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罪”滄凊

　　'實現(xiàn)這個夢想的過程，同樣有趣。

　　我在懸崖邊遇見了祂。

　　我當時是聽聞這里有奇聞才匆匆趕來，沒想到搜索一圈，卻什么都沒有。

　　那時夕陽西下，我本沒有注意，只當是一個被美景吸引的路人。但在當我走近時，我忽然感覺霞光萬道之處并不重要，眼前那個似乎只是路過的普通人才是整個宇宙的中心。

　　恒星，我內(nèi)心只有這一個詞語，那東西，是給予生物生命的能量的核心。哪怕被隔絕，那恒星的熱力永遠不會改變。哪怕看不清，看不見，但是那播撒的光輝中小小的一點照耀在人類的肉體上，那慢慢爬升的溫度所給予的能量是永生難忘的。哪怕我見過無數(shù)的神祇，見識過多強大的力量，那都不是我幼時所見的恒星之光能所比擬的。和混沌龍神不同，那是不可視不可感知的黑洞；而這，就是真正在每個星期的每個生物的記憶深處一定存在的恒星本身。哪怕它們殊途同歸，但終歸是不同的。雖然看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什么，但是我的靈魂變得滾燙。

　　那神祇與我過去所見一切神祇都不同。祂很適應與人類交談，甚至還會微笑著溝通。不得不說，雖然有些冷漠過度，但祂所說的語言大多能理解。

　　混沌龍神雖橫亙宇宙之中，做為我們已知來自本源的真正最古之神穩(wěn)定住了這個宇宙，但是這位神祇，絕對不會比祂差——甚至還會更強，畢竟祂仍然在試圖掌握一切自己不知道之物。

　　祂告訴我祂正在學習。學習天地，學習力量，學習人類，學習世界中的一切，然后在將其發(fā)揚，讓自己擁有一切。

　　同時，祂糾正了我很多誤區(qū)。比如，神祇并非自然某一方面的具象化，而同樣是自然的產(chǎn)物，只是在某一方面非常強大，因此被人類冠名為神祇。再比如，神祇們愿意用自己的力量換取貢品，也是因為祂們希望得到全新的“能量”，這與情感無關，是萬物本源即存在的對于自己存續(xù)的點點渴望。越是誕生的晚的神祇，譬如“人神”，渴望就越強烈，但也絕對沒有到形成主觀需求的地步。

　　嚴格來說，神祇自自然出生時的確沒有情感，但這其實也屬于可學習的范疇。祂就告訴我，包括祂在內(nèi)的許多古老神明其實都能夠?qū)W習所謂情感，只是人類的情感波動并不大，祂也并不知前因后果，因此難以理解。

　　于是我不由得好奇，若是樣本足夠，連神祇也可以有情感？

　　答案是肯定的。

　　我記不清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回去之后，我就與蘭斯沃希正式結盟。而我的要求，就是在她達到超越神祇的境界之后給我一片她本體武器的碎片。

　　它上面的殺伐之氣是我所略微欠缺的。

　　然后，我看到了那個小不點。那個被神明力量眷顧的孩子。阿萊，在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并沒有那么意外，但很顯然，無論遮掩的再怎么好，也有些恨我。最關鍵的是，他身上有些那位偉大神祇——似乎為人類之名，神祇，“玄”的印記。那是一個記錄用的印記，同時還有一種力量借出：印記在他身上越久，或者說是記錄的內(nèi)容越多，借出的力量也就越多，那印記也就越明顯。

　　至于他的態(tài)度，說奇怪也不奇怪。畢竟貧民窟的孩子這樣也正常。他的手段也無所謂，畢竟在貧民區(qū)活下來需要心機。

　　但是在我看到他親手把那個他叫阿月的女孩一分為二時，我發(fā)現(xiàn)了不對。那不是悔恨，意外，絕望等等，而是遺憾。

　　他在遺憾自己為什么一次次的失敗。

　　我意識到了我認知中違和感所在之處：他并非簡單的活到現(xiàn)在的，使用時間魔法的人，而是已經(jīng)反復輪回了多次，從原點多次經(jīng)歷同樣事物的人。估計和我還有些深厚的孽緣。

　　原來如此，這就是祂的智慧。阿萊可以用祂的力量，同時祂也可以學到更多時間力量的使用而不用祂親自攪亂時空。多么高明的方法，算得上是合適的交易。

　　但他不夠高明。因為他無論輪回了幾次，都沒有脫離開兩個地方：他的故鄉(xiāng)，貧民窟；和主星。

　　這就導致了他看不到中間那些人——他會覺得罪惡是貧困滋生的。雖說必然有關，但是這不是所有的原因。他真正體會的東西太少了，過往的經(jīng)歷也讓他的欲望很容易被滿足。因此他不夠明白，人類貪婪的劣根才是問題的重點。他搞錯了關鍵，因此計劃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過也不能算他錯了。因為他的目標就是改善自己和與自己類似的人的境遇。

　　但若是真的想要解決這一切，他自己估計是不夠，尤其是失去了神祇的制衡，特權階級會把持重要到可怕的東西；原本還有所忌憚的中產(chǎn)們將會一邊被上面剝削一邊剝削下面；而底層。在失去了神祇這個表面上的信仰后，將會何去何從？

　　不用想也知道但凡那些大家族還有神官們失去了制約宇宙會怎樣?；蛘哒f，但凡神殿失去了一個主心骨意義上的人，這一切就會崩壞——過去一切還有挽回余地，畢竟人人都需要看看神祇的臉色。

　　所以說，他天真的想法注定會失敗，畢竟人類就是爛，改造靈魂的事又是那樣的恒久且痛苦，因此世界也就這樣了；蘭斯沃希雖然會成功，但是她只為自己，硬說的話除了滿足她做為人類的欲望外幾乎沒有意義也絕對不可能復刻；只有我，才會有真正意義上，為了全人類，應該說是為了所有生物的偉大成果，甚至連宇宙的命運都將因此被改寫。因為我所需要的結果不在我自己身上。我的死，反而會成為最后的柴薪。

　　結果正如我所料，我掉到了這個無論是對神祇還是人類來說都分外痛苦的深淵。

　　我等人類的最終，很快也是最完美的神上，從我身上得到無窮的經(jīng)驗吧。

　　若仍是不夠，就拿走我的皮囊，名字和身份，用人類的樣子去學習一切吧。'

　　這一切的記憶，都是峽谷下神祇透過殘破的靈魂碎片所看到的。哪怕經(jīng)過了重重封印，那靈魂幾乎要消散殆盡，但精準的把那個人類，醉滄凊妄想帶給神祇的東西傳遞了過去。

　　哪怕被鎖鏈鎖在峽谷之下，被劍釘入地面，神祇也不會感到半分痛苦。只有祂所無法理解的情感化為實體困擾著祂，讓祂頭一次感受到因為失去自由而無法解決問題的，淡淡的“怒”。

　　而透過那像是在解說情感由來的碎片，透過那事實上生物獻給這位不知名的原初祂便看透了一切——雖然看透了，但是仍需要時間去理解。

　　祂在食用知識，如同除“神祇”一類以外的所有真正意義上的大部分生命體一樣在“進食”，類似人類一樣在大口吞咽不可見的情感。

　　通過一切的情感，透過善與惡，透過愛與欲望，祂開始明悟“文明”的基底——那正是一切錯綜復雜的情感交織而出螺旋向上的美麗的嶄新之物。這一切，都是原初之混沌所不曾擁有的。混沌中，萬物并無分別。

　　以此，祂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關于自己所食用的貢品的判斷。哪怕做出判決對于已經(jīng)近乎湮滅的靈魂毫無意義，祂也知道毫無意義，且神祇之言無論何時都飽含重大意義，祂還是開口了：

　　“罪人醉滄凊，其獻寶貴貢品于我，擊墜神祇之罪，暫可不議；然其屠戮同族，殘害生命之罪，之傷害之情感永存，盡管其同時向我進獻等重的愛與美。功過不可抵消，因此，有罪。”

　　在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我的意識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點破了。我全身都從鎖鏈的鐐銬中解脫，這像是第一次感覺到我的身體的知覺，感覺到血肉在脈動；我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由得雙手交叉，互相感知。我，第一次感覺到，“我”，是活著的，生物。

　　七情六欲心頭來，今日方知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