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來了客人,今天的十字巷比平常熱鬧得多。
齊符把枕頭安置在沙發(fā)上,揉了揉又拍了拍,隨后旁若無人地走進自己房間,此時楚倪也已收拾好她的行李。
“謝謝?!背咦邶R符的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著謝,齊符只是兩手插兜點了點頭。
“別在我房間抽煙?!饼R符命令到。
“嗯。”楚倪尷尬地答應(yīng)道:“齊符先生,謝謝您愿意收留我?!背哂∠笾旋R符很少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來打開話匣子。
齊符只是隨意地應(yīng)付著:“你幫過我,我欠你的?!彼樖帜米叽差^柜上的小熊玩偶。
那破舊的粉色小熊玩偶是屋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裝飾品,出于禮貌楚倪沒敢動它。
楚倪看著玩偶上的蝴蝶結(jié)打趣道:“看不出來啊,齊符先生真是少女心呢。”
齊符捧起娃娃就往外走,沒有辯解更沒有生氣,徒留下楚倪一個人尷尬地坐在屋里。
“羋妍…”齊符坐在沙發(fā)上把玩著縫縫補補過很多遍的舊玩偶,他總覺得心里很不舒服,有點酸,還喘不上氣。
齊符的視線死死鎖定在玩偶身上,而他內(nèi)心的小船早已飄蕩于名為悲傷的溪流中,即便老爹坐在他的身旁他也毫不在意。
卑遼高喘了幾口氣,他在腦中斟酌著語句,畢竟一起生活了十余載,他一眼就看得出齊符在生自己的氣。
“這娃娃,你還留著啊?!北斑|高撓撓自己的光頭,他想和齊符拉近距離??升R符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回應(yīng)他。
“好吧,好吧,委托書其實被我藏起來了,這兩天城里不太平,我真的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北斑|高妥協(xié)似地掏出委托書拍在桌上,不過他還是壓著圣骨的事沒有說。
齊符嘆了口氣,頭也不抬地說道:“你還有事瞞著我。退縮從來都不是你的作風(fēng),你害怕些什么?”
“………”
齊符又嘆了口氣,抓起娃娃起身欲走。
卑遼高也站起身來:“孩子,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彼〈T的雙臂不安地搭在沙發(fā)上:“我只希望保護你,你真的不該參與這些事?!?p> 齊符沒有回頭,他顫抖地抱怨道:“那你也和我沒關(guān)系嗎?”此刻他感覺鼻子酸酸的,一句話也憋不出,只得加快步伐逃進自己房間。
“怎么了?”楚倪被突然闖入的齊符嚇得一顫,齊符則一屁股坐上床,生起了悶氣,全然沒有理睬她的意思。
楚倪擔心地摸了摸齊符,她的聲音很沙啞,但態(tài)度很溫和:“和老爹吵架了?”
齊符不置可否,他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語,好似在回答問題,又好似在拷問自己:“可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如果他都在騙我那我還能相信誰呢?”
楚倪撫摸著齊符的背,她搞不清楚情況,可眼下齊符又不愿和她解釋,所以她只能無奈地坐在齊符身邊陪伴他。
和楚倪一起陪伴齊符的還有那個破舊的小熊玩偶。齊符一看到它就會想到自己并不美好的童年,從而徒增幾分憂愁,所以他一把抓起玩偶塞進床頭柜里,眼不見為凈。
今天齊符的壞心情或許也不完全歸咎于那個可憐的小玩偶,大抵還和老爹的欺瞞以及城里接連的發(fā)生怪事有關(guān)吧。
總之齊符就是很不安,不安到心情奇差,不安到喘不上氣,不安到心臟陣痛。
十字巷里的氣壓越來越低,楚倪在想辦法活躍氣氛,可齊符父子總是悶頭琢磨著各自的心事。
巷子外的混亂就這樣被三人暫時拋之腦后,如果那些混亂不主動找上他們就更好了。
太陽下落到地平線附近,滿天云朵都被染成赤色,兩個極其突兀的人形已在陰影中佇立許久。
行人們從扭曲的軀體身邊匆匆經(jīng)過,但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兩個滴著粘液的惡鬼,他們好像空氣般毫無存在感。
“呸咯呸咯,【馬拉克】,還有個目標就在前面了?!卑∨止砦镏L長的舌頭說起話來,或許因為舌頭的緣故,他吐字很不清晰。
“等天黑我們就召集手下?!蹦潜环Q為【馬拉克】的高大惡鬼把玩著自己駭人的利爪:“【摩洛克】,我會享受撕碎他的每分每秒?!?p> 【馬拉克】蒼白的身軀足足有三米多高,健碩的手臂下是一對鋒利的漆黑利爪,他身邊蛤蟆般蹲伏著的【摩洛克】甚至不及他的腰。
【馬拉克】話音剛落【摩洛克】就拍拍自己的圓鼓鼓的肚子反駁道:“咱們還是得小心點,【將軍】說那家伙可獨自驅(qū)散了【黑羊仔】呢?!?p> 【馬拉克】野獸般的大嘴顫動著:“【黑羊仔】那個小廢物算什么東西?!彼中蕾p自己尖銳的利爪:“拋棄理智任由執(zhí)念驅(qū)使,這算哪門子強大?!?p> “可我們不就是執(zhí)念催生的產(chǎn)物嗎?”【摩洛克】舔舔嘴唇反駁了一句,隨后若有所思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隨便你,總之謹慎為妙?!蹦歉L長的的舌頭像毒蛇揮舞著:“呸咯呸咯,反正我們的任務(wù)就是保護咒印?!彼麚狭藫项^想到什么似地補充道:“順便同步點記憶回去?!?p> 【馬拉克】聞言下意識地瞟了眼【摩洛克】的背,那馱著的背上有不少黑色的癆瘡,看起來活像一只超大號的癩蛤蟆,而在疤痕之間還深深刻著個顯眼的咒印。
“你丫放心吧,老子自己有分寸?!薄抉R拉克】不爽地搖搖頭,他摩擦著野獸般的獠牙,極度充血的眼球死死地盯著十字巷事務(wù)所的方向。
與此同時,某個溫柔的眼神與這殺氣畢露的眼神不約而同地交匯在同一點上。
玫瑰山莊的花園里,一個面容姣好的姑娘正心不在焉地向山下張望著,傾城的美顏令簇擁的野花都失去了光彩。
而另一個強壯的男人則有些花癡地欣賞著姑娘俊美的側(cè)顏,不遠處還有位高挑的長發(fā)女仆正認真修剪著樹枝。
“小竇竇,小竇竇?!碧聘]撐著腦袋眺望山下的隴川市,她的思緒早已不知飄向何方,唐宏富溫柔地喚了她好久才讓她回過神來。
唐宏富眼看唐竇有了反應(yīng),立即興奮地撐住欄桿,擺出個帥氣姿勢,努力憋出氣泡音:“小竇竇,咱去準備準備吧,晚上還有任務(wù)呢?!?p> 唐竇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她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山下的隴川市。
玫瑰山莊的位置很獨特,在這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直接眺望到隴川市區(qū)成片的繁華高樓。
可惜無論塔樓,花園還是任何別的地方都沒法找到那被高樓遮擋的十字巷,唐竇只能憑直覺隨意張望,哪怕僅僅圖個心安。
“少爺不用急,吃完晚飯再準備也不遲,時間還早著呢?!焙幪嶂拗魞?yōu)雅地走到二人身邊,她甩甩腦袋把過肩長發(fā)撇到身后,對唐竇拋了個俏皮的小眼神。
話語間脆弱的木柵欄被唐宏富高大的身子撐歪,好在他及時調(diào)整站姿才沒有摔個狗啃泥。
為了緩解尷尬他只得咳嗽兩聲和狐元瑤搭訕起來:“嗯哼,嗯哼,小狐啊,話說我爸去哪了?”
唐竇受到唐宏富啟發(fā),側(cè)著腦袋喃喃自語道:“對啊,唐子棟也不見了誒?!?p> “小少爺今天不高興,伯爵大人正在哄他高興呢?!焙幪嶂糇诱镜霉P挺,她用悅耳的聲音回答了兄妹倆的問題。
“天氣不錯,可惜……”三人交談之際卑遼御死氣沉沉的聲音毫無征兆地突然出現(xiàn)。
唐竇輕叫著嗖地一下鉆到唐宏富身后,而狐元瑤似乎早已察覺卑遼御的到來。
她背過手藏起樹枝剪,鄭重地問了個好,臉上笑得超甜。
卑遼御也笑著點頭示意,隨后看向唐家兄妹:“可惜今天晚上大抵不會這么平靜了?!彼y白色的頭發(fā)在夕陽下發(fā)著淡淡的光。
他背過手補充道:“兩個干擾源都在十字巷里,這次的二位的任務(wù)是過去把它們清理掉,對了…”
唐宏富不耐煩地擺擺手,他打發(fā)道:“我知道,必須等到子時再行動,大哥你說過三遍了,我又不是沒出過任務(wù)?!?p> 卑遼御板著臉搖了搖頭,輕嘆口氣轉(zhuǎn)過身去:“我是說,少爺小姐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