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青服霞帔，頭戴珠翠鳳冠的身影在下人的攙扶下踏出了府門，絲竹聲愕然而止，她輕輕揭開了蓋頭的一角，只見此刻府門口的儀仗隊伍行禮跪地一片，而這重重人影已蜿蜒去了街口的另一端。
衣擺的金帔墜隨著她緩緩走下臺階的步伐輕輕拍打著腳踝，她輕轉過了流盼，目光落去了門口左邊停著的轎攆，轎攆旁邊的白馬高昂著脖頸，馬上乘鞍而坐的男子身姿挺拔，一身絳紅色禮衣與驖驪色內里的金蟒暗紋鑲邊在日光下閃爍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女孩仰望著那傲然含笑的目光，只覺得如同在夢中一般……她用溫婉的笑容回應過他的目光，兩人遙望不語，卻將彼此的愛意深深地刻進了眼眸深處…..
迎親的吉時將至，若顏依依不舍地轉過了頭，看向了此刻走到了自己身后的雙親和府中下人的身上…..
看著那最前面眼眸含淚的老者，女孩的心中甚是難解自責與愧疚。
“爹…..”
她濕潤了目光，一時哽咽難言。
“顏兒?！?p> 分別之際，那老者竭力收起擔憂之色，眼中滿溢上了無可奈何的欣慰與不舍。
“你的婚事，爹…..”
“雖曾有過多阻攔…..”
那渾濁中亦泛起了淚光。
“一切都因為……”
“你是爹與娘的掌上明珠，是我們含辛茹苦養(yǎng)育成人的心頭肉?！?p> “為人父母，又怎舍得自己的孩子…..”
“受委屈呢……”
他嘆息著，滿是滄桑的臉龐上掛著淚痕與苦笑。
“這些日子，爹想了許多…..”
“也許那日…..”
“你說得沒有錯……”
“這輩子是你自己的人生。”
“該怎么走，爹再有各種考量，亦無任何權利強求與你?！?p> 那釋然垂目模糊在了女孩行行落下的淚水中。手中緊緊牽上的緊縛難舍難分。
“一切….”
“還希望你能不負自己的本心?！?p> …..
“安康如意，順遂無憂……”
“便是爹與娘，唯一的心愿了?！?p> …..
孩子們不舍的呼喊聲交錯著轎攆外吹奏的絲竹聲交雜在耳中，蓋頭輕晃在眼前，坐在轎攆中的女孩回想著方才父母與自己惜別的話語，強忍著傷感的溫婉笑容終是放下了所有顧忌，此刻已是淚流滿面……
她想抬起眼眸，讓淚水不去流淌，想讓自己不那么難受，卻是那鳳冠壓在頭頂，沉重地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不想再回望過往，亦想努力面對那想象中美好的將來。她輕輕抹去了臉頰上的淚水，醒了醒神，又勉強振作了起來。
…..
待這迎親的隊伍漸行漸遠，對面的路口處一襲帛青色衣裙掃過隱蔽的幽暗，裊裊走出來一個玲瓏瘦小的身影……
那尖尖的臉龐上彎眉入鬢，長睫壓眸的凝雪之姿映入了夕日下，目光中的深幽之色漸漸凝聚了起來。
“三姑娘，您來這里做什么？”
一旁的小侍女不敢直視上這垂肩長發(fā)前面無表情的小臉，眼眸中透過了絲絲憂慮。
“沒什么?！?p> 那明眸流轉過來，女孩的面龐上掛上了一臉燦爛笑意。
“姑娘您是…..”
只是這般笑容似乎并未讓侍女放下心來，此刻她的心中卻更生出了幾分寒意。
“你愁眉苦臉看著我做什么？”
那女孩依舊笑著，口中卻盡是不屑。
“你瞧我這樣子…..”
“難不成還能暴跳如雷…..吃了你不成？”
一句玩笑的話語讓那侍女聽罷不禁瑟瑟發(fā)抖起來，而女孩左右打量著這惶恐的下人，已是爽朗不羈地笑出了聲。
她看著她對自己一如既往版畏首畏尾的模樣，臉上飄過一絲狡黠。
“哎，對了?！?p> “韶華呢？”
她突然又關心上另一個貼身侍女的去向。
“姑娘…..”
“您…..您不是打發(fā)她去王府給娘娘送信了？”
“唉，對噢。我都忘記這回事了…..”
“聽說明舟姑娘病了，長姐這時候取不到那周大人的信，怕是正心急如焚呢。”
她含笑著探去侍女恐懼的眼眸，嘴角止不住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們走吧?！?p> 她瞥了瞥那送親隊伍遠去的方向，又整了整衣袖回過了身。
“三姑娘，我們這又是要去哪里？”
侍女不知道這喜怒無常的女孩接下來又有什么新的鬼點子。
“去哪里？”
那側目含笑反問道。
“找哥哥去！”
“長公子？”
侍女正欲發(fā)問，此刻的目光卻碰上了那踏出了狄府大門的王卿合，她不禁詫異地圓睜了眼睛。
“姑娘您怎么知道長公子在…..”
還未等她言盡，女孩已搶過了自己的話。
“哥哥吶，他現(xiàn)在心中可一定難受極了?！?p> “我這做妹妹的，怎能不去好好安撫安撫他呢……”
說罷那嬌俏臉龐沖侍女莞爾一笑，接而頭也不回地向那男子的背影一路跑了過去…..
…..
漫長的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待即將到達王府時，那天色已經漸漸沉寂了下來。一輪圓月漸漸從薄云中透出了身影，將清冷的霜白之色籠罩上了暮云濃稠的夜空。
女孩低垂著疲倦的眼眸，而不遠處府邸上的杯酒歡聲已漸漸入耳…..
在她朦朧混沌之際，不知何時自己乘坐的轎攆突然停了下來，她依靠在轎簾邊，模糊余光中只覺得有一絲微光泛了進來。
“若顏？”
外面?zhèn)鱽淼氖悄莻€男人熟悉的聲音。
那疲倦的嬌小身影恍了恍神，立刻從迷離中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輕輕掀起蓋頭，只見眼前的轎簾被那寬袖的手掌一手撩開，此刻那轎外，威儀的男人正傾著身子，挑著一雙鳳目凝望著自己。
若顏心生出了惶恐，不禁收起了傷感之色又端坐起來….
那雙眼眸打量著自己，嘴角不禁又浮上了淺笑，他沉默不言，只是向自己伸出了手。
女孩拼命按捺著心中呼之欲出的心跳，一邊輕輕覆上他的手，一邊放下了蓋頭。
…..
人們的恭賀聲交錯在耳邊，府里張燈結彩的朦朧之光透著綢布蓋頭搖曳在眼眸中。侍女拿來谷豆撒在這對璧人腳下，而女孩則用余光沿著鋪至府中的青布條，小心翼翼地行走著。那握著自己的大手溫暖而結實，他牽著自己，轉而又與自己十指相扣，將自己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王爺…..”
她隨他不安地走著，心中甚是緊張。
“聽說…..”
“你喜歡木芙蓉？”
那身邊男人幽幽地開了口。
若顏不知這男人為何如此問自己，詫異中略微點了點頭。
“蓮瓣蘭這府里原有幾株，我已令人移去你房中。原本想這漣珠院該如何添置才能令你滿意。直到數(shù)月前…..”
“聽你們府上人說…..除了那蘭草，你甚喜芙蓉…..”
“所以…..”
“那木芙蓉已種下數(shù)月，如今這花應已開…..”
“今夜正值花好月圓…..”
“只待你一觀?！?p> 他垂眸而去身邊那紅色蓋頭下嬌小的身影，眼中不乏無盡憐愛。
溫柔的話語洋溢在耳邊，感受著他手里的溫暖，那孤注一擲的心中盎然起了從未有過的幸福。眼前的綢布前一片朦朧，她看不見他的臉，亦不方便在人前多語。柔軟的指尖只能悄悄摩挲上那緊緊扣著自己，筋絡微起的粗闊手背，又將掌心與之貼緊了些。
“過會兒祭拜了先帝和太妃的靈位…..漓畫她會先帶你回房中等候?！?p> 男人用手指緊緊按住了那不安分的指尖，瞥去一水柔媚的目光溫柔地提醒著身邊的人兒。
“不過，王妃娘娘…..”
聽見祭拜一事，她不禁脫口而出了那從未謀過面的王府女主人，此刻她隱懼于自己的立場，又揣揣不安了起來。
那男人似乎看出了女孩的不安，依舊不改笑意。
“跟我來?！?p> 他說罷，此刻已牽著她踏進了祠堂之中。
…..
紅燭搖曳著眼前模糊的光影，女孩在祠堂中的軟墊上跪下來，模糊的視野中，她隱約看見了那落座的男人另一邊，一個眉目秀麗的女人正在含笑端詳著自己…..
那女人沉默不語，亦不見清晰的五官，而那一雙明亮的目光卻透過了蓋頭的綢布，凝聚進了自己的眼眸中…..
她不敢多有揣測，謹記著自己的立場，低著頭接過一旁侍女案盤上的茶盞，恭敬地行上了奉茶之禮……
…..
一番緊張的儀式結束后，在眾目睽睽之中，她無法再與他長留溫存，只能依依不舍地回望著那被賓朋圍繞的身影，凝視著那看著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眸，又被春蠻攙扶上，在王府一眾侍女的引領下，離開了熱鬧的宴會之所往自己的居所走去…..
“漓畫姑娘，這漣珠院在哪里？”
她環(huán)視著透過模糊燈光漸漸安靜的四周，一邊小心地移步，一邊與這領路的大侍女三言兩語地聊了起來。侍女提著燭燈，火光映襯過那清麗含笑的臉龐。
“這漣珠院靠近元燕殿，離元榮殿亦不遠?！?p> “王爺無論身在寢處，亦或是處理政務，都能就近去到娘娘的居所?！?p> 侍女的娓娓道來讓女孩微有詫異，心中想到這男人一貫的作風，那綢布下的臉龐不禁又掛上了會心羞澀。
“漓畫姑娘，你說…..”
“王妃娘娘是一位怎樣的人？”
蓋頭下的嬌俏小臉此刻轉了話題，回想起方才祠堂中那模糊的面龐，不禁又好奇地向這位侍女詢問了起來。
“我見王爺…..無論入宮還是在宮外…..”
“都甚少看見他與這位娘娘同行?！?p> “今日我亦是第一次見她…..”
“原以為她會不茍言笑端莊嚴肅，會像當今皇后娘娘那般…..”
“沒想到…..卻是位平易近人，笑容可掬之人?！?p> 女孩的一番單純感慨惹得那提燈侍女掩口而笑了起來。
“姑娘多慮了?！?p> 她看去那夜幕中的眼眸似有一絲淡漠的平靜。
“與其說王妃娘娘平易近人，倒不如說…..”
“那位娘娘經歷坎坷，是已將這世間事看得透徹?！?p> “這王府…..曾經也有過門庭冷落時…..”
她解答著女孩的疑問，又欲言又止。五味雜陳的心中一時間有些難以釋懷。
“她是怎樣的人，待側妃娘娘您與她相處久了自然會明白?！?p> 侍女輕回過頭，又一臉輕松含笑道。
“明兒一早，您還要去給她請安…..”
見若顏恍然點了點頭，那侍女又微揚起了嘴角。片刻后她似有想起了什么，臉龐上又恍過一絲愁慮。
“除了王妃娘娘，郡主殿下如今也居于雍華殿…..”
“這孩子方行過金釵之禮，與太子是雙生龍鳳，也是王爺?shù)恼粕厦髦椤?.”
“只不過…..那脾氣，隨了幾分王爺年輕時的脾性，外冷內熱，剛正不阿，說話有時侯不留余地。”
侍女無奈苦笑道。
“娘娘雖只年長郡主數(shù)余歲，但如今畢竟位為側妃，這往后…..還要您以長輩的身份對這孩子多擔待著些?！?p> 侍女三言兩語提點的話語徜徉在女孩耳中，她雖對這偌大王府里陌生的人與事懷抱著不安，但卻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p> 她輕聲道，眼中閃爍過些許惴惴不安。
……
“小姐，您小心腳下。”
“娘娘，還有幾步路就到了…..”
…..
待這一行女眷裊裊走遠，從一旁郁郁蔥蔥的梅林里走出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她終究…..還是…..”
正在他感嘆著，將笛子在手掌里轉了一圈又收進了腰中，身后的陰暗處突然伸出了一雙手…..
“徽玉哥哥？”
那小侍女輕笑著，指尖偷偷欲覆上少年的腰身，正在指尖觸碰到他身體的一瞬間，那少年本能地一驚，轉過身緊緊抓住了那雙手。
“啊！”
少年的舉動讓那侍女驚出了聲。少年的手勁甚大，已握得她哀叫連連。
“做什么！放開我！”
“你怎么這么用力！”
少年就著清冷的月光看清了這侍女的臉。
“是你？”
他似重重舒了口氣，一手松開了那雙手。
“徽玉哥哥，只是開個玩笑而已?！?p> “你怎么這么用力…..”
“好痛…..”
侍女楚楚可憐地摸著那通紅的手腕，一臉委屈了起來。
“你怎么在這里？”
“我還以為是哪個無恥狂徒。”
那少年瞧見這熟悉的面孔，不禁掛上了一臉肆意的笑容。
“你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姑娘人家。哪個狂徒會對你有興趣！”
那侍女摸著自己的手腕，一臉嬌嗔不屑道。
“瞧你這話說的，在下好歹也是驚才風逸，芝蘭玉樹的翩翩君子…..”
那笑眼抬起，追上侍女嗔怒的垂目，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一邊坦然自若道。
侍女不忍與他直視，漲紅了臉瞥過了臉。
“你怎這么自戀！”
她蹙眉又剁腳，已是搖了搖頭不愿再理會他….
“哎，墨蘭?！?p> 那少年瞥去女孩的側臉，收起了方才玩笑的話語，又掛上了一絲認真的神色。
“什么？”
她不情不愿地回過了頭。
“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
“我奉娘娘之命。方才給漣珠院送去了賀禮?！?p> “噢。”
那少年探了探那故人消失的方向，又回過神來。
“那你呢？”
那侍女耐不住好奇，亦將目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了遠處。
“我？”
少年有些微微無奈起來。
“暖音閣的小丫頭們吵得我頭疼，出來散散心。”
少年的解釋讓這侍女不禁掩袖噗嗤笑出了聲。
“在這月黑風高的晚上？”
她的忍俊不禁又讓那少年臉上的無奈更多了幾分尷尬之色。
“我看你…..”
“怕不是惦記著那上元夜的事，趁著夜深人靜，又來窺這狄娘娘的美貌吧。”
侍女的玩笑之語仿佛觸碰到了少年敏感的心思，他回過頭，看向墨蘭歪著腦袋一臉含笑地打量著自己，那雙眼眸尷尬地無處安放了起來。
“你，你在這說什么胡話呢?！?p> 他的神情洋溢出了幾分無奈與不安。
見這番玩笑讓他漸漸陷入了沉默，小侍女又絲絲苦笑起來……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別放心里去…..”
她輕輕笑著，拉上他的衣裾又看著他的眼眸道。
“我只是擔心你，怕你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那女孩撒嬌的眼神忽閃在少年無奈的目光中，他徜徉了一聲嘆息，又擺出了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
“徽玉哥哥，其實你心里清楚。”
“暖音閣里，蘇梨和銀蓮她們都喜歡你?！?p> “但是你卻總是視若無睹地與她們嬉笑玩鬧。”
“這些年，姑娘們也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p> “而你來王府好些年，也都近弱冠之年了……”
侍女紅著臉小聲嘀咕著，此刻她試探的話語卻在內心的矛盾之中漸聞漸遠…..
“所以，你到底想與我說什么？”
少年好奇地看著眼前咬著嘴唇，扭扭捏捏的女孩，臉上又浮現(xiàn)出了幾分溫柔的笑意。
“就是…..”
“就是…..”
“就是說…..男女授受不親?！?p> “還有…..”
“還有？”
“希望你快點成家立業(yè)?！?p> 墨蘭鼓足勇氣與他道出了自己一直想說卻又不敢說的心底話，此刻惶恐的面龐上不禁為自己的大膽而凌亂了眼神。
聽罷這青梅竹馬的女孩一番話，站在一輪明月下的少年仿佛突然間明白了什么。那輪廓清晰的臉龐上劃過一絲詫異，又浮出了些許無奈。
“你想什么呢？”
“我可從來沒有打算娶妻生子…..”
“就算我想，我也不能…..”
他悵嘆了一口氣，想駁了她的希望，又不知道該怎么與她說下去，看去墨蘭惘然若失的模樣，那深藏著秘密的心里只覺得既可笑又無奈。
“你與我拐彎抹角說這么多…..”
“該不會…..”
“是因為你也…..我？”
他指了指女孩，又指了指自己，臉上一片暖笑。
見這暗暗愛慕的男子一語猜中了自己的私心，女孩的臉霎時緋紅了起來。正在她不安地將目光移去一旁，忐忑不安地思慮著該不該應答之時，那少年卻不知何時又沿著小徑往回走了去…..
“徽玉？”
墨蘭驚慌失措地跟了上去。
“你們吶，該嫁人的嫁人?！?p> “該出府的出府?！?p> 那少年邊走邊道，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又將手臂枕去了腦袋后面。
“只要…..”
“別勸我這種浪蕩子回頭是岸。”
“便是圓了我這逍遙自在的人生了?！?p> 他瀟灑地笑著，遙遙而望著夜空中那輪渾圓的銀月，目光中寫滿了悠然自在。
“徽玉？”
那女孩詫異的睜圓了雙眼。從他意味深長的話語中回過神來，一瞬間不禁想起了從暖音閣聽來的那些謠言。
“難不成…..你…..”
“真的打算入宮？”
那女孩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此刻已不能自已。
“那也未嘗不可？”
少年爽朗笑著，回過頭看向身后的女孩，眼中徜徉過無盡的溫柔。
“但是…..”
那小侍女擔憂地跟緊了腳步。
“但是什么？”
“皇后娘娘…..”
“噢……她呀…..”
“…..”
……
梅林的深處，兩人邊聊邊走的身影若影若現(xiàn)，已是漸行漸遠…..
朦朧銀月懸掛在低垂的夜幕中，俯瞰著芙蓉錦簇連綿的白色花?！?p> 此刻侍女皆已退去，漣珠院里只剩下了女孩獨自一人悄悄挪步觀花的身影。這座院子修葺新整，院中有池水亦有假山石橋，宛若一方庭中庭，院里院。草木疏落有致，流水潺潺娟娟，而錯落有致、植于其中的便是這株株白色木芙蓉了。
夏末正是這花盛開的時節(jié)，女孩遙望于眼前，只見瞳眸中風簌簌拂過花海，花海起伏中偶有螢火背靠于銀月之上，游蕩于其間…..
不過一會兒那閃爍著微弱光芒的蟲兒從那銀盤上輕輕落下，停歇在了刺繡著云紋祥鳳的霞帔上…..
女孩側過頭看去肩頭，一時間欣喜地綻放了笑嫣，她用指尖輕輕接過了此刻停落在肩頭忽明忽暗的小蟲，將其對著月色靜賞了起來。
“月下芙蓉瀲光動，花上流螢遍庭中?！?p> 她迷離著眸中漣漪輕吟道。
…..
“曉吐芳心零宿露…..”
正在她沉浸在此番花好月圓的風景中時，指尖的清螢繚繞飄渺去了夜空中……而此刻身后幽然而來了一聲淺誦….
還未等她來得及回頭，那聲音接而漸近…..
“晚搖…..嬌影…..”
她正欲回頭，此刻那抹溫熱已摩挲上自己耳邊……
“媚清風?！?p> “王…..”
此刻那耳根通紅，女孩動容地轉過了頭……”
“王爺……”
她抬起了期待的眼眸，看去耳后那雙俯看著自己溫柔含笑，目不轉睛的細長鳳眸。粉光若膩的臉頰更透出了緋紅。
“王爺您…..”
“方是戌時，您怎么回來了？”
“我…..”
“我看這院中景色甚美……所以忍不住便…..”
她漲紅了臉，為自己的輕率之舉手足無措起來。
“本王早回來你不高興？”
他抄著手，追尋著女孩無處安放的眼眸，徜徉著一臉笑意道。
“我…..”
她羞于啟齒心中的驚喜，只是將目光瞥去了別處。
“那宴會…..”
“還有那些宗親朝臣…..”
女孩躲避著這含情笑眼，不安地抬眼看去了遠處。
“宴會何時結束，自然本王說了算……”
眼前的男人含笑道，那微瞇的眼眸中已融化了無盡愛意。這愛意環(huán)繞著女孩，此刻已讓她無處可藏。她羞澀地垂下了眼眸…..
“過來?！?p> 羞澀的目光從領口又掃上那眉梢眼角的霎那，寬袖下粗闊的手掌一攬過了自己的腰身。
嬌波凝睇的臉龐輕貼上衣香繚繞的胸膛，那有力的心跳已是傾之于耳…..
“王爺，今天…..您…..”
“沒有飲酒？”
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沒有在他的身上嗅見一絲預期的氣味。此刻那雙詫異的圓潤杏瞳輕輕抬起，映入了那垂眸之中……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確實…..滴酒未沾?！?p> “為…..為何？”
女孩眼眸中很是不解。
“因為都道…..”
“飲酒誤事。”
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不改暖笑。
“誤事？”
“您，您今夜還要去哪…..”
還未等這嬌小的身影一時慌亂道盡，這男人已一手將那懷里的可人兒打橫抱上了身。那身著華服禮衣的小小身影頓時驚慌地掙扎了起來。
“王…..王爺。”
“放…..放我下來！”
她羞怯于被旁人瞧見這副畫面，輕輕推搡著男人的臂膀…..
“還能有什么事？”
他絲毫沒有放她下地的意思，手緊緊抱懷著這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凜然含笑著俯看上了那惶恐的小臉…..
“只怕本王喝了酒，今夜…..”
“一夜無眠…..”
“可要如何醒酒？”
一縷春風柔媚地拂過了女孩仰望的驚恐清瞳，那挺拔的身姿移開步，就著花攏月色往房中走去……
環(huán)抱著男人的肩頭，那懵懂臉龐聽懂了這番話中意，頓羞得面紅耳赤。
“但、但是王爺…..您…..”
“本王沒有名字？”
那邊走道的身影避重就輕，含笑垂眸提醒道。
懷中紅暈滿面的臉龐睜著一水清潭，清潭中倒影著垂星韶月，又映入了男人凝思而望的眼眸中……
“元…..”
“元儼…..”
她不安的小手捏著他的衣領，嘟噥細語著，眼中寫滿了羞澀。
“嗯？”
那凌厲遙望的目光佯裝淡笑了起來。
“元儼…..”
“聽不見?！?p> “元儼…..！”
女孩在耳邊羞怯道，那嗔怒的模樣落入了那深邃的眼眸里，他的唇邊忍不住輕覆上她光潔的額發(fā)，又輕移去她的耳旁，柔媚的微粼里又透出了無盡的溫柔。
“待這一夜過去……”
……
“你大約……”
“便能叫習慣了…..”
那柔情蜜意的話語氤氳于耳中，女孩溫紅著臉不再抵抗，溫順乖巧地環(huán)抱上了男人寬闊的肩頭，凝視著他挑翹眼眸中的似水柔情，羞于作答的小臉緊緊貼進了那暖香四溢的胸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