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菜
“大哥，”菊香笑嘻嘻的喊著登福。
“什么事？”登福放下手里的活過來詢問到。
“我救了一對父女家里沒地方住，本打算暫時放你那住兩天的，但是那姑娘為了救她爹愿意留下來嫁給你，”
“我……”
“我答應(yīng)了，”菊香搶先開口打斷了登福的話。
“她心思明鏡坦誠，為人大方利落，多地九歲了需要一個體面的身份去學(xué)堂念書，按說他當(dāng)時小你早就該為他打算的，很多事情都趕在了一起，你沒轉(zhuǎn)過來彎全家都理解，可是現(xiàn)在孩子一天等不得一天要念書，你還這么擰著就不行了?！?p> “多田他……”登福吶吶了半天，眼里忽明忽暗的光芒掙扎了半天沒有主意。
“我不愿意娶了，”他低沉的聲音了無生氣的突然說出來。
“我愿意爹娶她，”一個敞亮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來。
“多田！”登福枯寂的眼睛頓時有了亮光。
“什么時候到的？餓不餓？我給你端吃的去……”
“爹，我姑的話你答應(yīng)了吧！給弟弟一個體面的身份，也給將來我的孩子你的孫兒一份體面的身份，”多田溫潤的看著他爹。
他比他爹還高出半個頭來，也許是因為跟草藥相處太久了，他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六分像他娘四分像他爹的臉帶著淺淺的笑。
“真是長成大小伙子了！姑上次看你的時候你才到我肩膀，兩年過去比你爹還高一個頭出來！”菊香眼睛濕濕的，伸手給他整理發(fā)皺的衣衫。
“看過你爺奶了沒？天天在家想你，聽說大約在今天到家，一早就找人把豬殺了，就等著你們回來好吃?！?p> 多田依戀的看著菊香，“剛下牛車姑父送思頌回去加衣服保暖，做牛車上太冷了?！?p> “你姑父也傻，這么冷的天不知道給你們雇馬車回來？趕緊進去喝口熱湯暖暖，我跟你爹回去看看去?！?p> 登福不舍的看著大兒子進屋。
菊香跑進屋端了一盆熱湯還有幾塊餅子出來。
“大哥我們走，我不是硬要逼你娶，家里人都瞞著你，多地去鎮(zhèn)上念書別人都不收他，他九歲了就算將來不繼續(xù)念書，總要做些別的吧？你想他被人一輩子看不起嗎？”
登福停下腳步張了張口又閉上了，沉默的接過菊香手里的盆跟著回去了。
“大哥，她看著是個好姑娘，你好好的待她過日子，爹娘在我們還能團的緊，爹娘要是不在了我們就是想團都團不住了。”
“每家都有一大家子的人口，那時候我們都老了，家里孩子大了主意多了就當(dāng)不住家了，你總是這樣憋悶在心里走不出來，又孤孤單單的不也成了孩子們的累贅嗎？”
登?？粗障銏?zhí)拗的眼神松動了，“我沒想不開，就是……”
“大哥你會喜歡她的，誰不喜歡一個真誠坦蕩的人呢？更何況她還是一個軟心腸的人，如果不是為了她爹，她完全不愁嫁個好人家。”
“我知道了，”登福掙扎片刻松口答應(yīng)。
兄妹端著盆走到門口，韓大年看兒子親自過來了，他眼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爹，你大孫子回來了，還不趕緊回去看看?！?p> “我大孫子回來了？”韓大年聽了趕緊一路小跑回去了。
“我也回去看看，娘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紅梅也走了。
屋里站著的梁小燕不說話，身上穿著長長的藍襖子，本來就瘦，這男式的衣服一穿顯得她更瘦了，衣服空蕩蕩的。
登福打量了她一眼，溫聲到：“餓了吧？你先吃飯，吃完在喂你爹?！?p> 梁小燕無措的看著登福眼里閃過感激。
“大嫂別愣著了趕緊吃飯，熱飯出風(fēng)就涼了，”菊香讓她坐下，把盆放在爐子上溫著，拿碗盛了滿滿一碗加菜遞給她。
“我想先喂我爹吃，”梁小燕沒接碗看著菊香說到。
“你吃吧！我去喂你爹，”登福拿碗盛了飯舀了熱湯澆泡，端著快滿一碗湯泡飯進邊屋喂床上的人。
“我大哥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做事一般很少說都是直接做，大嫂吃菜?！?p> “你大哥愿意留下我嗎？只要留下我們，我能干很多的活不會的我都可以學(xué)?！?p> “干活并不能讓夫妻和睦呀！我說了我大哥話少，他去喂飯就說明他答應(yīng)了，你跟他好好過日子，等大夫看好了你爹，你們一起孝順他?！?p> “謝謝你……”梁小燕一眼水光的感激菊香。
登福一碗飯喂完出來，門口停了一輛牛車，牛車上下來費家老大還有一個大夫。
“大哥可麻煩你了，餓壞了吧！趕緊去我爹那屋吃飯去，”登福出來熱情的招呼費老大。
“纓子去找我的時候我中飯都吃完了，先讓大夫進屋給看看什么情況?！?p> 登福領(lǐng)人進了屋里診治，梁小燕也跟在后面進了屋。
半個時辰大夫出來，登福一直給他送上牛車，還給了一份厚厚的診金。
梁小燕拿藥出來寶貝似的開始熬藥。
菊香有意讓兩個人熟悉熟悉，也就找了理由回家看女兒走了。
“娘，”思頌撲過來抱住她娘，親熱的用頭蹭菊香的勁窩子。
菊香伸手摸摸，“長得高挑了不少，有沒有跟你師伯后面好好學(xué)？”
“當(dāng)然有了，大哥學(xué)的都沒我好，”思頌驕傲的說著。
“做人要謙虛，多田為人沉穩(wěn)老練不喜出風(fēng)頭，學(xué)醫(yī)者不能有爭強好勝的心，否則那將是病人之患，這一點你真要好好學(xué)學(xué)你大哥，”菊香責(zé)備的理理她散下的頭發(fā)。
“娘說的話跟師伯一摸一樣，女兒記住了，”思頌嬌俏的答應(yīng)到。
“答應(yīng)了就要做到……”
“孩子剛回來就說這些干什么？他們是魏大夫帶出來的孩子，我看我閨女就好的很。”
菊香白了他一眼，就因為兩個閨女不在眼面前長大的，只要是犯錯她一說孫俊山就護的厲害。
“跟你妹妹去你姥爺那邊吃飯去，你姥爺姥姥望眼欲穿的等你們呢！”
思頌放開菊香跑進屋里尋她妹妹，兩個十二三的姑娘走出來，明亮的都讓人移不開眼。
“都是大姑娘了，去了不許在調(diào)皮了，聽到了沒有？”
“知道了娘，”兩個丫頭答應(yīng)完就竄了出去。
“你看看你閨女，這叫好的很？淘氣的跟個男孩子一樣叫好的很？”
“我看淘氣的好，姑娘家一天死氣沉沉的像什么樣子，天天悶坐著跟個木頭呆子一樣，不知道還以為傻子呢！”
菊香聽了都無語，孩子在他眼里怎么都是好的。
“你別不服氣了，兩丫頭性子像你，你還記得你摸魚那次被我碰見了嗎？”
“褲腿卷到膝蓋上面，袖子卷到胳膊彎上面，我看見你這樣子都不敢動了，你倒好看見我跟沒事人一樣，拎著摸好的魚大搖大擺的回家了，你說村里的姑娘能找出第二來嗎？”
菊香聽了噗哧一聲笑開了，“我忙活了半天，不把魚撿走還能便宜給你不成？”兩人說笑了半天。
“你大表嫂今天領(lǐng)回來一對父女，我做主答應(yīng)了，人都送去大哥家住下了?！?p> 大哥能同意答應(yīng)？以后嬌妻幼子的，怕沒兄弟倆的家了吧！就是她不說什么，慢慢的大哥也會改變自己的心境，孫俊山有些虛的擔(dān)心。
“答應(yīng)了，多地年外可就十歲了在耽誤不得了，多田已經(jīng)耽誤了，大哥還總是猶猶豫豫的躊躇不前，想娶又過不了心里的陰影，不娶整天折騰的全家跟著長吁短嘆的，弄的好沒意思，我呀在這個家是好人惡人都做了！”菊香臉上的笑容淡的都看不清楚。
孫俊山握住菊香的手，“兒女也大了我們搬去鎮(zhèn)上住吧？大哥看著跟桂枝品性不差多少，趁早搬走你還有一個大哥能走走，若是他……爹娘以后在你面前有的哭呢！”
我方才觀他對梁大叔的心，以后想必會讓爹娘傷心！目前也是沒辦法，孩子們急需要一條出路……！”
“你呀！說句大不敬的話，除非爹娘歸山了你才能卸了肩上的擔(dān)子，好在家里幾個小輩的都知道感恩，不然多田多地都得恨死你，大哥是人也進門了，事也做了，名聲你也背了，”孫俊山心疼的抱著菊香。
“我還有你們爺幾個，憑本心做事我問心無愧，除了當(dāng)初那事我做錯了，后面要埋怨就隨他們吧！好在大哥聽了多田的話，半推半就的答應(yīng)了，事情也了了。”
“答應(yīng)了就好，答應(yīng)了也了了爹娘的一樁心事了，大哥做的不周到的，不是還有我們跟二哥嗎？湊乎哥倆長大了就好?！?p> 菊香溫馨的靠在孫俊山懷里閉目沉思了一會。
“我們?nèi)サ锬沁叧燥?，那邊?yīng)該都親熱完要開飯了，”說完她離開懷抱，從爐子上的鍋里撈出煮好的菜，切了兩盤帶過去給他們喝酒。
因為小一輩的都回家了，屋里屋外都是說笑聲，遠遠的都能聽到登福娘高聲喧嘩的關(guān)切。
中午飯全家老小圍了一大桌，桌上吃飯的聲音就沒安靜下來過。
下午菊香跟紅梅甩開手燒了起來，廚房的鍋上一直都是油香充沛。
天近傍晚登豐孫俊山帶著幾個男孩子，撈開家里三張桌子擺好碗筷。
思頌一下午就吃飯的時候拿了一下爐子上桌，孫俊山看見了抬腳就過去準備接手自己擺。
菊香厲眼看著他，他才轉(zhuǎn)頭出去找人回來吃飯。
紅梅看了直笑彎了腰，“妹婿這閨女疼的輕了怕摔，重了怕疼的，怎么沒見家里男孩子這么疼的？”
菊香也好笑起來，“家里小的都在他懷里長大的，就兩個大的那年兵亂帶走后，每年過年才回來團圓幾天?！?p> “他心里覺得愧疚對不起兩個丫頭，平日里有丫頭喜歡的就留著攢著，丫頭回來了恨不得供起來寵著?！?p> “也不怪他患得患失的，兩個丫頭過完年就十三了，這些年在家待的一只手的時間都沒有，這一回來還不月亮星星的都抱面前去？”
“妹婿是個內(nèi)斂的人，平時你說一他不會說二的，也不怎么說思頌思湘的事，寵她們都在眼里心里，你那兩丫頭以后嫁人了，他不得好一陣子緩都不行?！?p> “唉……”菊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當(dāng)時讓她們姐倆走，也不知我是對了還是錯了！”
“當(dāng)?shù)锏哪莻€緊要關(guān)頭，都會選擇讓兒女走，等她們也當(dāng)娘了，就會知道你那時候自己也都在鬼門關(guān)呢！還為她們打算好一切，她們不會埋怨你們的?！?p> “那時候妹婿一邊強忍送閨女走，又一邊守著你心里不知道受了什么樣的煎熬，你看思頌跟思湘姐倆出落的亭亭玉立，留在村里你忍心嗎？”
“我到寧愿她們平凡一點，像我們這樣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過的安穩(wěn)順遂?！?p> “說起來我們這樣的是好，關(guān)鍵我們這樣的不都是自己苦出來的嗎？你愿意兩個玉人一樣的女娃趴田頭風(fēng)吹日曬的？”
“那你跟妹婿沒日沒夜的賣木炭干什么？還讓她們扮男娃去念書？不還是希望丫頭們過的沒有波折嘛！”
菊香被說的嘴角上揚笑起來，“想讓她們好，又想讓她們沒有波折，偏偏兩個脾氣都精怪跟著魏大夫?qū)W了醫(yī)，終于嘗到了我娘的滋味了，恨又恨不起來，打又打不得的?！?p> 門口傳來好些說話聲音，紅梅起身拿著干凈的盆，一碗一碗的都盛出來放好。
菊香撈出她鹵的豬頭大腸，熱切出來好喝酒吃。
兩桌男座，一桌女座，一桌孩子。
韓大年帶著登福跟費家老大老二兩家一桌。
登豐孫俊山跟費家老三還有他岳家一大家子。
女桌登福娘費老太紅梅娘，然后就是費大嫂二嫂三嫂小纓，在加上她娘家兩個弟媳婦。
孩子這邊都是自家的，加上紅梅侄兒侄女，思頌思湘多田領(lǐng)著坐了一大桌。
“多田怎么不上他爺那一桌？坐在孩子堆怎么行？”費老太看了問到。
“他想去他爺也不會給去的，他師傅臨走的時候跟他爺說了又說，不給他沾酒，日日還要督促他習(xí)字看書，跟秋谷兄弟倆比，他還就是個半大的孩子，”菊香笑著解釋了一下。
“他沒吃到秋谷他們那些年的飯，你埋怨什么呢！”
“這些年了娘還不曉得弟妹？一慣都想走個巧宗近道的，俺家那幾個孩子，哪個不比她們家孩子多吃了三五年飯？偏她就看不見，只看見自家孩子為什么沒人家的大！”
“你三嫂這話說的透透的，”費大嫂接過自家弟媳婦的話，輕輕拍打了一下菊香。
“姑母，嬸子你們看看，我不就眼饞了一句嘛！三嫂跟大嫂好沒當(dāng)嫂子的樣，飯桌上剛端碗就這樣擠兌埋汰我?！?p> “那你別理她們，悶頭只管撿好的吃，吃飽了在還回去，”紅梅娘一臉笑意的安慰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