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觸及尊嚴
周末鄉(xiāng)村之旅,十分愉快,多多少少使常一帆和肖紫妮沖淡了些許不快。紫妮倒沒什么,只是常一帆耿耿于懷。
那天,紅梅恰好也在娘家。小舟子已經(jīng)上初一,象桿竹竿咝咝拔節(jié)。跟小倩很談得來,姐姐,姐姐叫個不停,兩人可粘乎了。
峰哥他們張羅釣魚,準備現(xiàn)釣現(xiàn)煮。常一帆帶著一大幫女人孩子在果園里摘桃子。紫妮她們提著兩籃子水蜜桃興高彩烈走前頭,落下常一帆和李紅梅在后面,兩人有意慢吞吞走著說話。
紅梅說:“喂,這個女人靠譜。要顏值有顏值,要學歷有學歷,你們倆很匹配嘛?!?p> 常一帆笑笑,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紅梅抿嘴笑,問他:“是你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
常一帆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搖搖頭說,我還沒想好。
李紅梅瞪起眼,說:“我說你能不能靠點譜?這么好的對象,還在迷糊愣瞪,你是準備繼續(xù)打光棍呵?!”
常一帆苦笑,說:“還不是因為你?我們倆復合,不就結(jié)了……”
紅梅臉倏然暈紅,嘀咕:“說什么呢?我們不可能的。”
常一帆反詰,為什么?因為小舟子嗎?
李紅梅說:“且不說我年齡大了,已經(jīng)厭倦了婚姻;就是前兩年,也是不想的。本來那家伙還在借口我們的事,復合了,不就坐實了……”
常一帆黯然,說:“那有什么?讓人說唄?!?p> 李紅梅搖搖頭,說道:“你不懂得,在小縣城里唾沫星子能淹死人?!?p> 常一帆聽了,沒有說話,飛起一腳,把路邊的石子,踢得嗖嗖地,掠過草叢,落到水溝里,撲嗵一聲。
李紅梅覺察到他心里不快,說咱倆以后就是兄妹了,紫妮妹子不錯,好好把握吧,別再弄丟了……
回程途中,肖紫妮俯在常一帆耳邊,悄聲問他,小舟子為什么叫你舅舅啊?常一帆說,我和峰哥他都這么叫,跟二哥一樣。肖紫妮一臉壞笑,又小聲說道,我看未必吧?!聽說紅梅姐以前是你的戀人,小舟子又那么像你,怎么解釋?常一帆說,這都是過去的事,現(xiàn)在小孩子不都是豆芽菜身板,架個眼鏡嘛,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肖紫妮噘嘴,說:哼,不老實交代!
常一帆一臉無辜,說交代什么呀,別人的老婆別人的娃……
女人不甘心,笑著說,我不會介意的,你心虛什么?
常一帆攤攤手,反問她,我心虛了嗎?
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這么很自然過渡了,說起來了還得感謝紅梅母子倆。要是沒這個話題,常一帆正抓耳撓腮,不知怎么去點破這層紙呢!
那一段時間,工作學習雖然緊張,但愛情的甜蜜讓常一帆身心愉悅,走起路來都帶風。
碩士課程班學習已經(jīng)過半,剩下一年,只要是選課題,做研究,寫論文。張老師校務(wù)事情多,跟常一帆講,你不同于其他同學,我沒過多精力花在你身上,學校文學院你門兒清,自個去獨立完成吧。
紫妮周末只休一天,也是陪著他泡圖書館。兩人沒時間開伙,將就在學校食堂解決三餐。
公司這兩年發(fā)展很快,但也是業(yè)務(wù)越來越難做。為啥?廣告?zhèn)髅?,入行門檻低,一夜之間會冒出來幾百家。市場份額就那么大,蛋糕要切成無數(shù)塊,誰都吃不飽。小公司小作坊,成本低,靈活機動,扛得起。要么不做,要做一單吃三年。像常一帆所在的公司,體量大,人員上百號,養(yǎng)這么多張嘴,還要有利潤,就好象在鋼絲上耍功夫,刀尖舞者般不易。
表哥柯總整天愁著臉,脾氣比以前更暴了,動不動訓人罵娘。高管的薪酬沒怎么動,年終獎是直線斷崖式跳水了。
他答應常一帆轉(zhuǎn)正后,翻倍的年薪也沒兌現(xiàn),僅僅增加了三萬。因為習慣了公司的工作,常一帆也不去計較,少就少點吧,主要是要把碩士文憑拿到手,眼下還是很需要這個棲身之處的。
然而,常一帆沒有料到,工資少拿可以克服,有些事觸及尊嚴的事,他也攤上了。
公司發(fā)展需要,準備把戰(zhàn)線下移,業(yè)務(wù)半徑覆蓋到縣城。老板和常一帆兩人都是樟縣人,老家熟得很,自然不能漏掉這個市場。
柯老板的意思,不管副總總監(jiān),統(tǒng)統(tǒng)下沉一線跑業(yè)務(wù)。他的口號是:業(yè)務(wù)就是金錢,業(yè)務(wù)就是生命!
開高管例會時,綜合部宣布業(yè)務(wù)包片名單,常一帆掛帥樟縣。
會后,常一帆找到表哥柯總。
常一帆說:“柯總,我去樟縣不合適吧?”
柯總頭也不抬,在辦公桌上找材料,說:“怎么不合適?”
常一帆說:“你不是也知道,我在老家任過職當過干部嘛?!?p> 柯總抬頭說,“對呀,正是看中這一點,才讓你回去掛帥,人脈資源很重要的!”
常一帆臉赤眼白急了,說:“老板,你是讓我回去求爺爺告奶奶跑業(yè)務(wù)?我可是當過書記鄉(xiāng)長的人,臉怎么擱?”
柯總盯著一帆看了幾秒,略帶譏諷說:“敢情你還當自己是書記鎮(zhèn)長吶?醒醒吧,你就是我柯某人手下的一個員工了……”
接著,又緩了口氣說:“一帆,我知道你心里這個坎不好過,可遲早也得過呵。再說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在商言商,跑業(yè)務(wù)不丟人!”
常一帆有些憤懣,搶白道:“別的地方我去,老家我干不了。要么,讓我辭職,你是老板,看著辦吧……”
說完,摔門而出,留下發(fā)愣的柯總。
臨下班時,綜合部趙主任過來找他,說柯總交代,??偙O(jiān)還是掛老家,廣告部文創(chuàng)部主打沖鋒,有問題由??偙O(jiān)出面協(xié)調(diào)。
常一帆見老板有所妥協(xié),再說自已也不用拋頭露面求人,也不想再鬧,就無聲接受了公司的安排。
廣告部文創(chuàng)部團隊很強,常一帆給老家?guī)讉€朋友和老同事打了電話,他們自已就去對接了,倒是省心不少。
很快,業(yè)績就上來了。但是跟其他區(qū)域相比,還是會差一截。常一帆知道,老板看到這兩個月的業(yè)績,心里對他肯定不痛快的。常一帆有自已的考慮,觸及尊嚴的事,他是斷然不能去干,這可能也是他文人的清高吧,不為五斗米折腰。對于柯總來說,在商言商,人家才不管你尊嚴不尊嚴,公司養(yǎng)著你,不是當菩薩供著,白吃干飯吧?
年終會上,柯老板不管不顧常一帆在場,當著團隊的面,臉赤眼白把這些人訓得狗血噴頭。老板的意思是,老家的業(yè)績最差,你們不覺得丟人,老子還丟人哩。明年還是這個樣,你們統(tǒng)統(tǒng)走人!常一帆臉上掛不住,聽到一半,獨自轉(zhuǎn)身走了。
快下班時,在衛(wèi)生間過道里,聽到憋了一肚子氣的團隊人員也在埋怨,將熊熊一個,兵熊熊一堆,到底是將的問題還是兵的問題。常一帆開始懷疑自已了,難不成本人還真吃不了經(jīng)商這碗飯。當行政領(lǐng)導時,覺得自已什么都懂,內(nèi)心還是有點膨脹的?,F(xiàn)在想來,實在幼稚可笑,術(shù)業(yè)有專攻,隔行如隔山,經(jīng)營這門道,學問大了去;興許自已一直在門口徘徊,可能連一輩子都進不去……
紫妮打電話說,老板不加年薪,拼命壓任務(wù),她不想干了。前次,常一帆在跟大學同學胖頭吃飯時,胖頭曾說他們房地產(chǎn)公司想搞個自媒子公司。紫妮意思,打工的日子過夠了,要干就當老板。常一帆剛剛受了一肚子氣,心想也好,就答應她,約胖頭周末聊聊,看有沒合作的可能。
他和紫妮兩人已經(jīng)住在一起了,紫妮說去租房不如買房,兩居室少說也得百來萬。兩人的積蓄加在一塊,頂多夠首付。接下來還貸,小倩上學都得花錢,單單工資收入,恐怕是要捉襟見肘。女人說了不止一兩次,常一帆都沒點頭,在職場混已屬不易了,一個女人還要闖蕩江湖創(chuàng)業(yè),這是要頂多大的壓力!
胖頭如約而至。這家伙在機關(guān)當了幾年科長,早早跟著叔叔下海。在他家族的地產(chǎn)公司當副總,早就賺得缽滿盆肥的。常一帆知道他明白紫妮是什么人,也不多說,直奔主題。胖頭很干脆,問紫妮,小嫂子,你給我交個底,搞家自媒體公司要投多少錢呀?
紫妮伸出一邊手,胖頭張大嘴,說五千萬?紫妮掩住嘴哧哧笑了,說潘總,沒那么夸張,從小做起,五百萬足夠。胖頭松了口氣,說五百呀,小菜一碟。這事就這么定了,你搞方案,我們控股,你來當總經(jīng)理,負責經(jīng)營。
紫妮囁嚅道,潘總,經(jīng)營輕車熟路沒問題,關(guān)鍵是股份比例……太大了,我們,我們沒那么多錢,最多投五十萬。胖頭望著常一帆說,眼鏡,要不你投點?常一帆聳聳肩,苦笑道,窮書生一介,我的錢已經(jīng)在這五十萬以內(nèi)了。
胖頭說,這樣,我找我叔說,應該是沒問題。我們控股百分六十,小嫂子占股百分四十,出資五十萬就五十萬,不足部分我們先墊。不過,親兄弟明算帳,墊付出資部分,按銀行貸款利息計,從你們分潤中扣還??梢粤税??
常一帆和紫妮異口同聲說,太可以了!
胖頭說,那還等什么,開吃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