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返1997
“...只有我能受得了你...”
“...我這么做都是被你逼的...”
“...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你能不能學(xué)學(xué)人家...”
“...以上種種,用語言反復(fù)引導(dǎo),讓你產(chǎn)生自卑和依賴的情緒,猜疑心重,并試圖處處控制你,用羞辱性的語言不斷否定你...”
“家暴不只是拳腳相向,以愛之名的情感操控同樣是暴力?!?p> “好了,本期內(nèi)容就到這里,我們下期再會?!?p> “呼...”,錄完視頻,劉延良伸了個懶腰,起身關(guān)掉手機。
“小亮,明天就是世界反家庭暴力日,今天辛苦一下加個班,后期做好以后直接發(fā)給我,趁著熱度趕緊發(fā)出去?!?p> “好的,良哥。”
交代完工作,劉延良就離開了工作室。
作為一名坐擁八百多萬粉絲的視頻博主,劉延良經(jīng)過最開始的孤軍奮戰(zhàn),現(xiàn)在除了出鏡以外,再也不用親力親為。
“叮叮...”
地下停車場。
劉延良坐在保時捷卡宴駕駛位上,捧著手機眼含溫柔。
“老公,看——香噴噴的紅燒肉,限二十分鐘到家,遲到不給吃哦,嘻嘻。”
劉延良回了一個表情:打頭
對面也回了個表情:捂嘴偷笑
目光透過屏幕,看著金黃色泛著油光的肉塊,和定格在圖片上的熱氣,劉延良鼻子不由得嗅了嗅,紅燒肉的香氣仿佛穿越屏幕而來,都想伸手抓過來嘗嘗。
“咕嚕...”
劉延良還是沒經(jīng)得住誘惑。
“敢動我的肉打你屁股,就十分鐘,等我?!?p> 劉延良發(fā)完信息,一腳油門,卡宴咆哮著竄了出去。
“叮叮...”
“老公,慢點開,等你呀?!?p> 專注開車的劉延良并沒有看到這條信息。
停車場出口,劉延良打算拐到主路,握著方向盤靜靜等著左側(cè)車輛通過。
恰在此時,一輛混凝土罐車像是失控了,一路急迫的鳴笛順著主路疾馳。
車里的劉延良嚇出一身冷汗,還好沒有拐上去。
結(jié)果,一個行人好死不死橫穿馬路,混凝土罐車急打方向,調(diào)轉(zhuǎn)車頭頃刻間奔著劉延良而來。
驚慌中的劉延良,雙腳死死踩著地板,上身僵硬的像一根木頭,直直的用力抵著座椅靠背。
“咣當(dāng)...”
巨大的撞擊聲中,劉延良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覺。
混凝土罐車身后留下一地零件,有汽車的,當(dāng)然還有......
然后帶著一路火花,繼續(xù)朝前撞去...
......
“你好像春天的一幅畫,畫中是遍山的紅桃花,藍藍的天和那青青籬笆,花瓣飄落你身下......”
“......”
《九妹》?
那個,華語樂壇四大村花之一?
怎么還有人聽這么老的歌,玩懷舊么?
劉延良迷迷糊糊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旁邊有人戳了戳他:“四良別睡了,開會呢,長點心吧?!?p> “點心?
“什么點心?”
感覺到旁邊老頭投過來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劉延良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劉延良有些茫然的打量著四周,我這是在哪里?
這應(yīng)該是個教室。
像是存放已久的黑白相片,單調(diào)的黑白色中,又有些微微泛著黃的世界。
夯土墻上,三根粗壯圓木搭著些胳膊粗細的短木,上邊鋪著些沙柳就這樣撐起了一個屋子。
煙熏過的墻壁泛著黑,可能是屋頂漏雨,墻壁上幾條雨水沖刷過的痕跡泛著白,異常惹眼。
坐在凳子上,還能感受到屋頂裂縫里吹來的涼氣,劉延良有點擔(dān)心屋頂隨時會塌下來。
面前是純實木雙人課桌,用的還是鉚接結(jié)構(gòu),這樣純天然無甲醛的桌子,放在后世妥妥高端貨。
就是太舊了,漆面已經(jīng)斑駁不堪。
桌子中間一條三七開的分割線尤其醒目。
七分的一邊淺淺刻著一個“早”字,字跡秀麗,像是女孩子手筆。
另一邊一個“忍”字入木三分,真就入木三分,溝壑中依稀可見還沒清理干凈的木屑,這絕對是男孩子的杰作。
“忍”字還少了一點,刻成個刀心,呸...學(xué)渣。
好熟悉的場景。
前方,水泥澆筑的黑板可能好久都沒有刷墨汁,上面滿是殘留的粉筆灰,正中間能隱隱看見寫著幾個字——村長選舉大會。
黑板上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候選人的名字,下邊是用來計票的正字。
其他候選人名字下邊光禿禿的啥都沒有,而劉延良名字下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帧?p> 這樣的場景在記憶中差不多過了二十多年了吧。
我不是死了嗎,回光返照?
幻覺?
不像。
太真實了,前面每個人的動作都看的清清楚楚。
講臺上一個老頭臉上滿是興奮,嘴唇水淋淋的像是隨時要絕口的河堤。
坐第一排的人面露嫌棄,不時抹一把噴濺在臉上的唾沫星子。
一切都太過于真實。
我應(yīng)該是重生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劉延良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竟然沒死?
激動,亢奮。
一瞬間,劉延良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朝著腦袋狂飆。
當(dāng)年洞房花燭夜除膜衛(wèi)道都沒這么激動過。
要不是前面有人,劉延良都想站起來蹦幾圈。
劫后余生的喜悅讓劉延良無法自已。
重生??!
在混凝土罐車撞過來的一剎那,劉延良都做好了與這個世界訣別的準備。
還好,還好,老子沒死,還重生了,那還要啥自行車。
八百萬粉絲?
去他媽的,誰管那么多。
興奮就完了唄。
興奮中的劉延良,面色潮紅,有一種強烈的表達欲,恨不得告訴全世界,老子重生了。
噢,這么說豈不是連老婆都見不到了?
老子才結(jié)婚啊,連孩子都沒有。
嗚嗚嗚……
一瞬間,劉延良喜悲交集。
然而,整個教室里除了老頭時不時掃一眼,在沒人搭理他。
劉延良只能看向著黑板,期待能發(fā)現(xiàn)一點端倪。
村長選舉大會?
候選人中還有劉延良的名字。
而且,看樣子我成功當(dāng)選了村長,只是為何別人名字下方啥都沒有,我名字下方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郑?p> 這是要搞我啊。
循著久遠的記憶,劉延良想起來,這件事應(yīng)該發(fā)生在1997年暑假。
1997年暑假?
也就是說,我今年正好中專畢業(yè),然后畢業(yè)又失業(yè)。
1993年中考,劉延良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麟州工業(yè)學(xué)校。
升學(xué)時,全校師生彈冠相慶。
然而,中專的紅利自江澈那屆之后徹底消失。
中專院校畢業(yè)生的行情急轉(zhuǎn)直下,不在包分配,更沒有鐵飯碗的說法。
劉延良偏偏又不是師范生。
入學(xué)時有多風(fēng)光,畢業(yè)時就有多狼狽。
又趕上國企改制,一波又一波的工人被迫下崗。
據(jù)統(tǒng)計,光是1997年就有三百多萬人下崗,是自1992年以來的最高點。
此時,全國有近一千二百萬下崗待業(yè)人員,又哪里有劉延良這些中專生的立足之地。
有關(guān)系的自然安排了新的出路,像劉延良這些農(nóng)村來的孩子,一沒關(guān)系二沒財力,只能從哪來回哪去。
中專生雖然風(fēng)光不再,但回到村里依然是高級知識分子。
所以,劉延良一回到村里,老支書就攛掇著他當(dāng)村長。
在當(dāng)時的劉延良看來,既然外出沒有機會,那回村帶著村民致富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他想多了......
既然重生一回,我豈能讓一個村長束縛?。?p> 這個村長我是說什么都不會當(dāng)。
臨江村?
對不起了,小爺是你們永遠得不到的人。
劉延良想到這里,當(dāng)下站起身朗聲道:“這個村長我不當(dāng)了?!?p> 然后......
劉延良就見所有人齊刷刷扭過頭,像看傻子一樣,全是不可思議的目光。
這下子劉延良徹底清醒了,這都是什么眼神,感覺要遭啊。
果然...
講臺上的老頭幾個跨步走到劉延良跟前,吹胡子瞪眼道:“說什么胡話,四良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就因為大家伙不同意你的提議就撂挑子,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過家家呢?”
劉延良真讓老頭噴糊涂了。
提議?
什么提議?
劉延良抹了把噴濺在臉上的唾沫星子,納悶道:“今天不是村長選舉大會嗎?”
老頭照著劉延良后腦勺就來了一巴掌,“個瓜娃子,看來你真是睡糊涂了,村長選舉結(jié)束都半個月了。”
劉延良指著寫在黑板上的字,和村長候選人計票記錄道:“那這是怎么回事?”
老頭回過身一看,眼睛又是一瞪:“忘記擦掉了不行嗎?”
臥槽!
完蛋,我真沒想當(dāng)村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