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耕火種
孫宏聞言一怔，心中尋思：有這么巧？我說這管事的死了，他就說跟死差不多？
他心中雖然不信老頭的話，但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直接把人殺了，那似乎有些過于霸道。想到這里，孫宏說道：“好！那我就給你個機會解釋，說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 老漢這才松了口長氣，緩緩說道：“小人名叫麻豆，原籍乃是涼州安定人士，當真不是什么細作！
前年西涼戰(zhàn)亂，就帶著家人來到江陵躲避，但次子因身材高大，被抓了流壯，入了行伍至今未歸。
我擔心長子也被抓入伍，聽聞在馬家租種便無此擔憂，一家人便投身馬府做了佃戶。這一年勞作下來，也算勉強混了個溫飽?！?p> 孫宏眉頭微蹙，怒道：“我問你為何無法證明身份，你嘮嘮叨叨的盡說你自己的事干嘛？”
老漢告了聲罪，繼續(xù)說道：“我們這片管事的原是馬三爺，但因為不滿大老爺為小姐安排的婚事，因此與大老爺發(fā)生了爭執(zhí)。
大老爺一怒之下，就把馬三爺給關(guān)了起來，這都一個多月了還沒放出來，也沒給我們另外安排管事的?！?p> 孫宏聽完不禁啞然失笑，這一個管事的下人居然會因為小姐的婚事，跑去跟主人發(fā)生爭執(zhí)？三流言情劇本嗎？這也忒荒唐了吧！
等等！馬三爺？莫非是馬謖他們家？小姐多半是指馬鈴兒？
孫宏摸了摸下巴，忖思：老頭馬三跟小姑娘馬鈴兒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嗯，聽上去也不太像。管他吶，還是先問正事要緊。
麻老頭說的這故事固然匪夷所思，但卻也打消了孫宏的疑慮。
間諜屬于那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工作，即便要編故事，也不會遍這種三流編劇都不敢寫的故事出來。
“行吧，就信你一次。起來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問你?！?p> 麻豆依言緩緩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不知老爺還有什么事，小人一定老實回答?！?p> 孫宏點了點頭，說道：“我剛才聽你說去年勉強混了個溫飽？”
麻豆點頭：“去年的年景還算不錯?！?p> 孫宏看過數(shù)據(jù)，知道畝產(chǎn)兩斛便是去年統(tǒng)計的數(shù)字，就這還算年景不錯？
他上上下下打量麻豆，心中不禁狐疑，這老頭莫非當真在演我？
這老頭瘦骨伶仃的，畝產(chǎn)兩斛當真能混個溫飽？地租都沒算，十畝才產(chǎn)八百斤，這怎么混上的溫飽？
莫非老頭神力驚人，一個人能種二十畝地？
孫宏雖然沒當真種過田，但同事之中卻不乏農(nóng)村來的，知道若是沒有現(xiàn)代化技術(shù)，一個人也就能種個五畝左右，再多就吃不消了。
這其中顯然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孫宏皺眉問道：“那你說說，你租了多少地，地租又是如何計算？”
麻豆撓了撓頭，說道：“今年租了兩百畝地，租子是十之六?！?p> 難怪！
感情這家伙居然還是個包工頭，自己租了地，再雇些流民來幫著種。這老頭從中抽點，混個溫飽自是不難，沒想到古人就已經(jīng)有如此的經(jīng)濟頭腦了。
孫宏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你租了這么多地，雇了多少流民來給你種田??？”
麻豆一愣，說道：“流民？這田是小民一家自種，流民若是想種田，自去田主家里租就是，何必要來老漢這里幫工？”
“自種？兩百畝？”孫宏瞪大雙眼，驚呼：“你家?guī)卓谌?？能種這么多田？”
麻豆被孫宏的驚呼給嚇了一跳，不敢隱瞞，便將家中情況娓娓道來。
孫宏默默聽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麻豆一家一共只有六口人，而次子兩年前便被征召入伍，因此家中只剩下了五口。
而就著五口人中，他老伴身體不好，無法下地干活。兒媳婦因為懷孕，也沒辦法務農(nóng)。孫子只有四歲，重活自然也沒辦法干。
這樣一算下來，真正能夠干農(nóng)活的，一共就只有兩人。
兩人！一人種百畝地！開什么玩笑？
一百畝就是一公頃，哪怕這年頭的田畝面積比后世小些，但人要站在田地正中，那是橫豎都看不到邊的！
又不是全自動耕種，這么寬廣的范圍，一個人怎么可能種得過來？
可看麻老頭的模樣顯然不是說謊，一個人種一百畝地，在他看來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是天方夜譚？是靈異事件？
孫宏翻身下馬，來到麻老頭身邊，左瞧瞧右看看，實在弄不明白這樣一個枯瘦的老頭，如何能種完百畝田地。
一翻細問下來，孫宏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人家三國玩的，還真就是刀耕火種！而且人家不是沒有精耕細作的種植方式，而是現(xiàn)在根本顧不上。
根據(jù)麻豆的說法，黃巾之亂前，種一畝地怎么也能有個七八斛的產(chǎn)量。
可是這些年打仗，人是越打越少，地是越打越荒。
這年頭種地，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耕種，因為那基本是連耕都快要不耕了，隨隨便便犁一下，就直接播種了。
至于是不是會損耗地利，今年種了明年怎么辦？
誰會在意這個！到了收獲的時節(jié)，你究竟是收自己種的，還是收別人種的都算不準。
麻豆從荊州本地人那里聽說，赤壁之戰(zhàn)前，荊州這邊雖然人少了，但好歹還能收個四五斛的糧食。
現(xiàn)在完全就是吃老本，田里的農(nóng)夫比起三十年前，少了十倍都還不止。
就算不吃老本，空閑的土地照樣長草荒廢。因此現(xiàn)在那是趁著地力還剩點，能種一片是一片。
種植范圍越大，自然收獲的數(shù)量越多。哪怕是世家豪門，也都要求他們盡可能的種更多的地。
孫宏默默傾聽，心中卻在飛快計算，按照現(xiàn)在的耕種方式，一畝兩斛，百畝就是八千斤。
雖然沒種過地，但不少同事都是農(nóng)村來的，即便在后世，一個老年人能照顧個五畝地就不錯了。
難怪世家們寧愿竭池而漁，也不再搞土地維護了。
孫宏默默聽完，心下戚戚，原來這一畝兩斛的產(chǎn)量竟是這么來的！
想必孔明他們對此，早已是心知肚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