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說不出的惆悵
今天趕牛車的車夫，是個中年大叔，身上沒有星氣波動，是個普通人。旁邊還坐著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十七八歲模樣，小巧玲瓏，臉蛋冷得通紅，看著有些靦腆，應(yīng)該是明月姑娘剛收的侍女。
蔡多福走到車廂旁，還沒開口，只聽車廂里傳來明月姑娘的聲音：“進(jìn)來吧?！?p> 這有點不合規(guī)矩，連坐在外面的小姑娘都驚詫地望著蔡多福。
“我站在外面就好?！辈潭喔?yīng)了一聲，把溜溜放進(jìn)車廂。
“沒事，進(jìn)來吧。我有東西給你?！泵髟鹿媚镎f。
蔡多?？粗仑S街上來往的行人，想了想，還是坐進(jìn)了車廂。
車廂很大，最里面鋪一席大紅的錦墊，明月姑娘跪坐在上面，端莊艷麗，特別是那白里透紅的俏臉，美得讓人有些恍惚。
不過恍惚過后，蔡多福卻是擔(dān)心，明月姑娘體內(nèi)的噬魔蟲，數(shù)量比幾天前多了一倍，連星氣的運轉(zhuǎn)，都有些凌亂，明顯已到崩潰邊緣。
他輕輕在門簾旁盤腿坐下，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
明月姑娘從身下的軟墊里拿出一個金色的布包，遞到蔡多福跟前：“這是給你的?！?p> 蔡多福接過來，揭開錦布一看，里面放著一條用玉片金錢織成的腰帶，旁邊還有一塊三指寬的玉牌，正是光明圣教頒發(fā)的竅客腰帶和身份玉牌。
他取過玉牌，輸入星氣，玉牌立即浮現(xiàn)出自己姓名籍貫等個人信息。
早想有個身份，可此時的他，沒有原來想象般的喜悅，可能是姐姐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突然間再從明月姑娘這里拿到，不覺得新奇了。
“明月姑娘，有心了?！辈潭喔Ｕf。
“你是個好人，應(yīng)得的?！泵髟鹿媚镎f。
蔡多福尷尬笑笑，想說什么，可拿著手玉牌，聞著四周的幽香，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請你吃飯?！泵髟鹿媚镎f了一句。
“你包下臨江樓了？”蔡多福問。
“嗯?！泵髟鹿媚稂c頭。
“你應(yīng)該請家人或者親戚朋友。請我會不會不太合適?！?p> “我哥哥很忙，不能陪我吃飯，親戚都好多年沒見面了。我也沒有朋友……咱們算是朋友么？”
“算?！辈潭喔Ｕ娌桓揖芙^，以明月姑娘這樣的體質(zhì)，別說朋友，親戚都嚇跑了。
“那我請你吃飯，你不去么？”
“去，我去。不過現(xiàn)在的臨江樓，可能比不過二十年前，我怕你會失望?！?p> “沒有關(guān)系的?！?p> ……
牛車掉頭，緩緩折向城東而去，車廂里兩人，都沒有說話。
蔡多福低著頭，只顧逗著溜溜玩，不敢去看明月姑娘的眼睛。他心里很清楚，明月姑娘現(xiàn)在這身體狀況，肯定挺不到過年，甚至可能都撐不了幾天，言多必失，不敢亂說話。
他確實有種想幫明月姑娘破解噬魔蟲的沖動，沒什么原因，可能就是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可他實在沒把握，真救不回來，那就是相當(dāng)于自己殺了明月姑娘，真應(yīng)了色字頭上一把刀。
如果明月姑娘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倒好，反正別人救不了，自己直接把人騙回家，治得好就當(dāng)老婆，治不好就當(dāng)喪偶，可明月姑娘這身份，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起碼現(xiàn)在惹不起。
牛車到了臨江樓下，蔡多福跳下牛車，看見臨江樓破破爛爛地矗立在石川河旁，仿佛被天上的鉛云壓了近二十年，冷清得不見半點煙火氣。
二十年前的臨江樓，應(yīng)該很熱鬧吧?？涩F(xiàn)在的臨江樓，雖然還在營業(yè)，但在櫟陽城已經(jīng)沒什么名氣，連竅客路過都不會多看一眼。
明月姑娘下車一看，也是看傻了眼，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蔡多福建議道：“明月姑娘，咱們?nèi)ワh香樓吧。這時候過去，能找到雅間?！?p> 明月姑娘有些猶豫。
蔡多福說：“放心吧，有我在，你的噬魔蟲傳染不到別人身上?！?p> 明月姑娘想了想，點點頭：“好吧?！?p> 兩人坐著牛車，沿石川河又來到沿河路的飄香樓，此時天時尚早，客人不多，蔡多福系上竅客腰帶系上玉牌，利用竅客的身份，在二樓訂了間雅座。
把明月姑娘請上樓，進(jìn)了雅座，等店小二上了酒菜，便關(guān)了門，只讓那個叫桃子的侍女在旁邊侍候。
宴席上，蔡多福只說些櫟陽城的奇聞趣事，還說起上輩的笑話，逗得明月姑娘開心大笑，連旁邊的桃子都偷偷抿著嘴兒笑。
待宴席撒下，又喝茶聊了會兒天，三人才走下樓來，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下雪，黑沉沉天地間，除了滿街的燈火，便是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
牛車走到鳳凰大街，原來熱鬧的夜市，也因為大雪變得冷清，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來到長長街路口。蔡多福也告辭準(zhǔn)備離去。
明月姑娘說：“本來今天還想邀你出城上山賞月，沒想天公不作美?！?p> 蔡多福說：“改天吧，總有機(jī)會的?！?p> 明月姑娘說：“我可能活不了幾天。”
蔡多福急忙安慰道：“別胡思亂想，那就什么事情都沒有?！?p> 明月姑娘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p> 蔡多福實在想不起什么安慰的話，便說：“我送你回去吧。”
明月姑娘說：“不用了，風(fēng)雪這么大，也不好讓你再走遠(yuǎn)。”
兩人在路口依依惜別。蔡多福站在路口，目前明月姑娘的牛車漸行漸遠(yuǎn)，卻不想走了。因為這一別，以后可能就不會再見面了，這么好的姑娘委實可惜了。
今天的見面，他其實看得出來，明月姑娘就是來尋求幫助的，畢竟有一線的生機(jī)，誰不想努力。很多人到了這個時候，應(yīng)該又哭又鬧，連跪帶跳，甚至花錢相求，如果那樣還好，蔡多福應(yīng)該早跑了。偏偏明月姑娘這溫順單純的性子，讓他有一股說不出的惆悵。
牛車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他望著前面漆黑的街道，不僅沒有一絲輕松，反而覺得心情越發(fā)沉重。雪花從黑暗里落下來，一片一片又一片，就飄在前面那團(tuán)小小的光暈里，化成層層的心事，堆在街道上，越堆越厚。
蔡多福一聲嘆息，突然下了狠心，準(zhǔn)備離去。
突然，手鐲感應(yīng)范圍里，那股熟悉的星氣波動，開始翻滾跳動，宛若煮開的熱水，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心里一跳。沒有半點猶豫，他星氣涌出，疾風(fēng)術(shù)全開，身子化成一道快箭，往前面那牛車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