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雨手捧一盆茉莉花,淚水不受控制地滴在翠綠的葉片和潔白的花朵上,這是寧寧最喜歡的一株花。陽光穿過窗戶玻璃,洋洋灑灑地去除屋內(nèi)的陰暗,也為顏雨的周身鍍了層柔和的金色。顏雨的媽媽周琛推門進來,把手里的早飯放在桌子上,目光深深地凝視著顏雨,望著女兒通紅的雙目,不禁一邊抹去眼角的淚水,一邊盡可能地放松語氣地說,“寧寧的爸爸還在醫(yī)院里處理最后的事情,我陪你去醫(yī)院最后再見寧寧一面?”顏雨定定地環(huán)視了寧寧的房間一番后,跟隨著周琛前往醫(yī)院。
在醫(yī)院的病房里,寧寧的小小身體已然沒有意識,蒼白的小臉上雙目緊閉。因為意外事故,寧寧出了車禍,在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搶救了三天,仍然被醫(yī)生判定為腦死亡。顏雨輕輕摟住寧寧幼小的身體,仿佛寧寧只是睡著了,眼眸中卻是絕望的冰涼。寧寧的爸爸李遠航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拿著一疊手續(xù),原本英俊陽光的帥氣模樣,幾天來滄桑了許多,連步伐都是沉重的,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fā)。周琛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顏雨,拉著李遠航來到走廊里,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你同意了?”簡單的一句話像是耗費了所有力氣。李遠航皺著眉毛點了點頭:“這是唯一能讓寧寧與這個世界還有關聯(lián)的辦法,也是唯一能讓寧寧的部分身體器官存活的辦法?!薄八€那么小……”余下的話卻湮沒在周琛的喉嚨里。
“我不同意!”顏雨瞪著猩紅的雙眸,拒絕在寧寧捐獻眼角膜的意愿書上簽字。她緊緊抱住寧寧,喃喃地強調(diào)“她只是睡著了。”李遠航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不忍心地說到:“寧寧已經(jīng)是腦死亡了,我們要慢慢接受現(xiàn)實。對于受捐助的那個孩子來說,移植眼角膜的手術越早做效果越好?!鳖佊甑哪抗庥行┐魷纯蠢钸h航,再看看周琛,最后目光凝聚在寧寧湮沒了生機的身體,哇的一聲開始大聲哭泣。李遠航從背后環(huán)繞住妻子,一陣陣嗚咽聲被壓抑地低沉。周琛也有些恍惚,她仿佛看到出事的那天早晨,寧寧活潑潑地喊著“姥姥再見!”轉眼間卻在幼兒園門口被闖紅燈的電動車撞倒,頭部的鮮血染紅了衣裳。這才幾天呀,竟已是天人永隔,不禁悲從中來,拉著寧寧冰涼的小手嚎啕大哭。
一年后,仍然是茉莉花初初開放的五月,在一座鎮(zhèn)上的幼兒園里,孩子們正在分別被各自的家長接走。顏雨和李遠航并立而站,目光齊齊地盯著其中一個小女孩看去。記得在捐獻寧寧眼角膜的最后時刻,顏雨終于同意了,只因李遠航對她說:“你還想不想讓寧寧的氣息繼續(xù)存在這個世界?讓寧寧的眼角膜幫助那個沒見過光明的孩子,看到七彩絢麗的萬物?”此刻,他們注視的正是那個有著寧寧眼角膜的孩子。孩子的一顰一笑,仿佛都有了寧寧的影子,帶給他們莫大的欣慰。他們只是遠遠的看著,看到寧寧的生命在那個孩子身上得以延展,看到那個孩子可愛的模樣,心底里是濃烈的喜悅,但他們并不打算攪擾到那孩子平靜的生活。雖然此次前來他們也做了充足的準備,但顏雨只帶了那盆茉莉花。那是寧寧最愛的一盆花,初開的潔白花蕾像極了寧寧的笑靨,希望那個孩子也像寧寧一樣喜歡這盆花,一樣笑顏似花,盛開在這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