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柳暗花明

　　篤篤篤。

　　姜諸敲了敲門，然后推開。

　　主司趙越鳴沒有抬頭，看著手中的檔案，隨口說了一句。

　　“坐?！?p>　　姜諸乖乖地坐了下來。

　　趙越鳴的聲音還挺好聽，中正，柔和，仿佛有著一股無法抗拒的魔力。

　　這讓姜諸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看起來年輕又斯文：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皮膚白皙，交叉著如三角形一樣支在唇邊的手指，纖細得如同女子。

　　至于一身穿著：米白色的中山裝，偏分發(fā)型，劉海梳著紋理燙，瓜子臉，高鼻梁，嘴角微微揚起，邪魅的外表搭配正氣的著裝，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平衡美感。

　　對，就是美感。

　　一個男人，竟然讓姜諸看出了幾分禁欲的美感。

　　“進展如何？”

　　坐了約摸兩分鐘，男人終于抬起頭，扶了扶眼鏡，淺笑著問道。

　　這句話就像一塊磁鐵，吸附了更多姜諸不曾看到過的記憶碎片。

　　劇情在推進，記憶也在持續(xù)解鎖。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也不算是安排吧?！?p>　　趙越鳴拿起桌上的煙盒，抽了一支出來遞給姜諸，見他搖頭，便塞進了自己的嘴里，刨動著打火機的滾石，好幾下，終于點燃。

　　這個世界的打火機太難用了。

　　“只是引導，簡單的引導而已?！?p>　　趙越鳴淡淡笑著，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霧。

　　“所以，胭脂樓一事，我是被下的套了？”

　　“是?！?p>　　大概因為嘴型的緣故，趙越鳴的臉上似乎永遠都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深邃，且詭魅。

　　“上城背后的勢力錯綜復雜，諸家八門，每一門都在尋求著對上城的絕對控制，亂世之中，勢力遠比金錢重要，有勢，就會有錢；但只有錢，可能反倒是一場災殃?！?p>　　“所以周家愿意花大價錢去供奉軍閥，有錢有勢，而沒有靠山的城東大戶李銘城，卻最終落得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p>　　姜諸臉色有些驚愕，倒不是周家和李家的不同遭遇，生存本就如此，劇本如此，主世界亦如是。

　　他驚訝的，是諸家八門！

　　“這個世界也有諸家八門？”

　　姜諸若有所思地瞟了趙越鳴一眼。

　　他從歷史課中了解過，主世界的諸家八門從古老的諸子百家傳承而來，到第一次秩序之戰(zhàn)時，就已經(jīng)只剩了八門。

　　“當……然有。”

　　趙越鳴頓了頓，沒想到這家伙，居然第一時間發(fā)覺了他的身份。

　　而且篤定他也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挖坑挖得那么自然而然。

　　既然已經(jīng)暴露，也沒什么好隱藏的了。

　　他吐了一圈煙霧，繼續(xù)道：“這個劇本的時間背景和主世界歷史的第一次秩序之戰(zhàn)在時間線上一致，只是被剝離成了一個劇本罷?！?p>　　“而且就目前來看，除了時間線的一致之外，主事件也極可能一致?！?p>　　“你說的主事件，是諸家之爭，還有……”

　　“嗯。”趙越鳴打斷了姜諸沒說完的話，站了起來。

　　“我想試著改變主事件的軌跡，這需要極其龐大的變量去支撐。而目前，我只發(fā)現(xiàn)了一個?！?p>　　“神祗印記！”

　　姜諸已經(jīng)猜到。

　　“對?！?p>　　趙越鳴肯定地點了點頭。

　　“另外一個，就是周家，以及周家背后的那個人！”

　　姜諸終于明白了趙越鳴的目的。

　　可他為什么想要改變主事件的軌跡？

　　“我想讓鑄獄司也在這諸家之中，爭一席之地?！?p>　　趙越鳴自然看出了姜諸的困惑，釋疑道。

　　“就這樣？”

　　姜諸將信將疑。

　　還有一些疑點解釋不過去，但勉強也能接受。

　　“還有一個原因。”

　　趙越鳴站了起來，一手插兜，一手扶了扶眼鏡，徑直走過姜諸的身邊：“跟我來，我先給你看一些東西?！?p>　　姜諸緊緊跟上。

　　出了辦公室，趙越鳴走向走廊盡頭鎖著的鐵門。

　　那是通往瞭望塔的的梯口。

　　打開門，上了瞭望塔。

　　從瞭望塔眺望出去，可以看到監(jiān)獄內(nèi)部的全景。

　　姜諸第一時間看到了監(jiān)獄內(nèi)偌大的操場，頭皮一陣發(fā)麻。

　　操場上全是人。

　　一個個衣衫破碎，甚至肢體殘缺。

　　他們走路的方式也極為怪異，搖搖晃晃，緩慢，且漫無目的。

　　姜諸想起了周臨淵，想起了《歷史兇物譜》里的尸人。

　　根據(jù)科技會的記錄，兇物譜里的尸人，仍然徘徊在城市的邊境墻外。

　　那里，是否也是這個模樣。

　　姜諸想象著，同時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些沙?。骸八鼈兪悄膩淼模俊?p>　　“大巫山，巫神陵?！?p>　　趙越鳴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鏡片上折射著一縷明晃晃的光。

　　“巫神陵？”姜諸的瞳孔縮了縮，“你是說，周家三爺最后摸的那個陵？”

　　趙越鳴點頭：“是?！?p>　　姜諸沉默了。

　　他只聽那說書的說過兩句。

　　周三爺摸金大巫山巫神陵，死了，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瞭望塔陷入沉寂。

　　趙越鳴好奇地注視著姜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又扶了一下眼鏡，看向瞭望塔下的獻祭者，繼續(xù)說道：

　　“我解剖過一些獻祭者的尸體。他們的內(nèi)臟早就腐爛掉了，但身體機能卻依然被維持，這是最奇怪的地方，因為維持機能都是需要能量消耗的，他們的內(nèi)臟什么都沒有了，卻仍然靠著進食來補充能量！”

　　進食。

　　科技會記錄，尸人對于血液的瘋狂近乎變態(tài)，他們以血液為食，不僅是對人類，對所有溫血，甚至冷血動物，都有著本能的殺戮欲望。

　　說到此處，趙越鳴忽然嘆了口氣，眼神中充滿了興奮與狂熱，甚至，無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道：“他們身上的東西已經(jīng)觸到了我們所知的科學瓶頸，我們無法研究出他們變成這副樣子的原因，也無法知道他們?nèi)绾芜M行能量轉換，如果能夠在這里有所突破，肯定能為主世界抵御尸人的入侵提供莫大的助力?！?p>　　“我隱約覺得，大巫山的背后，和諸家，神祗印記，以及獻祭游戲都脫不了干系！”

　　“所以，你把我安插進獻祭游戲，就是為日后鑄獄司擠進諸家的圈子埋下伏筆？”

　　“對?！?p>　　“你也沒有讓我失望?！?p>　　“雖然一切才剛剛開始，但我已經(jīng)感覺到，我們離真相已經(jīng)很接近了！”

　　趙越鳴一手按著姜諸的肩膀，目光灼灼。

　　姜諸感覺到了寒意。

　　森冷而變態(tài)的寒意。

　　“您太抬舉我了?！?p>　　姜諸推開了趙越鳴的手。

　　這哪是離真相很近了，這分明是離死已經(jīng)很近了！

　　“這不是抬舉，這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