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掙扎著從滿是灰燼的地上爬起來,他感覺渾身疼痛,整個人都臟兮兮的,衣服褲子都被灰燼染的烏黑,就跟剛從泥坑里爬出來一樣。
這樣就已經(jīng)很好了,至少還活著,白夜是這么想的。
而且現(xiàn)在的他,最關(guān)心的不是自己有沒有受傷,他必須找到上官峨眉,那是被他視為親人的女人,是唯一的哥哥最愛的女人,他必須保護她。
白夜不顧疼痛邁開步,一邊走,一邊呼喚著。
“老師,上官老師?!?p> 為什么最后沒能緊緊抱住老師不松手,想到這里,他簡直想把自己的手折斷。
那種憤恨,那種自責,簡直自己的手都成了他的敵人。
上官峨眉踉踉蹌蹌的從樹后走出來。
“我沒事,我們先離開這里?!?p> 白夜趕緊上去扶住上官峨眉。
“老師,對不起。”
“我沒事,休息下就好了,你沒必要自責,爆炸的沖擊力太大了?!?p> 上官峨眉環(huán)顧四周,皺起眉頭。
“看來四騎士全軍覆沒了?!?p> “我試試看,能不能讓他們自己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們聽到了金屬摩擦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直到他們看到穿著破損盔甲的阿塔蘭忒向他們走來,一只手拿著她的弓,另一只手拉著只剩下上半身的斯蒂芬。
看來阿塔蘭忒就是大劍騎士團最后的四騎士了。
白夜一直有一種感覺,阿塔蘭忒是特別的,現(xiàn)在,親眼看到阿塔蘭忒從地獄中走過來,白夜的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他在這一刻確信了,阿塔蘭忒,果然是特殊的。
“我們走吧。”
“那他們。”
白夜忽然想起來到這個城鎮(zhèn)來的不只是他們。
“剛才的爆炸,他們會怎么樣?”
“放心吧?!?p> 上官峨眉望向爆炸的中心。
“那可是妖王的孫子,妖王的孫子是不會死的,除非妖王死了?!?p> “那樣的爆炸也會沒事?”
上官峨眉苦笑了一下。
“你根本不知道妖王是怎么樣的存在,民間只有妖王一些不詳實的傳說和謠言,妖王在千年前真正的戰(zhàn)績只有法皇家族內(nèi)部代代相傳,妖王大人,是非??植赖囊粋€男人,所以,這就是現(xiàn)實,妖王孫子和我們這些凡人之間的現(xiàn)實,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為了你哥哥,所以別在糾結(jié)一個根本不需要我們幫助的人了?!?p> “是,老師?!?p> 白夜也不多想,就和上官峨眉一起離開了森林。
在爆炸的最中心,翼蛇巨大的身體被炸成了焦黑色,就算是它這樣的召喚物,也沒能逃過被瑞克的最終爆炸送葬的命運。
它巨大的嘴巴被慢慢抬起來一點,一男一女,從蛇嘴里艱難的爬出來。
青姬望著翼蛇的尸體,再也憋不住,眼淚如泉涌般落下來。
宗焱見青姬如此傷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伸出手,卻停在半空,不敢去碰觸她。
“對不起?!?p> 他低下頭。
青姬是為了救他,才會在如此危險的時候召喚出了翼蛇,可以說,是他害死了翼蛇。
青姬一把抹掉眼淚,轉(zhuǎn)向他,她努力抿了抿嘴,最后還是心一橫,說道。
“宗焱大人,要是你一直是這個樣子,就算是妖王大人讓我追隨你,我也一定會離開你。”
被青姬這么一說,宗焱心如刀絞,感覺脖子上被巨大的重量壓迫著,頭再也沒辦法抬起來。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一直在暮光城里,居然沒看到這邊的情形?!?p> 不知道什么時候,瑪姬和萊莎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
青姬一見到瑪姬,立刻撲進她的懷里。
“瑪姬姨。”
“沒事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p> 瑪姬撫摸著青姬的頭安慰道。
“我想離開這里?!?p> “嗯?!?p> 瑪姬望向萊莎說。
“拜托了?!?p> 萊莎點了點頭。
“對了,請把翼蛇也帶上,我們想在暮光城外的荒野里將它安葬?!?p> 萊莎按照瑪姬的要求,把她們和翼蛇一起傳送去了宗焱的里世界。
“宗焱大人,你沒事吧?”
萊莎看著宗焱失落的樣子,心里也很難過。
“沒事,萊莎,我可是鐵打的,我可是妖王的孫子?!?p> 宗焱努力著,勉強自己向萊莎露出一個笑臉。
“那我就放心了。”
“你回去吧。”
“是,宗焱大人。”
“萊莎,見到青姬,替我轉(zhuǎn)告她,我不會一直這樣,爺爺是世界最強的男人,那我就要成為世界第二強的男人?!?p> “是,宗焱大人?!?p> 萊莎行禮后離開了這個世界。
等萊莎離開后,宗焱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我會變強的,一定會,什么惡魔領(lǐng)主,什么魔王,什么魔神,統(tǒng)統(tǒng)去死?!?p> 遠處的森林里,一條肥大的蟲子破土而出,這條蟲子可不一般,身上竟然長著眼睛樣的花紋,而且這些古怪的花紋竟然布滿了蟲子整個身體,看起來就很詭異。
雖然蟲子很異常,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在地上慢慢的挪動著。
蟲子一邊挪動,還一邊說著含糊不清的人類語言。
“幸好在爆炸前轉(zhuǎn)移到了地下,這招真是屢試不爽,敵人肯定都死光了。哈哈哈,這就是小瞧爆炸領(lǐng)主的下場,多么完美的爆炸,真是杰作?!?p> 就在這條蟲子洋洋得意的時候,樹上傳來一個女人冷酷的發(fā)言。
“我就知道,一個如此卑鄙的惡魔怎么可能會跟敵人同歸于盡,殺死半精靈女人,繼而煽動半精靈們處決宗焱的人就是你吧?!?p> 被當場戳穿,蟲子震驚的一下子釘在了原地,他努力抬起上半身,望向蹲在樹干上戴著面具的女人。
“你是什么人?”
話語還是那么含糊不清,不過蛇妖卻聽得一清二楚。
“影子。”
蛇妖的回答簡單明了。
“居然是人族最精銳的暗殺部隊,沒想到本大爺會上你們的暗殺名單?!?p> 被敵人盯上,似乎也挺值得驕傲的,畢竟惡魔領(lǐng)主比影子的數(shù)量多的多,要來的是能殺死魔王的暗影那就更好了,區(qū)區(qū)影子,唉。
“你誤會了,我是被派來保護妖王孫子的,你居然想殺死妖王孫子,我自然無法放你活著離開這里?!?p> “哼,做夢。”
瑞克一頭向地面鉆去,他可不想就這樣死在這里,他的本體好不容易才脫離宿主,在黑暗的地下爬了這么久,才來到這個地方,只要能活著離開這里,再找個強力的宿主,他就又是強大的爆炸領(lǐng)主了。
雖然他的動作夠快,可他的頭卻撞在堅硬的石頭上,自己也差點暈了過去。
為什么之前還很松軟的泥土變成了堅硬的石塊,難道是這個女人做了手腳,這是什么魔法?某種土魔法?
蛇妖從樹干上跳下來,匕首指向地上的蟲子說。
“惡魔領(lǐng)主,要是你肯說出來魔王芙蕾雅的計劃,我可以考慮讓你死的痛快些?!?p> “原來是想知道芙蕾雅大人的計劃,才沒有在一開始就暗殺我嗎?哈哈哈,你可真是錯過了最后的機會,不,剛剛就是你在人世間最后的時刻了,去死吧,影子?!?p> 瑞克張開蟲子的嘴巴,吐出一股綠色的酸霧。
蛇妖頓時感覺整個身體都麻痹了,手腳都不聽自己的指揮,處于僵硬的狀態(tài)。
“就先讓你做我的宿主吧?!?p> 瑞克向蛇妖的某一只腳爬過去。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寄生其他生物的手段,確實,種了剛才的毒物,身體就沒辦法動彈了。”
聽他這么說,瑞克停下腳步,發(fā)出含混不清的笑聲。
“沒錯,就是這么回事,你害怕嗎?”
“害怕?怎么會,你的毒霧對頭發(fā)能起作用嗎?”
“呃?開什么玩笑,難道你打算用頭發(fā)對本大爺發(fā)起攻擊不成,笑死人了?!?p> “這么說頭發(fā)是不會僵住的,太好了,變形魔法,蛇發(fā)?!?p> 蛇妖的長發(fā)忽然變成一條條毒蛇,向瑞克撕咬過去。
“這算什么?”
瑞克瞪大眼睛,之后消失在某條毒蛇的嘴里。
雖然干掉了惡魔領(lǐng)主,蛇妖卻沒有一絲的喜悅。
“看來得在這里罰站一段時間了,真是太大意了?!?p> 宗焱一個人徘徊在昏暗的森林里,他想離開這個地方,偏偏就在森林里迷了路,加上之前的事情,他的自信心都有些崩潰了。
他茫然的在森林里亂走,直到有人呵斥了他。
“站住,你這個家伙是什么人,難道,是不是你炸掉了半精靈的村子?”
宗焱抬起頭,發(fā)現(xiàn)有一個大叔拉開弓弦瞄準了他。
宗焱搖了搖頭。
“不是我干的?!?p> “不是你是誰,你分明就不是半精靈,來半精靈的城鎮(zhèn)做什么?”
“我只是在森林里迷了路,毀滅半精靈鎮(zhèn)子的是惡魔領(lǐng)主?!?p> “惡魔領(lǐng)主,真的是惡魔領(lǐng)主?”
“沒錯,是一個自稱爆炸領(lǐng)主的惡魔?!?p> 大叔總算松開弓弦,收起了弓。
“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還沒進到半精靈的鎮(zhèn)子里,鎮(zhèn)子就爆炸了?!?p> 宗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里有巨大的邏輯漏洞,他都沒進鎮(zhèn)子,怎么會知道自稱爆炸領(lǐng)主的惡魔毀滅了鎮(zhèn)子,要是他進了鎮(zhèn)子,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不過對方也是個粗人,究竟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話里的漏洞,反而格外熱情的對他說。
“既然你迷路了,現(xiàn)在天也黑了,來我家里休息一個晚上怎么樣?明天我送你出森林?!?p> “呃?當然,太好了,我靠自己肯定是出不了森林的。”
突然遇到好人,宗焱低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路上兩人又聊了些話,大叔是個獵人,住在森林外頭,平常就靠到森林里打獵為生,今天像往常一樣在森林里打獵,結(jié)果森林中心卻發(fā)生了震天動地的大爆炸,他心里清楚一定是半精靈的鎮(zhèn)子發(fā)生了爆炸,他就偷偷從森林摸過去察看狀況,他在鎮(zhèn)子外頭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完全毀滅后,就立刻從那里往外跑,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宗焱。
想起被毀滅的半精靈城鎮(zhèn),宗焱也是一臉的陰云密布。
很快他們就走出了森林,宗焱頓時松了口氣,感覺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他們沿著森林邊緣前進,繞過小半圈森林,才到達獵人大叔的家,他的家是用木頭建起來的房子,有點像半精靈的房子,又不是完全一樣,房子周圍扎了籬笆,籬笆內(nèi)的院子里種著常見的蔬菜和水果。
在蔬菜地里,還有個小女孩在給蔬菜們澆水。
她的耳朵很大,也很靈敏,一聽到柵欄被推開的聲音,立刻拋下水壺跑了過來。
小女孩一下子就撲進獵人大叔的懷里,熱情的抱著他,在他身上蹭個不停。
獵人大叔撫摸著小女孩的頭說。
“伊斯拉菲爾,這位是我們的客人,今天要和我們一起待一個晚上?!?p> 小女孩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觀察著宗焱,宗焱發(fā)現(xiàn)小女孩頭頂竟然有一對獸耳,向下看,小女孩身后顯然還晃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哦,伊斯拉菲爾是半獸人,我們進屋里說?!?p> 半獸人?半妖,半魔人,半精靈,半獸人,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哪個種族是人類混不了血的?
獵人大叔的家很簡陋,只有一些粗糙的木頭家具,一張大木床旁邊靠著一張小木床,木床上鋪著干草,想到自己在魔法學院里的房間,宗焱忍不住感嘆,原來流放地還有過的如此清貧的人家。
相對于城鎮(zhèn)里的古代建筑,這里簡直跟原始社會一樣。
伊斯拉菲爾很歡快的給獵人大叔和宗焱倒了水,然后就自顧自的去一邊做起了晚飯,說是晚飯,其實就是把一些植物的根莖用水煮一下,把曬干的肉干切成小塊。
這樣的食物宗焱真是難以下口,可這就是人家的口糧,過于嫌棄的話,對他們實在是過于不尊重了,所以當伊斯拉菲爾把食物端上來的時候,宗焱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幾口,然后就表示自己吃飽了,開始一個不停的喝白開水。
獵人大叔喝了口白開水說。
“多少年沒沾過酒了,真想在死前再喝上一口?!?p> 喝酒竟然都成了奢望,實在是沒料到的艱難生活。
“沒有買酒的錢,也沒有糧食,森林里倒是可以摘些野果,可都被伊斯拉菲爾吃了,實在是沒有釀酒的材料啊。”
獵人大叔感慨的把杯子里的白開水一飲而盡,感覺他喝水已經(jīng)喝出了酒的意境。
伊斯拉菲爾給獵人大叔又續(xù)了杯水說。
“爺爺,酒是什么,我也想喝?!?p> “小孩子不能喝酒。”
“啊,怎么這樣?!?p> “而且我們也沒錢買酒?!?p> “用伊斯拉菲爾種的蔬菜可以換嗎?”
“當然不可以,沒蔬菜我們就要餓肚子了,換酒喝,誰干這種傻事?!?p> “是,爺爺?!?p> 感覺他們的關(guān)系真融洽,奇怪的是一個人類怎么會有個半獸人的孫女,難道他兒子?宗焱搖了搖頭,免得自己想太多。
“對了,大叔的兒子和兒媳婦呢?”
“兒子,兒媳婦?”
獵人大叔哈哈大笑起來。
“老頭子我都沒娶過媳婦,哪來的兒子和兒媳婦?”
宗焱一愣,指著伊斯拉菲爾說。
“那她?”
“哦,伊斯拉菲爾是我在森林里撿來的,好像是人販子的車經(jīng)過森林的時候遇到了野獸襲擊,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我就收養(yǎng)了她,畢竟她這么頑強的活了下來,我實在是不忍心讓她一個人留在森林里?!?p> “人販子?這不是違法的事情嗎?”
“沒辦法,流放地的人都是罪犯的后代,加上流放地治安混亂,犯罪率自然比內(nèi)陸高的多,什么樣的犯罪在流放地都見怪不怪了?!?p> “可還是有大叔這樣的好人?!?p> “我算是什么好人,就算是罪犯的后代,也不等于要干壞事,對不對?再說,流放地還生活著很多無辜的人,像伊斯拉菲爾這樣的混血,在內(nèi)陸是沒辦法生活的?!?p> “那半妖為什么能在內(nèi)陸生活?”
“一般來說,亞人種都是低賤的,除了半妖,因為妖王的關(guān)系嘛?!?p> “原來是這樣?!?p> “就是這樣,否定半妖就是否定妖王,否定妖王就是否定法皇,那法皇家族的人能答應(yīng),現(xiàn)在他們的勢力是最大的。”
“哦。”
這就是現(xiàn)實啊,宗焱在心里這樣想著。
很快他們就吃完了晚飯,宗焱和大叔又聊了一會兒,就各自去睡覺了,獵人大叔讓宗焱睡大床,宗焱死活不肯,最后就是伊斯拉菲爾和獵人大叔睡大床,宗焱一個人睡小床。
宗焱躺在干草上,直到困的實在受不了了,才勉強睡著。
原來這才是所謂的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