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入春,呼嘯的北風卻好似宮廷中的女人在幽怨著,低歌淺唱,想是年華暗中偷換,難敵這一江春水愁!而只有在這晴天白日,北方才方顯一切的美好,萬里白云空悠悠,一縷驕陽撫去人心中的寒寂,而此時正是雪化路開,春回大地之際,南方早已春錦繁華,燕子來時舊社,碧空飛鳥回旋,北地卻還是蕭蕭風霜,畫中凄涼。
長城以北,群山亂立,雪地茫茫如漠,風聲忽緊忽隨,千樹萬樹仿若披上銀裝,在陽光輝映下構(gòu)成了一道壯觀的雪景。前方已是關(guān)中要地,是為蒼涼古道,王昌齡曾詩:“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p> 此地有著北臨黃河,南踞山腰之勢,為華北,中原,西北之咽喉要沖,是關(guān)中的東大門,西進長安,東去洛陽的必經(jīng)之路,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想是必有重兵把守,遠遠望去,一座城墻高起數(shù)丈,是為古道“潼關(guān)”。
“駕、駕、駕……”緊喝聲,馬叫長嘶,數(shù)十匹膘肥體壯的關(guān)外俊馬,踏著皚皚白雪,向西急馳而行。
馬蹄濺雪,奔走如雷,見一行人身佩刀器,于前于后神色都突顯張情,一時馬奔甚急,后方更有數(shù)百匹戰(zhàn)馬急馳相追,一時間后撥人馬于前隊人馬相距不到一里之地。
“十三弟,小妹前方已是潼關(guān),我們快些沖進關(guān)內(nèi)。”見前撥人馬,三騎最先沖在當前,中間一人騎著一匹膘肥體壯的“烏云踏雪”。男子氣宇軒昂,生得龍眉鳳眼,唇紅齒白,身后背著一名看似傷痕累累,氣息贏弱的男子,便是他們千辛萬苦從洛陽大牢中救出來的大哥李嗣源。
李存勖對著身旁同時飛馳的二人揚聲一喝,急用手拍打在馬的臀部,那馬兒一下子更加的飛馳起來,見他一身勁裝結(jié)束,兩道濃眉如墨而染,雙眼炯炯有神,身上散發(fā)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小蝶,快些跟上?!币娦杏谧蟮赖哪凶泳o聲道,右手中拿有鐵馬鞭頓時一揮打馬的屁股,急沖了上去,此人倒也生得異??∫荩泶┖谝?,腰間跨有弓箭,背縛著長矛,見其兩道斜眉,膚有三分古銅,虎眼有神,外披貂皮大氅,足登一雙厚底官靴,跨下一匹世上罕有的汗血寶馬。
再觀另一人是一位女子,一襲白衣衷身,有著窈窕身段,清新而脫俗,眉如蠶絲,一雙盈盈大眼,眸若寒泉仿是讓人不敢輕越雷池半步,見她三千青絲垂肩,玉簪輕挽,腳穿一雙貍紅長靴,跨下一匹白龍駒,腰佩一把弧月形亮銀彎刀,外披朱紅色的大氅,金線構(gòu)勒鳳凰于飛的圖騰。
女子看著身旁兩位兄長依次超她數(shù)丈,一時眉頭一蹙,玉手中拿有三尺來長的牛皮鞭,“駕,駕……”見她蹙眉之間急用皮鞭打在馬身,緊聲喝道,一時間白馬奔馳開來,她那大氅隨風飄起只感覺女子氣質(zhì)不凡,勝卻世間男子無數(shù),后方皆為清一色勁裝健壯的虎軀男子,個個像是長年經(jīng)受訓練,騎術(shù)不凡,依次緊追三人后方。
奔出數(shù)里,道路漸窄!
“呃……”馬奔之時,前撥人馬中一人驚現(xiàn)慘叫聲,當即有人跌落馬下,在雪地上翻滾開來,前隊人馬大驚失色,騎馬飛奔之際,第一時間視目看去,可謂滿目愕然,那漢子已被一箭穿胸而過,沒了半點生機,正見后方一人騎馬疾馳而走,身后馬匹無數(shù),那男子身著亮銀雪甲,一雙炯目有神,手持長弓,開弦如滿月,竟又一箭射發(fā)而出,朝郡主李夢蝶射就而來,兩撥人馬前后相距五百米地,眼見這一箭來勢兇猛就要射在郡主嬌軀之上。
“抓活的——”
“小蝶(小妹,郡主)——”
一時間兩撥人馬中驚聲齊出,后方那撥人馬中老將急聲喝道,前方眾人皆為一驚,李存孝,李存勖等驚聲大叫,只見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之下,郡主當即抽出腰間銀月彎刀,刀光卻如秋水般炫人眼目,嬌身一側(cè),那箭已被她手中彎刀砍成兩半,散落地上,騎馬飛奔之際目光泛著冷意看向那射箭之人,眾人暗自乍舌,隨即騎馬飛馳之際戒備起來。
“膽敢傷我小妹?!眳s見李存孝眸光一冷,被這些人追了這么久,也著實讓他憋屈,要不是擔心他小妹和兩位兄長的安危,他早一個人殺過去了。
可那女子是她在世上最為關(guān)心之人,有人卻要殺她,此刻再也無法忍受,由于馬跑得太快,得虧他騎術(shù)精絕,陡然一提韁繩,那匹馬“希溜溜”一聲長鳴,連打了好幾個盤旋才停了下來,見他一時蹬馬而起,身體往于空中驟然一轉(zhuǎn),拉弦如滿月“嗖,嗖,嗖”只見三支羽箭,已分三路,破空而岀,一路直去那射箭的年輕男子,另外兩路則射去兩旁兵士。
忽見后方射箭之人飛馬急馳,為這一變故突感一驚,雙手陡然開弓弦如滿月,羽箭夾風而去,電光火石之間。
五百米間距,只見得兩物驟然一撞,火花并濺各無規(guī)則地散落地面,眾人騎馬飛馳之際,聽得兩聲驚呼,那男子有百步穿楊的箭法,當即抵去了那一箭,兩旁兵士可沒了這種本領(lǐng),目光駭然相視下,且來不及取出腰間長刀,便被那箭穿胸而過,飛馬奔出沒了知覺,狠狠地從馬上重摔了下去,連連在雪地打起了滾,那一片雪地上頓時染起一灘殷紅。
馬奔之際,后方近百人抽刀而出,目帶兇光,聲聲吆喝,騎馬飛馳,直殺而來。
十三太保李存孝藝高人膽大,身形落于地面,目光好似透著光芒的霜刃,有恃無恐,待那些人飛騎而來相距于他三百米地,猛一拉弦“嗖,嗖,嗖”三支羽箭一時間又分三個角度夾風而出,數(shù)匹健馬沖就而過,見那飛箭角度控到好處,頓時數(shù)匹烈馬長嘶,三人重跌滾地,只見后方那幫人紛紛緊拽馬韁,一時不敢上前。
但見后方追兵全被他十三哥一人震懾住,李夢蝶勒住馬韁,梨渦淺笑,對著立于雪地的李存孝直直豎起了大拇指,喊道:“十三哥,射的好?!?p> 她另一只玉手早已握緊了彎刀,其余一行人也不再逃亡,緊拽馬韁而立,手中各握刀刃,目光死死地凝視著數(shù)百米之外的敵人。
“三哥,小妹,你們帶著大哥先走一步,留我來斷后?!?p> 李存孝似如利劍的目光凝視著那嚴陣以待的數(shù)百名將士,手中緊握著一桿長矛,面對后方數(shù)百騎毫無怯意。
“十三弟,不得胡來,你要是有了閃事,讓三哥如何向父親大人交待。”李存勖一臉嚴肅的說道。
想是他這十三弟勇武過人,可就是性情中人,向來意氣用事,他們此刻面對的可是朱溫派出的驍勇軍隊,雖只有數(shù)百人,可個個都是以一當百的死士,盡管他十三弟武功蓋世,可他大哥此刻傷勢慘重,危在旦夕,當下是尋找郎中,趕緊療傷要緊。
李存孝面對前來追殺他們的這些精兵,他眼中卻已生出死戰(zhàn)之意,軒眉一笑,神采之間,意氣飛揚,含笑說道:“三哥,軍營少了我可以,但是不能少了你,你帶小妹快走。”
“十三哥!”李夢蝶聽到他十三哥要獨自斷后,蠶眉一蹙,一雙水盈盈眸子格外緊張。李存勖不知可否,望著站于地上的李存孝,目光旋即望向敵方數(shù)百人,自顧道:“真是沒想到我李存勖今日會被困于此?!?p> 說話間殺意凜然,又轉(zhuǎn)過目光望向身前九名漢子,說道:“眾位兄弟,可否敢與我迎戰(zhàn)敵軍,今日縱不能得以生還,也當殺他幾個回本。”
這一幫追兵是怎么一回事?話說,他們經(jīng)過李振的幫助,好幾日下來,才從大牢中救出他大哥,就在他們剛被李振暗中送走,連夜兼程而走,卻還是被朱溫的屬下發(fā)現(xiàn),及時稟告了朱溫,朱溫聽聞被關(guān)在大牢中的大太保李嗣源被人救走了,大發(fā)雷霆之怒,連夜派出統(tǒng)領(lǐng)王守仁追趕,務(wù)必將其追殺。
李存勖知道這會人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欲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九名漢子相顧一視,頓時大笑開來,紛紛抱拳,說道:“我等愿誓死追隨少主,死不旋踵?!?p> 李存勖望著這幫昔日隨他連年征戰(zhàn)的義勇之士,一時頗為感動,雖說這會人只是自己挑選出來的隨從,可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兒,今日他們怕是都難逃一劫了,哈哈大笑,道:“只可惜今日無酒,要不然定與列位兄弟痛飲幾杯,再痛殺這幫賊人?!?p> 三百米開外,且看那幫人甲胄在身,身強體壯,騎著上百匹健馬,手持霜刃長刀,顯然是以中間一人馬首是瞻,見那人頭戴甲盔,身穿金甲,腰佩長劍,見他騎匹紅棕馬兒,唇上留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瘦削的老臉,面色蒼黃,淡淡的眉毛下老眼有神。
“連城,抓活的,這可是幾只肥羊啊,死了價值可就損失大了?!崩蠈χ砼苑讲派浼哪贻p男子說道,話意間透著一股老練。
此人便是梁王朱溫帳下禁軍統(tǒng)領(lǐng)王守仁,不但武功高強,且領(lǐng)兵作戰(zhàn)能力非凡,深得朱溫信任。那身著銀甲的男子聞言,皺了皺眉,對身旁的老人所言極不耐煩,又不好表現(xiàn),強忍著說道:“義父,前面可就是潼關(guān)了,要是放跑了他們,我們可怎么向我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