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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世界,

第十二章

再見,世界, 忙著空虛 1769 2021-10-18 14:03:06

  殯儀館和若素電視上看到的不一樣,以為一進去,就直奔棺材,看到想見的人,卻在路上被熱情的工作人員攔住了,先問你想要給她置辦什么樣的衣服,要不要給她化妝,身邊要不要配點其他的東西,若素聽得一愣一愣的,以為見了面,直接把她推去火化就完事了,原來還有這么多事情要做,一旁的母親此時卻是很清醒,憤憤的說她走的時候都沒有跟大家說,連父母都不要了,死了還對她那么好干嘛,怎么簡單怎么來??吹贸瞿赣H此刻很生久美的氣,就差沒把人從棺材里揪出來大罵一頓了。若素也不敢多置辦些什么,只給她買了套簡單的壽衣,買了個便宜的骨灰盒,但是想到久美生前這么愛美,若素說要給她化個妝,讓她美美的上路。

  一切置辦妥當,工作人員才把若素一行帶到山上的停尸間,此時麗麗和曉倩也來了,若素便說,你們是久美生前最好的朋友,等下和我一起進去給她換衣服吧。誰知工作人員把久美推出來,卻把3個人嚇了一跳,冰冷的尸體已經(jīng)開始暗紫了,掀開裹尸布的那一刻,若素嚇得大哭了起來,那張曾經(jīng)如此愛笑的臉,骨頭都已經(jīng)碎了,五官也模糊了,什么眼睛、鼻子、嘴巴,完全看不出來了,工作人員見狀,馬上說:“你給個200元紅包我們,等下我們幫她換衣服就好了,妝也不用化了,她這個情況也化不了妝了?!?p>  若素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點頭同意,她蹲在角落,放聲大哭起來,但是哭了沒一分鐘,她馬上抹掉眼淚,努力平靜好自己的心情,對著安慰她的麗麗和曉倩說:“等會出去了,一定不要讓我的父母知道她死得這么慘,如果他們要看,就拉住他們,不要讓他們看到久美的樣子?!?p>  等在外面的父母也是很難受,但是由于工作人員很配合,在久美被推到靈堂讓大家見最后一面的時候,說尸體泡在藥水里太久了,有毒,讓大家不要靠近,保持1米的距離拜別就好了。大家雖然很悲痛,但是也很配合的站在一米遠的地方默默的看著,雖然蓋著裹尸布,若素還是看得出來,臉那一塊,明顯的塌了下去,母親雖然悲痛得幾次要上去扶著尸體哭,卻都被麗麗和曉倩攔住了。

  送別結(jié)束,久美被推向了火化間等待火化。

  看著大屏幕上終于出現(xiàn)了久美的名字“久美,正在火化”,大家又忍不住悲痛起來,父親找了不遠處一棵沒有人的大樹下,背對著大家吸起的煙,齊二哥則坐在臺階上,直接吸起了煙,母親哭得最厲害,她靠在麗麗的肩膀上,不斷的說著久美的過去。

  “當初要不是因為家里窮養(yǎng)不起,還想生個兒子,偏偏生出來的是個女兒,誰舍得送給別人抱養(yǎng)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見齊嬸家住得這么近,她自己又沒有孩子,才愿意把孩子送給她撫養(yǎng)的。誰知道她后來竟改嫁了,把久美丟在了齊家,受盡了齊家人的欺負?!?p>  母親說著,故意瞥向齊二哥,看齊二哥什么反應,齊二哥只是不做聲,盯著臺階,默默的吸著他的煙。

  “我孩子在齊家過得是真苦啊,小小年紀的,就要幫她們帶娃,種菜,種田,還不給飯吃,做不合心意還得遭一頓揍,我自己的孩子雖然也過得很苦,但從來沒有遭過這些罪?!?p>  若素聽到母親說小時候,不忍回憶起了小時候,大概也是上小學的年紀,她好像還真的不怎么用干活,母親雖然早出晚歸的出去干農(nóng)活,也曾讓若素挑過幾次擔,但擔子實在太重,一擔肥料被她在路上搖搖晃晃的,撒了大半,于是后來再沒有干過粗重活,但是像拋秧、收割稻谷、種花生,這些看起來不重,卻也很累人的活,她也沒少干,干不好或者偷懶了,也免不了被母親一頓揍,有一次母親交代下午放學后去幫忙拔花生,偷懶的若素則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動畫片,飯也不做,晚上干活回家的母親狠狠的揍了她一頓,并罰她一晚上不能吃飯,氣憤的若素想離家出走,卻因為害怕走夜路,只能在家里的甘蔗地躲了幾個小時,待感覺母親差不多睡著了,才敢回去睡覺,那時候的若素真的恨透了母親,感覺自己就是個撿來的,現(xiàn)在想起來,那點皮肉苦,跟久美受過的苦比起來,真的不值一提。母親打自己,是因為自己不懂事,而齊大嫂打久美,則是把她當奴隸虐待。

  “她出來工作后,我總覺得對不起她,經(jīng)常問她有沒有錢花,她去北京的時候,我怕她天冷了沒錢買衣服,還給她打了2000塊,上個月過節(jié),我還給她打了500塊,讓她買點好吃的,怕她一個人在外面舍不得吃,她怎么就不懂做母親的心呢?就這么說走就走了,出了什么事,也不跟我們說,說出來,我們也好商量啊,有什么是過不去的坎啊,非得尋死?!闭f著,母親又悲痛起來。

  若素也知道,久美回到這個家后,完全融不進這個家庭,家里無論大小事情,大家都會坐在一起商量,但不會要求她幫忙,飯做好了才叫她起床吃,衣服幫她洗好,就連她自己的房間,都是母親打掃的,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著這一切。與其說這是一個家,對久美來說,更像是一個旅館,偶爾回來住幾天,跟幾個陌生的家人吃幾天的飯,共處幾天,然后又奔赴深圳。過年的時候,當大家熱熱鬧鬧的在一起吃團圓飯時,她卻在睡懶覺,父親忍不住訓了她一頓,說她年夜飯都不起來吃,回家不是玩手機,就是跟朋友去逛街,完全沒有把這個家當家,白天有客人來了也不接待,連端個茶都不懂。訓得多了,久美干脆就打包回深圳了,說再也不想回來這里了,這里不是她的家。

  也許她的心,還在齊家里。

  麗麗曾問過她,齊大嫂她們這么欺負你,你為什么還給他們打錢?

  久美說,齊大嫂雖然很惡毒,齊大哥和齊二哥卻對我很好,他們一直把我當親妹妹對待。

  一個把久美當親妹妹的齊二哥,在若素看來,更像是當做取款機,時不時的找她要幾百塊買煙買酒,若素看到久美的微信支出里,給得最多的,便是齊二哥,母親一直擔心她沒有錢花,經(jīng)常給她錢,她卻把母親給她的錢,給了齊二哥。在久美出事后,齊二哥幾經(jīng)勸說才肯來到現(xiàn)場,即使來了,也像個旁觀者一樣,什么都不管,什么都等著若素出面,想到久美把后事交給這么不靠譜的人,若素心里就很氣憤。

  齊嬸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她要到了若素的電話,一開口,便問久美是不是真的死了。若素也不隱瞞,直接說是,電話那頭哇哇大哭起來。平靜下來后,齊嬸開始跟若素慢慢訴說:

  “我的女啊,當初我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疼愛,我下地干活都背著她,每次上街都帶她去吃她愛吃的煮粉,人們都說她吃我口水吃多了,頭發(fā)也跟我一樣,變卷了。我要帶她改嫁的啊,改嫁過來多好啊,也有得吃有得住,又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你們都不同意我?guī)咄?,還把她藏了起來,害得她受了那么多苦,現(xiàn)在好了,她受不了了,要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不容易聯(lián)系上的她啊,過年的時候,她還答應讓我給她找對象,我給她找的對象多好啊,家里又有錢,離我這里又近,以后還可以經(jīng)常去看她,現(xiàn)在好了,再也見不到我的女了,嗚….”

  這通電話又把若素帶回了從前,那個去哪都背著久美的齊嬸,整天樂呵呵的,久美跟著她雖然曬得黑,也是很快樂的樣子,只是后來,齊叔死后,齊嬸據(jù)說改嫁過好幾次,有一次嫁給一個快要死的人,說是嫁,不如說是別人花錢請的保姆,專門來照顧一個動彈不了的人,洗澡、做飯、喂藥、換尿片、幫翻身、帶去醫(yī)院…雖然事情很多很雜,有時候病人痛苦得半夜起來鬧騰,齊嬸卻也是很耐心,把病人照顧得很好,讓他多活了些日子,可惜終于還是去見了閻王爺。那人死后,他的子女便翻臉不認人,用跟齊家一樣的方式,把齊嬸趕了出去。后來聽說齊嬸還改嫁過幾次,不過都嫁得不好,終于老了,沒人要了,只能靠著自己積攢的那點積蓄,租了個小房子,賣點青菜,艱難度日。久美也是在成年后,才跟齊嬸聯(lián)系上,但也只有在過年回家的時候,才有機會去看她,每次也只是吃個飯就回來了。

  一個小時后,終于拿到了久美的骨灰,想起久美的遺愿,要把骨灰撒向大海,若素一行人便打車去了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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