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生（1）

　　芬頓是真的愣住了，他就沒想到過自己做夢都想招募到的學(xué)者，居然自己主動打包送貨上門了。

　　長河鎮(zhèn)難道是什么大型物流周轉(zhuǎn)中心，或者人才交流市場？

　　而且這群人提出的要求簡直卑微到芬頓都覺得可憐。一天能吃上一塊面包，就能夠雇傭曾經(jīng)只服務(wù)于上流社會的書記官。

　　但芬頓肯定不能夠這么糟蹋人才，有即將出售的獅騎士打底，他仍然給金妮她們開出了合理的待遇，至少和她們以前的工資差不多。

　　雖然各方面的福利待遇肯定差遠了，至少就目前這個情況，她們嬌嫩的皮膚肯定是要坐木頭樁子的。

　　“慢點吃，不會少你們的。”

　　趕忙把她們的個人檔案登記完，新開拓耕地正好趕上開飯的時間。

　　目前新收攏的人口都由白鹿堡統(tǒng)一管飯，也就是芬頓的金庫出資，并且按照芬頓自己制定的規(guī)矩，新開拓的領(lǐng)地在一年內(nèi)不收稅，兩年內(nèi)收收正常稅款的一半，也就是說芬頓還需要長期可持續(xù)性的大出血。

　　可現(xiàn)在這群看起來沒多少肉的姑娘們卻讓芬頓感覺到內(nèi)出血。

　　太能吃了。

　　一看就是餓過的，只有被饑餓折磨過的人，才會不惜一切代價把食物往嘴里灌，把自己的身體當(dāng)做移動糧倉。

　　比起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下一頓，她們寧可此時此刻撐死。

　　吃飽肚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芬頓也給自己添了一碗湯，在忙碌后的眾人中間慢悠悠喝了起來，他享受這個過程。

　　因為這里所有的人都是因為他的努力才能夠安穩(wěn)的生活，這是一種莫大的成就感。

　　而且，在勞動者中間，他才能掌握自己領(lǐng)地的動態(tài)情況，要是坐在城堡里等著傳令兵一層層傳上來，什么事輪到他處理的時候都該歇菜了。

　　在經(jīng)過最初的狼吞虎咽后，金妮回想起來自己丟到三個月之久的淑女禮儀，她開始小口小口的咬著吃，盡管她和她的書記官同伴們兩只手都抓著大把大把的黑面包，看起來沒有絲毫說服力。

　　淀粉慢慢轉(zhuǎn)化為糖分，營養(yǎng)一點點順著胃部流向全身，除了帶了難以遏制的困倦感外，還重新開啟了金妮的頭腦。

　　“這里的領(lǐng)民都能吃得起不摻雜質(zhì)的黑面包，那領(lǐng)主究竟該富裕成什么樣子，我們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有這么大的稅款啊?！?p>　　于是書記官們開始向周圍的人打探這是哪。

　　芬頓告訴她們這里是白鹿堡的轄地。

　　她們回憶起白鹿堡的領(lǐng)主是一個叫芬頓的人，因為不怎么來過長河鎮(zhèn)，所以對他都沒有什么印象，只知道是個男的，從小死了爹媽。

　　現(xiàn)在看起來芬頓對領(lǐng)地的管理還不錯，至少和見到的其他鄉(xiāng)下貴族不同。

　　她們所說的鄉(xiāng)下貴族的含義和魯?shù)罓柌煌?，就是單純的住在鄉(xiāng)下的實地貴族。

　　明明他們的生計全看領(lǐng)地的產(chǎn)出如何，可他們基本對于此都懶得或者不屑于管理，隨便交給某個信得過的人打理，能夠每年滿足他開宴會享受，給上級交稅服役的開銷就成。

　　他們對于領(lǐng)地的一切只需要了解個大概就行，這個大概的上下區(qū)間以百位數(shù)作為單位。

　　就連烏爾里克國王都感慨城市和鄉(xiāng)間的管理制度差了一個時代，一個是有，一個壓根就沒有。就跟野蠻人一樣，無論干什么事嚎一嗓子就行。

　　然而，白鹿堡的完全不一樣，這里的一切都規(guī)劃得有條理有秩序，單獨規(guī)劃成一個居住區(qū)，和勞作的區(qū)域分隔開，讓不同區(qū)域的功能不浪費重疊。

　　這種需要接受過良好教育才能做出來的成就，顯然不可能是一旁這個一眼看上去就只有低等學(xué)歷的男性的手筆。

　　只能是白鹿堡的主人。

　　她們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主人。

　　面容雖然蒼白，但卻英俊硬朗，體格強健一看就是常年在戰(zhàn)馬上驅(qū)馳，并且最重要的就是他那副不時從眼角流露出的憂郁神情，一看就是從小死了爹媽。

　　菲利普被這群莫名其妙的人搞得莫名其妙。

　　烏木護手騎士穿過層層人群來到芬頓旁邊坐下，“問清楚了，和你猜測的差不多，就是魯?shù)罓栔甘镜?。那么要怎么處理那些人?！?p>　　“他們值錢嗎？要是值錢就跟著一塊賣了吧?！?p>　　“只是一群披甲步兵罷了，不值錢的?！狈评盏难酃忾W爍，“我的建議就是殺了?！?p>　　芬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肯定得殺，不過一定要把利益最大化?！?p>　　“利益......最大化？”

　　這要怎么最大化？這能怎么最大化？烏木護手騎士沒想明白這還能怎么謀利，總不能是把這群人切片稱重賣吧？

　　“總之你先把人帶過來，我表演給你看?！?p>　　菲利普就這樣莫名其妙來，一頭霧水地走了。

　　剩下一群文職人員在原地懵圈。

　　一個看起來像領(lǐng)主的大人物給一個看起來像文書的人請示工作？

　　可是......明明這個人看起來總是樂呵呵的，完全沒有一種從小沒了爹媽的樣子啊。

　　“我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貴族嗎？”芬頓撓撓腦袋。

　　金妮很認(rèn)真的搖搖頭，誠懇地說，“不像?！?p>　　“倒像是德夏人的苦行僧?！?p>　　服務(wù)于上流社會，金妮她們自然也知曉其中的齟齬，所謂的貴族人前人后的模樣她們心知肚明，所以她們才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芬頓當(dāng)做是大人物。

　　“那你們覺得大人物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芬頓突然問。

　　大人物不會坐木頭墩子，大人物不會和他們眼里的賤民待在一塊兒，更不可能和他們喝同一個桶里裝的湯。

　　她們有千言萬語想要說，芬頓和貴族的經(jīng)典形象差得實在是太遠了，兩者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重疊的地方。

　　最終金妮做出了一個言簡意賅的總結(jié)，

　　“總之不是您這樣?！?p>　　芬頓趁勢又拋出了一個問題，“那你們覺得是我這樣的好，還是不是我這樣的好？”

　　這是個有點尖銳的問題，書記官們陷入了沉默。

　　以前的時候，她們并不覺得貴族是個一無所知的懶人是什么壞事，因為這樣他們就更需要書記官這種精通政務(wù)工作的人，即便一代代貴族傳承下去，書記官也能長久地保存他們的體面。

　　貴族利用書記官的精明，書記官利用貴族的權(quán)力，這套工作系統(tǒng)相安無事地運作了很多年。

　　但是現(xiàn)在，金妮她們絕不認(rèn)為貴族徹底是個無能的人是件好事。迦圖人入侵帶來的災(zāi)禍仍舊歷歷在目，她們都是無能的受害者。

　　她們再也不想過靠吃紙為生的日子了。

　　“應(yīng)該是，您這樣的。”依舊是金妮開口。

　　芬頓很開心地點點頭，然后他微笑著在所有人沒在防備的時候丟出了一個炸彈，

　　“既然你們覺得我相比之下要更好一些，那你們又覺得別的貴族壞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