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丁文的推理

　　魏敞帶著丁文走出了倉庫。

　　“武沛，委屈你了?！?p>　　丁文搖搖頭，“你職責(zé)所在，沒什么。我早就料到這件事情沒那么簡單，但沒想到同時驚動了刑部和大理寺，并且他們還來的這么快?！?p>　　魏敞給丁文單獨安排了一間牢房，又讓獄卒給他買了些酒肉。丁文從袖子里摸出一些碎錢賞給獄卒，自己在牢房里自斟自飲，腦子里卻是一直在想著案子的事情。

　　在此期間，劉三兒被反復(fù)提審了兩三次。

　　到了申時，丁文被提審。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負手走出大牢。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p>　　來俊臣坐在大堂正中，狄仁杰和縣令孔祥分別坐在左右兩側(cè)，魏敞帶著十幾個不良人排成兩排，站在大堂兩側(cè)。

　　“小生丁文，字武沛。洛陽縣司倉佐?！?p>　　“丁文，你們司倉司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又是如何將鎧甲盜出的？還不速速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來俊臣上來就想給丁文來一個下馬威。

　　丁文笑笑，“來大人如此審案，看來是上面逼得緊，急于找一個替死鬼了？”

　　“放肆！你居然敢非議本官斷案？來呀！先打20棍，殺殺他的銳氣！”

　　“大人，小生身體羸弱，挨了這20棍，怕是要一命嗚呼。小生若是被打死，大人剛好可以把所有的罪責(zé)都推到小生頭上，也好交差。如此說來，小生也沒有白死。只可惜啊，可惜……”

　　丁文連連搖頭。

　　“可惜什么？”

　　來俊臣捻著八字胡，瞇著眼睛問道。

　　“可惜來大人的仕途要走到頭了?！?p>　　“屁話！”

　　來俊臣一擼袖子，指著丁文的鼻子罵道。

　　旁邊的狄仁杰和孔祥看到來俊臣身為刑部六品官員講話粗俗不堪，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哈哈哈哈，來大人找錯了兇手草草結(jié)案?？蛇@100件鎧甲還沒找到呢。當(dāng)然，來大人既然敢找替罪羊，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這100件鎧甲的事情讓卷宗看上去能夠自圓其說?？扇f一最近二圣遭到刺殺，謀逆者剛好就有這100件鎧甲，到那時候，來大人又要如何自處呢？”

　　來俊臣臉上陰晴不定。狄仁杰看向丁文的眼光中，平添了幾分贊許之色。

　　丁文知道來俊臣這個歷史上有名的酷吏，曾經(jīng)著有《羅織經(jīng)》一書。講的就是如何羅織罪名、陷害無辜。

　　因此他料到來俊臣上來一定會想辦法先找個替死鬼，而自己這個司倉佐恐怕就是替死鬼的最佳人選了。

　　所以，他上來就先挑明，當(dāng)著狄仁杰和孔祥的面告訴他們，這條路根本走不通。想冤枉老子？你可要掂量掂量。

　　“丁佐官，聽你話里話外的意思，想必你對案情已經(jīng)有所推斷。能否說出來，咱們共同參詳參詳？”

　　狄仁杰和藹地說道。

　　丁文點點頭，“以我對昨晚值班的劉三兒的了解，他應(yīng)該沒有撒謊。根據(jù)他所說，寅初的時候鎧甲還在，而辰初的時候打開門，鎧甲就已經(jīng)丟了。這說明鎧甲就是在這兩個時辰當(dāng)中丟的?！?p>　　“不錯，丟失的時間應(yīng)該就在這個區(qū)間內(nèi)?！钡胰式茳c頭說道。

　　“門窗都完好無損，窗戶上也沒有腳印，這就說明，要么偷鎧甲的人是拿著鑰匙從正門進去的，要么偷鎧甲的人就一直藏在倉庫里，沒出去?！?p>　　“哼！”

　　來俊臣冷笑道，“還以為你有什么高見呢，原來盡是些信口開河之語。”

　　狄仁杰倒是對丁文的說法頗有興趣。

　　“來大人，反正我們現(xiàn)在對于此案也無頭緒。不如就讓丁佐官先說下去。反正案子破了，二圣那里，自然賞識的是您的功勞?！?p>　　來俊臣捻了捻胡須，冷冷地說，“那你到底怎么想的，趕緊說出來！”

　　“三位大人，庫房的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我自己身上，昨夜從未離身。另一把在當(dāng)值的倉管小吏身上，不允許帶出縣衙，交接的時候，有嚴(yán)格的手續(xù)，就算晚上睡覺，鑰匙也必須隨身攜帶。

　　“更重要的是，縣衙倉庫的鑰匙形制特殊，個人自行仿配幾乎不可能。而洛陽城里的鎖匠如果接到仿制這種鑰匙的需求，一定會要求對方出具縣衙的文書，否則可是重罪。

　　“因此，我認為這宗密室盜竊案只要一種可能，那就是偷鎧甲的人一直就藏在倉庫里，壓根就沒出去。”

　　“荒唐至極！狄大人，你我還是不要聽他在這里胡說八道的好。否則浪費了破案時機，你我誰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來俊臣勃然大怒，他指著丁文質(zhì)疑道：

　　“你說盜賊一直就藏在倉庫里？那倉庫門是從外面鎖上的，他是如何將鎧甲送出去的呢？再說了，你說倉庫要是難配這個我相信。因此拿著原配鑰匙的人就更加可疑了。為什么不說是你或者劉三兒被人收買，跟賊人勾結(jié)，將這一批鎧甲給偷走了呢？”

　　狄仁杰笑呵呵地說道，“來大人思維縝密細致，提出來的問題是一針見血啊！丁佐官，來大人的疑問你如何解釋？”

　　不等丁文解釋，縣令孔祥便笑道，“來大人有所不知，這丁文從小在盧府長大。洛陽首富盧嬋兒便是他的姨娘。因此……收買一說，應(yīng)該不太可能啊?！?p>　　“包庇！”

　　來俊臣拉著長臉，拍著桌子說道。

　　“是人就有欲求，有欲求就會被收買。那盜賊萬一不是用銀錢，而是用色誘呢？再說了，丁文不好收買，那個劉三兒呢？難不成他也是個有錢的富戶？”

　　“大人，小生不近女色在洛陽城的市井之中是出了名的。至于劉三兒，他性格膽小懦弱，與人勾結(jié)，盜竊鎧甲意圖謀反這種事情，他是決計干不出來的。

　　“至于那賊人是如何將鎧甲送出去的，我已大概有了推論。

　　“這批鎧甲是昨天下午申時送到洛陽縣衙倉庫的。送進來時，是我親自安排入庫和點驗的。這批鎧甲入庫就直接放在了西南邊靠墻的架子上。

　　點驗完畢以后，我從庫房出來，跟金吾衛(wèi)的人前去簽字確認。等我回到庫房時，昨天當(dāng)值的趙勇就已經(jīng)將庫房門鎖了。如果賊人想要進入庫房，趙勇鎖門前，是最佳的時機。

　　“賊人昨晚應(yīng)該就一直躲在庫房里。帶到寅時過后，他便將架子上的鎧甲，偷偷轉(zhuǎn)移到了倉庫的別處，并且加以掩飾。

　　“第二天一早，金吾衛(wèi)帶人前來取走鎧甲，此時金吾衛(wèi)的官兵命令劉三兒將倉庫門打開，看到架子上沒有了鎧甲，劉三兒便認定鎧甲已經(jīng)不翼而飛。而金吾衛(wèi)此時做了一件反常的事情，他們沒有立刻找縣尊大人交涉此事，而是將劉三兒叉出去，毒打一頓。

　　“呵呵，剛才來大人問小生賊人是如何將鎧甲送出去的。這不就有答案了嗎？”

　　狄仁杰大吃一驚，“你是說……是金吾衛(wèi)的人暗度陳倉，在毆打劉三兒的時候，將鎧甲帶走的？”

　　丁文點點頭，“在倉庫里躲了一夜，黎明時分將鎧甲轉(zhuǎn)移、隱藏的，我相信也是金吾衛(wèi)的人?！?p>　　“兩位大人，本官覺得，這種推測不無道理?。　?p>　　縣令孔祥一聽丁文把屎盆子給金吾衛(wèi)扣了回去，馬上喜笑顏開地附和。

　　來俊臣則緊皺眉頭，眼珠咕嚕亂轉(zhuǎn)，思忖著丁文說的這種可能性。

　　“丁佐官，你說的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不過這也只是一種猜測而已。可有證據(jù)？”

　　狄仁杰提出了最為關(guān)鍵的問題。

　　“狄大人說的沒錯，這只是我的一種猜測。要想我這個猜測能成立，需要滿足幾個條件。首先，在寅時到辰時這段時間，鎧甲確實被人轉(zhuǎn)移了。這一點不難證實，倉庫地面有灰，鎧甲放在上面必然留有印記，只須派人到倉庫里搜查一下即可。

　　“其次，躲藏在倉庫里的這個人，必須抓住轉(zhuǎn)移鎧甲的時機。挪早了，會被巡視的倉管發(fā)現(xiàn)。挪晚了，倉管就睡醒了。而司倉司對于夜間巡視倉庫的時間是有規(guī)定的。初五是亥正、丑正，初六是子初、寅初。

　　“藏在倉庫里的這個人必須知道倉管巡視的時間。而這個時間是上個月剛定下來的，只有司倉司的八名倉管知道。大人可以派人調(diào)查一下我這八名下屬，到底是誰泄露了倉管巡視的時間?！?p>　　“啪！”

　　“啪啪！”

　　“啪啪啪！”

　　狄仁杰目瞪口呆，雙手忍不住拍了起來。

　　“妙，妙??！孔大人，沒想到洛陽縣衙內(nèi)，居然藏龍臥虎，藏著一位辦案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