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
當姬無夜怒氣沖沖的回到府邸之時，卻看到血衣侯白亦非已經(jīng)飲酒，悠閑的在等候著他的好消息了。
“看來你是失敗了？”白亦非看著姬無夜的樣子，當即就對一切了然于胸。
“哼！”
姬無夜沒有言語，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白亦非的話語。
“韓王，對大將軍不再言聽計從了！”
白亦非微微搖晃著手中的酒爵，眼神愈發(fā)冰冷。
若在往日，處置一個公子王孫何須這么麻煩？
姬無夜也有些不快，活動著脖子，對白亦非冷哼道：“少說這些沒用的，給我來點實惠的建議。”
白亦非略帶嘲諷的看了一眼姬無夜，而后仍舊是慢悠悠喝酒，一點不著急的樣子，反而有閑情逸致的給姬無夜講起了一個故事。
“春秋，邲之戰(zhàn)時，楚莊王親自率軍北上討伐鄭國，包圍晉國都城，鄭襄公派遣使者向晉國求援，就在這個關鍵時期，晉國元帥邜缺病逝，新任元帥荀林父還未在軍中樹立足夠的威望，晉月，晉國抵達黃河北岸，得知鄭國已經(jīng)和楚國講和，元帥荀林父想要返回晉國，中軍佐先觳卻堅持要和楚軍開戰(zhàn)，并擅自率領自己管轄的軍隊渡過了黃河，最終為楚軍大敗于邲，楚莊王則一舉成為中原霸主！”
姬無夜聽得是頭昏腦漲，不知道白亦非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什么鄭襄公、楚莊王、元帥荀林父，都是死了幾百年的人物了，講他們干什么？
白亦非見狀，略帶憐憫的看了一眼姬無夜。
也是。
這等骨子里流淌著低賤血液的莽夫，靠著一朝得勢，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么。
不過，白亦非繼續(xù)講述道：“后來，晉國中軍佐先觳，害怕晉景公追究戰(zhàn)敗了責任，于是打算引誘赤狄入侵晉國，想要借此分散國內的輿論。”
白亦非點到即止，飲了口酒，沒有再述說下去。
姬無夜眼神微亮，有所明悟，“你是說？”
白亦非起身，看向窗外，周身透露出一股邪魅的氣息，“看來韓國已經(jīng)忘記了誰是真正的主宰者，唯有經(jīng)歷絕望的人，才會渴求我們帶來的秩序！”
“站著給予，他們會跪著渴求！”
姬無夜嘴角也露出些許獰笑，顯然他已經(jīng)明白姬無夜想要干什么了。
看來，古往今來提升權勢的陰謀手段就那么幾條，虧得白亦非還能講這么多廢話。
不過此舉，正和他意。
沒有危機，那么就要制造一個危機。
否則，他大將軍的存在感在哪里？
……
新鄭城外。
荒僻的原野上，一行三人，身邊停靠著一輛豪華的馬車。
身材佝僂的老者李開，風華正茂的衛(wèi)書和韓非相顧無言。
韓非率先打破了寂靜，從馬車上拿出一壇酒，神色復雜的說道：“李司馬，這碗酒我替韓國敬您老人家，為您踐行~”
說罷，韓非便豪放的一飲而盡。
李開沒有喝，只是看著衛(wèi)書和韓非，一臉的復雜，嘆息道：“沒想到，竟然是你們救了我一命！”
見李開沒有喝，韓非面帶愧疚的說道：“李司馬，我們……我們對不起您吶！”
如今的光景和韓非預想中的劇本不一樣，本該是李開沉冤昭雪，可誰承想此案越查越大，最后竟然牽連當今的韓王和令尹，甚至是蒼龍七宿……
明知道李開的冤屈，卻不能為他洗刷，反而還要將他的罪名坐實，甚至還要按上新的罪名。
當初的太子安、將軍白亦非都富貴無憂，權勢滔天了。
可李開卻蒙受冤屈，只能一輩子流亡在外。
一個半百老頭子，怪可憐的！
可是站在李開的視角，卻并不這么看。
他覺得當年之事不是韓王安的過錯，而是太子安身邊諸如劉意、白亦非等奸臣的蒙騙，才使得太子安逐漸昏聵。
況且，多年過去，害他于死地的兇手劉意被他親手解決，也算是大仇得報，沉冤昭雪了。
名譽，他早就不在乎了。
看到昔日的心上人，孩子安然無恙，已是不虛此行了。
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能夠跟他浪跡天涯的人了。
她腰間一直都戴著當初的信物火雨瑪瑙，說明她從未忘記那段感情，那就足夠了。
愛到深處，只有放手。
對于韓國，乃至曾經(jīng)的許多仇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怨恨。
況且昔日的仇敵后人，又救了他一命，恩恩怨怨也早就說不清了。
衛(wèi)書直言不諱的說道：“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就當做旅途的盤纏吧！”
說著，便從馬車上取出一大袋金幣，并且將馬鞭交給李開。
然后，衛(wèi)書異常鄭重的說道：“我叫衛(wèi)書，如果今后想復仇，可以來韓國或者楚國的顧邑來找我們！”
對于發(fā)生在李開身上的不幸，衛(wèi)書沒有請求什么原諒，更不奢求李開能夠以德報怨這等虛的。
對于仇恨，他沒什么好說的，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就好！
他和韓非今天救助李開，當年韓王和老令尹陷害李開，各論各的就好。
“往事如煙，恩恩怨怨就隨這被酒煙消云散吧！”李開詫異的看了看“恩怨分明”的衛(wèi)書，卻沒有多說什么。
李開看著衛(wèi)書和韓非，將手中碗里的酒一飲而盡，過往的仇怨也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小老兒還有最后一個請求，還請你們能照拂我的妻?。 ?p> “一定！”韓非和衛(wèi)書滿是鄭重道。
“多謝，那小老兒便再無牽掛了！”
說著。
李開婉拒了豪華馬車和金幣財物。
他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韓非與衛(wèi)書，最終目光留戀在新鄭城，而后便翩然離去。
與韓王安貪財、昏庸、冷酷性格迥異，心懷抱負、充滿正義感的韓非！
陰狠毒辣遠勝于其父老令尹，卻恩怨分明的衛(wèi)書！
“他們會給韓國、楚國帶來什么呢……”
“不過，我卻看不到了~”
李開獨自一人走在荒野上，嘆息聲如風飄散，幾不可聞，正如他那飄零的人生。
夕陽西下，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韓非看著李開那落寞的背影，頗為惆悵。
“師弟，你說……我們幫上忙了嗎？”
衛(wèi)書看了看遠方，沉默片刻后，肯定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