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浮云下的陰涼
第十八章：
表演課的練習(xí)令陸喻麻木不已，自從看見過“太陽”之后表演課就讓他產(chǎn)生莫名其妙的抵觸。
午后的院子充滿愜意，夏風(fēng)也不那么滾燙，陸喻坐在藤椅上喝茶，李良坐他對面叼著一根煙。
“兄弟，你知道以后會怎么發(fā)展嗎？”李良忽然說道。
“短視頻?！标懹魈ь^看向李良，回答頗為簡短。
“是?！崩盍紡暮凶永锍槌鰜硪桓骸耙院蟮氖袌鲆欢ㄊ嵌桃曨l的天下，媒體碎片化不是一種模式而是必然發(fā)展的趨勢?！?p> “而你，你知道你最需要什么嗎？”李良眉頭一挑，似有所指。
“把握機(jī)會？站在風(fēng)口？”陸喻側(cè)著腦袋想了想：“我不太清楚?！?p> “你需要朋友?！崩盍即炅舜晔掷锏闹樽樱欧?，辦公室里供著一尊菩薩，這是他當(dāng)年偷摸從農(nóng)村收的古董，他父親是畫佛畫的，辦公室隨處可見那位老人的作品。
“怎么說？”陸喻點了根煙。
“你需要的不止是酒肉朋友，你需要交心的朋友，你需要能幫你的人?！崩盍己攘丝诓?，慢慢說道：“你做事過于激進(jìn)跳脫了，你需要一個能幫你穩(wěn)下來的人。”
陸喻沉默了，他很難相信別人，于是更多的把友情彌漫在飯桌上，大家可以一起買醉，但陸喻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共事，他堅決的認(rèn)為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搞定所有事，無非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你看程纓，多穩(wěn)。”李良嘆了口氣：“我對你最不放心的就是不知道你腦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要是你倆能互補一下那就是真的完美了。”
陸喻沉默著，旁邊的綠葉與他一起緘默。
“短視頻是個突破口，我很建議你從現(xiàn)在就開始關(guān)注一下?！崩盍颊f道：“傳統(tǒng)影院所謂的儀式感已經(jīng)漸漸消亡了，未來或許會是短視頻一家獨大。”
“知道了哥?！标懹鬏p輕點頭。
“不年輕了呀?！崩盍几袊@道：“但是個好年紀(jì)，這一行永遠(yuǎn)沒有年輕之分，都是快二十的人了。”
“你都快三十了?！标懹餍χf道：“已經(jīng)三十了吧?！?p> “是?！崩盍济蛄艘豢诓杷?。
“你有什么打算，當(dāng)一輩子梯子？一輩子教書育人？”陸喻看著手上把玩的茶寵，是個貔貅的造型，一般來說茶寵是不能拿手動的，不過這玩意一直放在后院，風(fēng)吹日曬，誰來都摸一把，自然沒有這種避諱。
“我們都是梯子，你也會成為梯子?！?p> “我說，你就沒有什么打算？”
李良拍了拍自己斗大的肚子：“它下去之前，我能有什么打算？”
這個夏天的蟬前所未有的聒噪，聽蟬聲的人有著不同的遺憾。
“我打算等瘦下來，去BJ...”李良躊躇著：“我想為李曼再闖出點東西。”
李曼是李良的女兒，三歲。
陸喻默默的看向這個似乎已經(jīng)步入中年危機(jī)的男人，如果有什么能勸離一個人遠(yuǎn)離舒適圈，除了夢想，或許還有責(zé)任。
父親兩個字，好像很簡單，又好像不那么簡單。
“我還以為...”陸喻嘆了口氣：“加油”。
“加油?！崩盍加行┎话玻@一刻他有點像個小孩：“我也不知道能行不能行，但總得去做是不是，當(dāng)?shù)目傄o女兒點家底?！?p> “想到就去做唄?！标懹鲾倲偸郑骸皠e管對不對?！?p> “也對。”
有人撐傘的路總不會太漫長，陸喻抬頭看著滿目的烈陽，他的身體就像焦渴的土地，直面刺目的陽光。
驚喜的是，浮云游蕩在天空中央，為他臉上投下了點陰涼。
...
女人坐在辦公室里，淡淡的沉香氣味彌漫著整間屋子，細(xì)霧在她身邊流淌。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有些低沉的聲音。
“怎么了，媽？”
“準(zhǔn)備的怎么樣啦？”女人忽然笑著問道。
“還行?！蹦腥说穆曇粲行剀X：“別擔(dān)心?！?p> “心情怎么樣？”
“還可以吧?！蹦腥怂坪跤悬c想掛電話：“媽我這邊有點事，我先掛了?！?p> “好的，好的，你先忙?！迸它c下了掛斷。
在掛掉電話的那一刻，女人的表情逐漸嚴(yán)肅起來，她的笑容就像電話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盯著桌子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生微笑著揚著頭，就像草原上高傲的駿馬。
什么時候他開始嘆氣，開始總是低著頭發(fā)呆呢？女人有些恍惚了。
只記得三月份的那天，他臉上滿是凄涼，明明是春天，身上卻像結(jié)滿了霜。
夢想很重要嗎？女人不覺得，就像她從小夢想當(dāng)一個老師，結(jié)果只在講臺上呆了四年。
但是偶爾她也會在會議上講話時想到那黑板粉筆和偷偷給她在教師節(jié)送花的小孩。
清湯鍋和菌湯鍋都不辣，但涮出來的肥牛是不同的味道。
那個小孩，什么時候也會憂傷起來？她已經(jīng)懶得去想這些問題了。只記得考試取消的那幾天，他的屋子里就像十七世紀(jì)的倫敦，已經(jīng)成年的“小孩?！笨s在書柜底下，就像那些在路燈旁潦倒的流浪漢。
但她沒辦法，殺死人心的東西像一座大山，挪不動，靜靜的看著惶惶世人。
“我得做點什么?！彼@么覺得。
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本事，甚至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她驕傲的是自己有一個兒子，一個會在九歲時參加出國夏令營自己一分錢沒花全給她買禮物的兒子。
她明白自己的兒子是什么樣的人，他會在悄無聲息中做什么事，甚至只聽他嗯一聲她都會明白這小子在想什么。
因為，她曾經(jīng)也是與他一樣的人。
她看著桌上的文件，那是一份留學(xué)意向表。它的下面，從紙張的縫隙中，能看到“倫敦”兩個字。
“當(dāng)媽的總得為自己的兒子打算。”她喃喃道：“我這算不算未雨綢繆？”
既然疫情剝奪了你的夢想，媽媽就會把夢想幫你搶回來放到手上，并且路比你之前要好走的多。
女人忽然有點竊喜，她靠在椅子上，像個小女孩一樣晃著腳。
如果有什么能讓一個中年女人變得像一個小孩，那我想，只有她長大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