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掌門慧根不淺,必有后福?!笨展却髱熞环魇郑膲K木牌飛向空中,飛速旋轉后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四位抽簽決定下一場比賽,文字相同的為一組。”
宋瀾微和蘇舜卿抽到了“壹”,柳宸鋒和端木羽輝自然就是第二組。這個結果讓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群再次沸騰了。柳宸鋒對端木羽輝,比柳宸鋒對白婉姝還難測勝負。太有看頭了!
像是提前商量好了,宋瀾微和蘇舜卿一起棄權了。宋瀾微的理由是自己才疏學淺,要管好萬馬堂已是萬般艱難,再無心力顧及其它。蘇舜卿則說他算半個朝廷命官,不宜過多插手江湖事。他只是技癢想跟高手切磋,無意江湖爭霸。如此一來,就只剩柳宸鋒與端木羽輝了。
端木羽輝笑道:“羽輝自不量力,想跟柳兄討教幾招,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柳宸鋒也笑著抱拳:“云影鶴壁威震江湖,該在下跟姑娘討教才是。請!”
趁兩人交手之際,秋漸離喚過秋嫣然,小聲道:“宸鋒贏了白掌門,咱千機閣依然是千機閣,你還額外贏了一大筆嫁妝,怎么還苦瓜著臉?”
“我不苦瓜著臉難道要歡天喜地?早年我見過羽輝的劍法,那是相當厲害。這些年她潛心修習,一心要找到破解風息十三劍的方法,想必已是更上層樓。我擔心鋒哥吃虧?!?p> “喲,這個時候叫上鋒哥了?平時不都冷眼相待,老死不相往來么?知道心疼了?”秋漸離見秋嫣然瞪圓了眼,忙道:“你就別操心了。你可以用石榴換劍法,他就不可以么?要知道,咱們千機閣的石榴樹,還是老祖宗從名劍山莊移回來的。”
“你這話什么意思?”
“沒意思。就是叫你別著急。如果他實力不行,你急也沒用??展却髱煵耪f過,求自在圖心安,懂不?”
“懂,你嫌我話多。”秋嫣然撅著嘴踢了秋漸離的椅子一腳,然后便專心觀賽。她見柳宸鋒使的根本不是柳家劍法,很是詫異。
端木羽輝同樣詫異。她研究名家劍術多年,特別是名劍山莊的劍法,更是一招一式都推演過,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劍招,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千變?nèi)f化毫無套路可尋。她算得上是借力打力,見招拆招的高手,可跟柳宸鋒比起來那就還差得遠。她的奇招妙術都被柳宸鋒化解,還甚是輕松自如。輪到柳宸鋒出招時,簡單的劍招也能逼得她手忙腳亂。若不是柳宸鋒存心相讓,百招一過她就已敗下陣來。她又興奮又不甘,使出那招從未有敗績的“鶴影追月”刺向柳宸鋒的肩膀。只見萬里晴空下,芳草萋萋,煙波浩渺,水天一色。成千上萬的仙鶴聚集在碧海銀灘上,時而嬉戲,時而靜默。和風輕送,吹皺了一江春水,吹綠了兩岸的柳樹,吹紅了林中的桃花。一群群仙鶴迎風起舞,而后排空而上,朝著高空飛去,直至飛上云端,飛向天的盡頭,追云逐月,逍遙自在。伴隨著聲聲鶴鳴,一道亮光扶搖直上,緊追著鶴群到了天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那道光又從天而降,以迅電不及瞑目之勢到了端木羽輝面前。她舉劍去擋,猛地覺出一股寒氣穿透了衣衫,直刺肌膚。低頭看去,輝夜劍閃著冷冷寒光,已抵在她腰間命脈。
柳宸鋒迅速收手:“承讓!”
“柳兄技高,羽輝拜服!”端木羽輝抱拳認輸,高聲道,“云影鶴壁上下愿奉柳掌門為武林盟主,聽其調遣,不存二心!”
這場比斗眾人一致覺得精彩至極,無話可說??展却髱煂⑵茣粤罱坏搅蜂h手中,含笑道:“既是眾望所歸,那柳盟主就走馬上任吧!望柳盟主規(guī)范武林,多做善事,造福蒼生。”
事成定局,再無更改的可能。六大門派的掌門人歃血為盟,宣讀誓言,并率領其門人一起行禮,參見新晉的武林盟主。蘇舜卿沒有拜,只作為見證人站立在旁。儀式結束后,空谷大師便回靈境寺了。
秋漸離笑道:“如此百年不遇的盛事,值得好生慶祝。借鳳梧城這塊風水寶地,我千機閣愿出重資,擺宴設席,款待遠道而來的同仁。今夜,讓我們齊聚醉金枝,為武林的光明未來干杯吧!”
“現(xiàn)在就說慶祝的事,太早了吧!”一個戴面具的男子如鬼魅般現(xiàn)身高臺,正是那晚夜襲鳳來客棧,重傷莫待的人。“既然是公開比試,公平競爭,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向柳掌門挑戰(zhàn)?”
秋嫣然道:“比賽已經(jīng)結束了,你來晚了!再說你沒有提前報名,不能參加比賽!”
“姑娘教訓得是,這事是我的疏忽?!泵婢吣械脑捳f得謙卑,斜瞇的眼睛和夸張的站姿卻無一不透著囂張?!敖诵惺滤貋聿痪行」?jié),姑娘說的這些不能成為柳掌門拒絕我的理由。柳掌門,我疾馳千里只為趕來與你一戰(zhàn),你不會不給面子吧?當然,如果柳掌門看不上我,覺得以武林盟主之尊與一個無名小卒過招有失身份,那我這就退下?!?p> 柳宸鋒深知此人不懷好意,推辭不掉反倒落人口實,遂笑道:“哪里的話。武林大會以武會友,絕不會以身份論尊卑。閣下遠道而來是客,客人的要求柳某焉有不應之理?”
秋漸離忙將秋嫣然帶離,以防她被人誤傷。
客套兩句,柳宸鋒與面具男動手了,當真是棋逢對手,誰也拿不住誰的錯漏。面具男有備而來,早就想好了對付柳宸鋒的辦法。他始終不拔劍,擺出只較量拳腳的架勢,柳宸鋒也就只能拳腳相迎,不能用劍;他擅長用掌,腿上功夫稍差,便用一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掌法封死了柳宸鋒的動作,不讓他有用腿的機會;他的內(nèi)力不如柳宸鋒,便施展借尸還魂的陰損招式將柳宸鋒的內(nèi)力據(jù)為己有;他應變能力強,便不停變換招式,以期擾亂柳宸鋒的判斷。不得不承認,他做到了知己知彼,也懂得揚長避短??上錾系氖橇蜂h,他所有的算計都落了空。
沒能達到預期的戰(zhàn)果,面具男收了攻勢,舉手示意有話要說。柳宸鋒停了手,靜等對方開口。哪知面具男突然高高躍起,摘下面具朝他扔去。柳宸鋒輕松閃開,隨即便要出招反擊,卻不料被對方那張丑得不忍細看的臉驚了一驚。也就是這一瞬間的驚詫,一點白色的粉末落在柳宸鋒的右手上,饒是他反應神速及時封住了穴道,也還是沒能阻止毒的蔓延。眨眼的功夫,他的右臂變黑,僵硬得無法動作。再看面具男,已戴上面具站在一旁,笑聲中透著得意。
秋嫣然罵道:“卑鄙小人!耍詐使壞算什么英雄好漢!”
“已經(jīng)有那么多英雄好漢了,卑鄙小人也得有人做才行啊!不然這世間只有一種人,多沒意思。”面具男嚯嚯怪笑,又道,“秋姑娘是不知道歷來英雄皆短命么?如今這世道,英雄好漢遠不如卑鄙小人來得逍遙快活。柳掌門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又為何要步他后塵做個無福的短命鬼?”
柳宸鋒恨自己大意。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拼上性命也不能讓盟主之位落在一個無恥之徒手中:“我沒認輸,這一戰(zhàn)就還沒結束。咱們接著來?!?p> “再繼續(xù)下去名劍山莊就要無主了。我這人心善,不忍心看到那樣的局面。不如,換一種對你我都好的方式?”面具男又是一串怪笑,聽得眾人直皺眉頭?!叭羟C閣的秋閣主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剛才的比試就當是一場切磋。不但如此,我還可以替柳盟主解毒。秋閣主意下如何?”
秋漸離見那毒已快到肩膀,無比震驚:什么毒這么厲害!他不知道是何種毒藥,就不能隨便用藥。面具男肯定有解藥,可既然他對柳宸鋒下了死手,又豈會輕易相救?看來只能硬搶了。思量罷,他提劍在手,眼中已有殺意。
“哥?你要干嘛?”秋嫣然擦去眼淚,一臉驚詫。在這次武林大會之前,她從沒見秋漸離與人動手。若有需要,都是鶴楓代為解決。秋漸離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生意人,和為貴。能不動手就不動手,能一起喝茶就不要吵架。和氣生財,一起賺錢才是正道。正因為此,她有些看不上這個哥哥,覺得他圓滑世故,缺少江湖人的膽魄與豪氣。
“找人打架?!鼻餄u離笑著拍拍柳宸鋒的肩膀,“別著急死,稍等片刻。”對上面具男的眼睛,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這雙眼我見過,他來千機閣買過消息。“你想問什么?”
“木蘭策在誰手里?”
“別告訴他!”柳宸鋒急急地道,“盟主之位我可以不要,命我也可以不要,但木蘭策絕不能交給心術不正之人!這是我跟他的事,我自己解決。”說完推開秋漸離,準備繼續(xù)與面具男比斗。
林雨曦跳上比賽臺,揮掌將他送回六大門派的席位:“我有幾句話想說,煩請柳盟主等一等再做計較。”
柳宸鋒擔心林雨曦不是對手,正欲出言提醒,卻聽見耳邊傳來細如蚊蚋,不太熟悉又分明聽過的說話聲。是了,是那夜傳授他劍法的麻衣人。聽麻衣人說他中了梨花榆火,香囊中并無解藥,便依麻衣人的指示張開嘴。一點晶瑩剔透的東西從臺下射來,直奔他的面門。他不躲不閃,那東西準確無誤地進了他的嘴,滑入他的胃。竟是一滴散發(fā)著藥香,略有清苦之氣的水滴!片刻后,又是一滴。三滴之后,再無動靜。
秋漸離兄妹都看清楚了水滴射來的方向,是面具人的視覺死角。兩人皆沒有聲張,只焦灼地觀察柳宸鋒的傷勢。眾人不知道仙門弟子的出場又將牽扯出怎樣的大事,一個個全神貫注,異常興奮地關注著林雨曦與面具男的對峙,早已沒人將注意力放在柳宸鋒身上。
林雨曦面沉似水,一步步逼近面具男:“狗賊,可還認得你姑奶奶我?”
眼見計劃泡湯,面具男大為光火:“黃毛丫頭一個,誰認得你!讓開,別當老子的道!”
“姑奶奶偏不讓,你待如何?”林雨曦劍指面具男,神情憤怒而悲痛。“十多年前,你靠著縛心術偽裝成魔界的人,以斷魂劍為誘餌,誘江湖豪杰逼殺十三公子。不料被十三公子重傷,倉皇逃下落鳳山,昏死在小樹林。一位路過的獵人好心救了你,并將你帶至家中。你蘇醒后匆匆離去,卻又在半夜折返,殺死了獵戶一家四口。這件事你可還記得?我,就是那獵戶的長女!”
落鳳山一戰(zhàn),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早已成為傳奇。誰能想到,時隔多年還能見到制造傳奇的人。眾人激動得搓手磨腳,都想瞧瞧面具下的那張臉。
“你認錯人了!”面具男一甩衣袖,話說得擲地有聲,“十三公子的事我聽說過,但落鳳山我至今沒去過。你切莫冤枉好人!”
“我爹娘和兩個年幼的弟弟皆命喪你手,你與我有殺親之仇滅門之恨,即便你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又豈會冤枉你!這十幾年來,我四海為家,居無定所,就是為了找你。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我找到了!”
“荒謬至極!簡直一派胡言!你受何人指使這般誣陷我?你又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是我殺了你全家?”
“證據(jù)就是你這獨一無二令人生厭的笑聲!那日,你以為我們?nèi)胰硕妓懒?,從此再無人知曉你的真面目,便得意大笑。可你不知道我的心臟與旁人不同,你那一劍傷了我卻沒能殺死我。你邊笑邊說,縛心術是個好東西,幸虧我早早地精通了。不然想騙端木云端那只老狐貍和威震天下的十三公子那么長時間,是萬萬不可能的。既然魔界已經(jīng)替我背了黑鍋,再多一個罪名也無妨。這些話,我可有記錯?之后你四處流竄,妖言惑眾,說輕云師弟酒后傷人,虐殺了落鳳山老獵戶全家。恰巧那些天輕云師弟為了保護月影的尸首一直守在落鳳山下,很多正義之士都信以為真,以至于幾年前還有人因為這件事討伐他,導致他身受重傷,得鳳來客棧的顧掌柜相助才保住了性命。這些事,我可有說錯?”
面具男絲毫不驚慌,冷笑一聲后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年真相如何只有當事者才知道。圍剿十三公子的人老的老,死的死,隱退的隱退,今天無一人到場,誰能證明你所言非虛?想治我的罪得拿出真憑實據(jù)來!沒有憑據(jù)你就是在含血噴人,誣賴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