錯就是遇見俺家老大了,遇見俺家妮兒了,他們兄妹把心摘了給你吃,你一邊嫌棄腥,一邊還覺得太小了不夠吃,對你不夠好?!?p> “但凡你是個人,都說不出編排俺妮兒的名聲話來,你就應(yīng)該在老劉家被人半夜打死拉出去悄悄的埋了,”登福娘一把鼻涕一包眼淚的斥罵起來,噴火的眼睛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桂枝。
桂枝愕然的看著婆婆,她眼里的慌亂一覽無余。
“你們私奔的時候壓根都沒做什么,你當(dāng)大哥為什么搬去田頭?他是為了你,他看在你跟他污了名聲想給你快活的日子過。”
“你還是姑娘的身子,我娘早就跟他說了,他后悔自己用錯了方法,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他反而選擇最不堪的辦法,他覺得對不起我,是因為你利用了我的無知成全了你們,騙來的幸福你并沒有好好的對待,所以大哥后悔了?!?p> “你們搬去田頭的那一刻,注定了多田的悲劇,你們決定私奔的那一刻,決定了你們所有孩子的悲劇,為人父母不替孩子打算嗎?”
“你是不是覺得大哥說后悔了,是因為我的原因?每常暗里怪我是韓家的童養(yǎng)媳?怪我沒嫁遠(yuǎn)還橫在你們中間?”
“妮兒你別跟她說,她畜牲心不懂這些人情事故的,”登福娘拉著女兒走了,屋里留下桂枝坐在地上。
一連好幾天,一大家子都在極度驚恐中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街上每天都是腳步聲跑來跑去,有時候半夜總能聽到凄厲的慘叫聲。
多地?zé)藘商欤障愀t梅輪換著看守他。
就在全家焦躁不安的時候,總算退燒了!孩子燒的黑瘦黑瘦的,抱著輕飄飄的不說手腕還都咯人,每天熬湯米粥喂孩子慢慢的也有了精神。
街上再一次傳來敲鑼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吆喝聲響徹整條街。
臨陽城知府“盧廣仲”大人派了五千兵馬過來平亂了!
“街上亂民已經(jīng)清理完畢,各家各戶有人的都出來登記了,”棒棒……鑼鼓聲一聲比一聲響。
“平亂過了!平亂過了妹妹!”紅梅極度緊繃的神經(jīng)松下來嚎啕大哭著。
韓大年也轉(zhuǎn)過身擦眼淚,登豐牽著兒子們笑中帶淚的。
登福娘抱著多地也是無聲的掉眼淚。
“鋤藥小哥,你一會跟我二哥去府衙登記吧!杏林堂也不知道如何了,如果他們都不在了,你就把門關(guān)了等陳大夫回來?!?p> 鋤藥紅著眼睛點點頭,嚴(yán)格來說他才十八九歲,經(jīng)歷這么大的事肯定會慌神無助。
登豐也不敢馬上出門,怕流民訛他們出門的。
直到鑼聲來回的響了大半天,街上傳來人的說話聲和呼喊聲,他才帶著鋤藥出門查看。
街面變得整潔干凈了,以前發(fā)黑的地面都不見了,說話的聲音都是府兵扮演的,家家戶戶有人的還都是不開門不出來。
“烏頭?”鋤藥激動的對著兵丁里的人喊到。
“鋤藥!你沒事太好了!師傅這下也可以放心了,”烏頭攛步跑過來抱住他。
“杏林堂出事了,館子里的大夫都被抓走了,我是被孫娘子家人趁亂救走的,”鋤藥仿佛找到了支撐點一邊哭一邊說到。
“沒事了,盧大人接到信就來平流民了,這幾天夜里到處抓了不少之前搶砸的流民,街面上安全了呢!”
“他們是不是都不敢出來?”登豐看著家家戶戶閉門的樣子問到。
周圍的人都無奈的點點頭。
鋤藥擦擦眼淚整理了一下衣服,拿過鑼敲了一下。
我是杏林堂的學(xué)徒大夫“鋤藥”。
“家里有砸傷的患者,去官府登記好來藥鋪里免費(fèi)領(lǐng)一份藥了!”
我是杏林堂的學(xué)徒大夫“鋤藥”……他來回喊了好幾遍。
“真的送藥嗎?是陳大夫回來了?”紅梅大著嗓子高聲詢問。
“我?guī)煾底叩臅r候鋪子里屯了不少藥,你們?nèi)ス傺玫怯浐镁涂梢詠砟盟帯!?p> “爹娘不是騙人的,真是杏林堂的大夫,我們趕緊去登記一會人多就搶不到藥了,”尖細(xì)的嗓子傳的左右鄰居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韓大年帶著一家人出來,多發(fā)跑跳著過去拉紅梅。
“娘,那藥苦不苦?爺爺會不會不喜歡吃?”童稚的聲音充滿了天真。
“不苦,我給你爺爺吃糖瓜,那是我最喜歡吃的糖瓜,”鋤藥和藹的對著多發(fā)回答。
咯吱一聲,又一家開了門,探出一個頭腦袋,看這邊老的老小的小,又看了鋤藥,還真是杏林堂的學(xué)徒,“真送藥嗎?”
“當(dāng)然了!”鋤藥敲鑼又喊了起來。
“爹我們快去,鋤藥小哥好多人都認(rèn)識他,待會搶不到藥了,”登豐扶著韓大年急匆匆的要走。
“韓大爺,記得拿官衙的新戶名去領(lǐng),”鋤藥跟著后面高喊一聲。
菊香對登豐點了一個眼,他微微點頭扶著韓大年走了。
“爹待會我去登記你去藥館幫忙。”
“鋤藥心腸挺好的,又是陳大夫的學(xué)徒,他一個人想必也害怕壞了,你去幫忙在喊喊。”
“我登記好就得去我那邊房子看看,再去大哥那邊檢查一下,租人家的房子壞了說不清楚的?!?p> 韓大年一想也是,爺倆走到衙門口登豐故意大聲吆喝到:“爹你趕緊去杏林堂拿藥,我看不少人去拿藥了別排不上隊了。”
“我現(xiàn)在就去占位置,你拿了戶頭就趕緊送來,”韓大年慢騰騰的走著,一邊走一邊回答。
“老哥!那位老哥,你剛說的拿藥是什么意思?”一家人伸頭出來好奇的問韓大年。
“你還不知道呀!”杏林堂的大夫敲鑼喊了。
“去衙門登記拿了新戶頭的人,帶著憑證可以去領(lǐng)一份藥,我們那邊不少人都知道了,都跑來登記了,你們不知道嗎?”
“沒人通知我們呀!”又打開了幾個門慌忙出來詢問。
“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得去排隊了別去遲了拿不到免費(fèi)藥了,”韓大年說完小跑步的去了杏林堂。
幾家人對看半天,見又來幾個婦人牽著孩子。
“娘我們快點登記好就去拿藥,別搶不到藥了,我看好多人去排隊的,”兩個婦人抱著孩子小跑步的來了。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打開門,對著屋里女人喊到:“趕緊去排隊領(lǐng)藥,他們自己則去登記戶頭?!?p> 衙門師爺閑了大半天,縣老爺則是背著手來回的走動。
“我來登記的,”登豐拿出來三份房契給師爺看。
“登記的?我這就給你造冊,”師爺眉開眼笑的登記起來。
登豐拿了新的戶頭房契放好說到,“一會會來好多人登記呢!”
“好多人?哪呢?衙門可不是亂說的地方,”師爺威嚴(yán)的訓(xùn)斥登豐。
“我沒有亂說,我出去就有好多人進(jìn)來了,”登豐說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