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愛我二十三年

　　林三月是一個完全沒有運動細胞的弱雞

　　年年參加的運動會800米長跑比賽是她唯一慣性般停不下來的執(zhí)念。

　　她永遠為出發(fā)時的信心滿滿和躊躇滿志買單，而忘記過程中的舉步維艱，結束后的狼狽不堪。

　　已經(jīng)走了三天，出發(fā)時的激動已不見蹤影，心里只有一個終點和不斷向前的腳步。

　　天地與自然本來就蘊藏著振奮人心的能量，每一個人都能在日月星辰中得到力量。

　　白天的疲憊與辛苦都可以在夜里得到修復與慰藉。

　　第四天，落草為寇還是信心滿滿的出發(fā)了。

　　不同的是，由于前三天的徒步強度讓很大一部分原本就極度缺乏鍛煉的運動弱雞們都相同程度的感受到了腳部傳來的劇痛。

　　已經(jīng)不能保持原本節(jié)奏的作家們統(tǒng)一了一個極度緩慢的蝸牛般的速度螃蟹一樣行動著。

　　“泥泥，你要不上車吧？”看著居然已經(jīng)掉到自己后面每一步都需要下定決心的的碾落成泥，林三月說道。

　　“不行……一步十元呢？我這是在撿錢！”碾落成泥露出了一個胖而不膩的笑容。

　　“風景也不錯，慢慢走挺好……”蒼離悍刀看著遙遙不見蹤影的第一梯隊第二梯隊……

　　他們明顯成為了和林三月一起掉鏈子的第三梯隊。

　　她說的是對的。

　　林三月心里想，慢下來其實很好。

　　草原……

　　一望無際的茫茫大草原……

　　一塵不染的蔚藍天幕……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來自山河草原，來自和風暖陽，我屏退山河草原，屏退和風暖陽，天地之間我便是那山和草原，和風暖陽。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番茄炒炒西紅柿頓覺豪氣盈胸，背完了整個春江花月夜。

　　正在這時，一群戰(zhàn)馬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裹挾著泥土翻飛轟轟烈烈奔襲飛馳在大草原之上。

　　好一副萬馬奔騰的壯觀景象！

　　這里是霍去病親手建立的皇家馬場，這里從來都不缺好馬。

　　一邊專注腳下的每一步，一邊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大家都融于天地間陷入各自的世界。

　　“三月，我覺得你們很奇怪……又很有趣?！痹S小棠看著走得極慢卻極認真、背著春江花月夜又陷入沉思的人們，說道：“你們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又好像沒有人比你們更懂得這個世界?！?p>　　路就是這么一步一步走下來的……

　　由于行進速度太慢，還沒有抵達終點，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大家還在一步一步以螃蟹步伐龜速向前。

　　收隊的保障車就跟在后面，開著大燈照著他們前行的路。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做一個上車的決定遠遠難于做一個堅持的決定。

　　所以人是很奇怪的動物，一旦心里認定了一個目標，放棄反倒成了最難的事。

　　所有人都在跟自己較勁。

　　終于，近在遲尺的終點就在眼前。

　　四面八方騰升起溫柔的綿延五里的星星點點，與星空輝映，照亮了終點的路。

　　 128公里，4天，將近22萬步……這是她半年的步數(shù)總和！

　　林三月看了一眼四天來一直在身后，此時沐浴在星光里的言清風。

　　接下來……他們……會怎么樣呢？

　　原本是決定活動之后就再不相見。

　　此刻，她動搖了。

　　對未來有了期待的林三月本能的眉頭一蹙，亂麻一般理不清放不下。

　　慶功晚宴很熱鬧，是一場成功的旅途。

　　足跡這幾天的河西走廊直播觀看人數(shù)已經(jīng)破十億，新上線的旅行業(yè)務板塊預訂量也是一騎絕塵的天文數(shù)字。

　　“感謝各位金筆作家們的辛苦付出，你們共計為助殘基金籌得三千萬公益基金，我們第一天就說過，走過的每一步都算數(shù)。”

　　舞臺上的言清風溫潤而沉著帶著一絲對世界的熾烈：

　　“舒適的活著，很好；但生命，卻在于折騰?！?p>　　這句話有多動人，言清風就有多耀眼。

　　人聲鼎沸中，仿佛只剩下林三月和舞臺上的時那束光。

　　林三月感覺到，那束光順著每一個細胞滲透進血脈里集中到心臟，然后從那里開出一朵花來。

　　“在結束本次活動之前，我要再宣布一件事，足跡旗下文化公司將攜手讀界集團、宙影傳媒一起影視化讀界經(jīng)典大IP作品，今年投拍的有番茄炒西紅柿的《落花斬》以及……林小姐的《清風不語》《傾世》?！毖郧屣L輕描淡寫的宣布了另一項與落草為寇息息相關的計劃。

　　林三月想起那天在紅毯上言清風說過要拍攝這兩本書，原來一切都在他計劃中。

　　“林小姐的成名作，第一本，第十本……我是她的忠實書粉，這十年……沒有錯過她的任何一天?！毖郧屣L的聲音像風一樣吹進林三月心里，那朵花隨風飄搖。

　　“我在北大未名湖畔讀《清風不語》，我在玻利維亞天空之鏡讀《云洲記》，我在南極點讀《傾世》……我走遍了全世界，我在每一個地方去讀她筆下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故事……”言清風娓娓道來，十年的時光緩緩流過心間，他停頓了一下。

　　“然后我知道比這個世界更讓我心動的是她心里的世界……”溫柔的擲地有聲，如果一個玻璃杯落下，發(fā)出一聲脆響。

　　他在干什么？！

　　言清風看著林三月，是沉淀十年溫柔入骨的眼神。

　　“夠了！”從言清風提到清風不語開始，就已經(jīng)在暴走邊緣的許小棠終于站起身來：“言清風，你還能再卑鄙無恥一點嗎？！”

　　“你說什么？”言清風冷凜問道。

　　“還需要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許小棠走到言清風面前，冷靜且清醒的說道：“請你拿出點風度，不要再利用三月了！”

　　“我沒有。”言清風沉寂回答，不動如山。

　　許小棠逼近一步，冷笑一聲：

　　“為了給足跡新項目造勢，你曝光身份關注三月，把她推上風口浪尖，把流量引入足跡讓足跡股票大漲，不是利用？！”

　　“你明知道我不放心她一個人，而我的加入會讓行走大世界第一期獲得更大關注度，所以你欺負三月簡單激讓她當眾答應參加活動，又設計讓她簽下巨額違約條款協(xié)議，不是利用？！”

　　“還有……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三月的關系，你今天卻在這里說出這些曖昧不清的話，讓媒體發(fā)酵為你進軍影視行業(yè)造勢，不是利用？”

　　三連問，字字真實，有理有據(jù)。

　　……

　　一陣沉默后。

　　“我不是在造勢?！毖郧屣L語氣一轉，停頓了一下，理智且不容置疑的說道：“我是在和你公平競爭！”

　　許小棠，林三月的腦子同時“轟”的一聲。

　　眾目睽睽之下，面對無數(shù)直播鏡頭，鏡頭外是以億計突然被瓜砸中不明所以且瞬間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群眾。

　　除了三位當事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坐直了身體放下了手中的瓜子……

　　許小棠突然暴怒，他一把抓住言清風的衣領：“言清風，你憑什么？！”

　　“憑我可以背叛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用十年的時間去證明，我愛她！”言清風推開許小棠的手，說了一句讓許小棠瞬間凝滯的話：“憑她的每一本書里都有我?！?p>　　他步履沉著的巍峨如山的，走到林三月面前，認真的看著她，以從未有過的鎮(zhèn)靜帶著從未有過的不理智，說道：“相愛的兩個人會分泌一種叫苯基乙胺的激素，苯基乙胺的濃度高峰可以持續(xù)6個月到4年左右的時間，平均不到30個月（2.5年）。我無法在年少心動的時候回答你關于是否喜歡你的問題，因為《自私的基因》和《進化心理學》讓我無法確定我們是否可以一起走下去，直到白發(fā)蒼蒼。于是我走過世界，歷經(jīng)人生，發(fā)現(xiàn)在每一個地方都有你的影子。我現(xiàn)在可以回答你，我喜歡你，比喜歡全世界還要喜歡。”

　　……風，只有風的聲音劃過林三月的心間。

　　這突如其來的，遲到了十年的告白。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那他要有多理智和癡傻，才敢突然消失，用十年去證明年少心動可抵歲月漫長？

　　他又有多傲慢和篤信，才敢突然出現(xiàn)，當著全世界告白認為她會堅定的選擇和他在一起？

　　他要用科學和實踐來證明愛情？確實是那個驕傲的言清風會做的事。

　　所以這十年……

　　是少年的篤定和執(zhí)念，也是不成熟的理智與傲慢。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這么說，這是多腦殘且無厘頭又討伐渣到極致的說辭。

　　但是從言清風的嘴里說出來……林三月和許小棠信了。

　　是他。

　　少年言清風會做出來的事。

　　林三月心動了，一如從前。

　　所以，如果愛一個人，他什么都不做，他就站在那里，你還是會愛他。

　　所以，如果愛一個人，他做了很多讓你生氣的事，他說一句喜歡，還是會讓你徹底淪陷。

　　“十年前突然消失，十年后突然出現(xiàn)，云淡風輕一句愛她，言清風，你是有多自私多傲慢！你知道她這十年是怎么過來的嗎？你在意過她的感受嗎？”許小棠控制住自己幾乎想毀滅全世界的怒火，緊緊捏著拳頭，額頭上青筋凸起。

　　是任何角色里都沒有過的許小棠，是惹三千萬粉絲心疼的許小棠。

　　許小棠十年情深把林三月奉若珍寶，他的粉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就算是此刻，看到林三月臉上那熟悉又陌生十年不見的癡迷表情，他心臟碎裂成灰，卻依然想著林三月委屈心酸的十年。

　　此時依然萬眾矚目無可挑剔的他，明明一身王者之氣眉宇間卻有陷入里塵埃的卑微。

　　這十年，明明是他陪她一起度過。怎么言清風一句愛她，讓這十年陪伴沉淀起來的兩情相悅危如磊卵。

　　許小棠，哪怕是有一丁點的自私，也不至于讓三千萬粉絲此刻哭出海洋。

　　許小棠說完，沉默著，宇宙崩塌般卻依然溫柔的看著此刻眼里只有言清風也許完全沒有聽到他嘶吼的林三月……

　　他還沒有來得及心疼自己，只是心疼林三月十年日夜不息的尋找言清風，而言清風就看著她卻從不回應。

　　很久之后……

　　林三月牽起許小棠的手，對著言清風輕聲說道：“我有男朋友了，他叫許小棠，他愛我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