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倩楠能喝,孫靜雯也能喝,其實都喝得差不多了。
柳倩楠抓著自己腦袋上的長發(fā),一只手肘撐在桌子上,嘴里嘟囔著:“雯雯姐,巖飛哥就住我對門兒,他這人樸實、忠厚、可靠,雖然話不多,但是個老實人,嫁給她你不會受委屈?!?p> 孫靜雯喝的眼白都有點泛紅了,或者是因為職業(yè)習(xí)慣的關(guān)系,依然坐的端端正正,搖晃著手里的杯子說:“王宇才不錯呢,溫爾儒雅,又會疼人?!?p> 柳倩楠立了眉毛,往上翻著眼珠子,說:“他啊,就是個受氣包,我整天欺負(fù)著順手而已。從在財務(wù)室當(dāng)同事開始,習(xí)慣了,已經(jīng)習(xí)慣了欺負(fù)他,一天不欺負(fù)他幾次就覺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左小磊看了眼王宇,王宇尷尬的笑了笑。
孫靜雯努力坐正身子,說:“那多好啊。就說巖飛吧,本身內(nèi)向,性格敏感,加上正在創(chuàng)業(yè)期,我生怕說什么話刺痛了他的自尊。交往這半年多,我時刻注意照顧著他的面子,小心翼翼的疼著、護(hù)著。”
左小磊暗地嘆了口氣:“這倆人忘了對臺詞了,一個說兩年,一個說半年,唉,假的終究是假的,孫靜雯再能演,也是會穿幫的?!?p> 阿毛哼著小曲兒進(jìn)來了,左小磊趕緊對他使眼色:“差不多了啊,趕緊散了,明天都還得上班?!?p> 阿毛一攤手:“我說了不算啊。”
左小磊說:“你把孫靜雯拖走,柳倩楠就消停了?!?p> 阿毛就走過去,把風(fēng)衣給孫靜雯披上,說:“雯雯,我們回去休息了,明天王宇和孫倩楠都得上班?!?p> “行,我聽巖飛的?!睂O靜雯順勢拉著他的手臂站起來,顯得很是親昵。
“倩楠,我們?nèi)ニ退妥蟾绾桶⒚麄儭!蓖跤钸^來扶柳倩楠。
柳倩楠一甩手:“我沒事兒,還能走?!?p> 出了飯店,涼風(fēng)一吹,兩個女人更顯得醉態(tài)蹣跚,酡顏嫵媚。
王宇扶著柳倩楠,說:“我送送各位。”
阿毛扶著孫靜雯,說:“阿左,上車吧?!?p> 左小磊皺了皺眉頭:“你這干嘛啊,快照顧那個喝醉的吧,別管我了,我打個車就回去了?!?p> 孫靜雯回了回神,理了理長發(fā),雖然醉著,但仍然保持住儀態(tài),說:“吃飯前,我約了代駕,已經(jīng)差不多要到了?!?p> 左小磊有點兒不放心:“你這種不肯‘人前倒’的,其實是最令人擔(dān)心的。找個代駕,不大安全吧。”
孫靜雯莞爾一笑:“跑業(yè)務(wù)嘛,都習(xí)慣了。劫財,我沒有;劫色嘛,人老珠黃,誰還看得上?!?p> 王宇想了想,說:“靜雯姐,留一留吧?!?p> 孫靜雯說:“不用麻煩了,明天一早還有點兒事?!?p> 王宇扯了扯阿毛,說:“毛哥,你勸一勸?!?p> 阿毛臉漲得通紅,又裝作很自然的樣子,硬著頭皮說:“雯雯,要不去我那里住一宿?”
柳倩楠突然抬起頭來,說:“去你的,要賺我姐姐便宜是不?去我那里,跟我擠一張床。靜雯姐,咱不理他,跟我走?!?p> 左小磊點上一顆煙,說:“把車扔這兒,王宇你把他們?nèi)齻€帶到頤和小區(qū),自己回去就行了。孫靜雯愛跟誰住跟誰住,別管了。兩個醉漢一個笨蛋,你跟他們講道理是講不通的?!?p> 一抹昏黃的燈光慢慢移動過來,一個騎著折疊自行車、戴著頭盔的男人過來了,頭盔上還亮著一盞黃色照明燈。在不遠(yuǎn)處停下,掏出手機(jī),撥打了個號碼,孫靜雯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男人抬起頭,騎著電動車過來,說:“誰叫的代駕?”
大家轉(zhuǎn)過身來,還沒開口,那人喊道:“小磊,巖飛,是你倆啊。”
左小磊打了個酒嗝:“我們認(rèn)識嗎?先把你的王八殼扒下來,讓我認(rèn)認(rèn)?!?p> “什么王八殼,頂你個肺啊!”頭盔摘下來,左小磊甩過去一顆煙:“呂彬,你干起代駕來了?”
呂彬把煙夾在耳朵上:“別鬧,接單呢,大活兒,去高新區(qū)的。身上有煙味兒,要吃差評的。”
回過頭來:“你們認(rèn)識?”
左小磊一本正經(jīng)的說:“阿毛的女朋友下的單。”
呂彬就把煙拿下來,叼在嘴里,從兜里拿出火機(jī)點上:“早說啊,我這么繃著做啥。行,先抽根煙,這單免費(fèi)。”
孫靜雯笑了笑:“沒事兒,我不著急。”
左小磊就跟他一起抽煙,問道:“你做這個做啥?一個月六千多塊錢不夠你造的?”
呂彬吐出一口煙圈兒:“我不是有個女朋友嗎,老家是三陵縣的,談了五年了,終于熬到要訂婚了,結(jié)果她老爹老娘開口要三十萬彩禮。我把這幾年剩下的錢攏了攏,還不夠他家要的。厚著臉皮問家里要了些,好歹湊夠了,對方又提出四星酒店吃席、180平以上大房子,裝修娘家出人,我家出錢,家電轎車全部配新的,我朝哪里弄去?”
左小磊說:“四年前你們家那片兒拆遷,不是分了一套190的四居室、一套120的青年房嗎?我們在你那青年房打過麻將,裝修的跟皇宮似的,還不夠他們住的?!?p> 呂彬說:“人家說那是小產(chǎn)權(quán),房管局不認(rèn)的,非要大產(chǎn)權(quán),要買新的?!?p> 左小磊撓了撓頭皮:“這會兒榮東房價快兩萬了,180平的大產(chǎn)權(quán),這也太過分了吧。要想住大產(chǎn)權(quán)大房子,結(jié)了婚后一起慢慢掙啊?!?p> 呂彬說:“三陵縣出了名的‘一頭沉’,本來我爸媽就不同意聘那邊的姑娘,這下更不管我了?!?p> 王宇等人跟呂彬不熟,只是站在一邊聽,柳倩楠不由得長大了嘴巴,怒氣沖沖的說:“這是嫁閨女還是賣閨女?太過分了?!?p> 阿毛說:“不用大驚小怪,三陵縣就那樣兒。不過照我說啊,關(guān)鍵是你那對象怎么想的,要是她只聽父母的,連五年的感情也不顧了,就算結(jié)婚了也是個只顧聽娘家的,麻煩還多著呢。”
呂彬說:“跟她談過了,她說爹娘養(yǎng)她這么大不容易。她說,要是實在做不到,就散了吧?!?p> 左小磊說:“靠!男人就不是爹生父母養(yǎng)的?散了行啊,你把那三十萬要回來啊,訂婚宴、其他的大小見面錢、下書錢就別要了?!?p> 呂彬說:“我跟她說,不是不想娶她,是娶不起啊。我總不能把那310平的小產(chǎn)權(quán)賣了換個180平大產(chǎn)權(quán)的首付吧?青年房是按照戶口分給我的,但那190平的房子,是我爹媽的,我難道為了自己結(jié)婚,把我爹娘趕出去租房子嗎?”
左小磊又遞給他一支煙,說:“就你這么做代駕,多久才能攢夠180平的首付啊?!?p> 呂斌說:“反正娶不起了,我也不忍心逼我爹媽,就去她家跟她父母說了下難處。結(jié)果我女朋友不愿意了,鬧著分手?!?p> 左小磊問:“分了?”
呂彬點點頭:“他爹媽喚了一個村兒的老少爺們兒,把我打出去的?!?p> 柳倩楠又忍不住:“那三十萬彩禮呢?”
呂彬看了她一眼,回過頭來對左小磊和阿毛說:“說是五年的青春損失費(fèi),一年六萬還便宜我了。”
阿毛說:“起訴她們??!”
呂彬說:“我本來托我哥哥找了律師,但我那對象兒讓她閨蜜陪著見了我一面兒,說她打了幾年工,就攢下了十萬,先賠給我,剩下的那二十萬慢慢還。還說,彩禮錢被她爹娘一把拿起來了,她也要不出來。”
柳倩楠又忍不住了:“如果她是個真重感情的,早該不管她爹娘跟你遠(yuǎn)走高飛了,非要聽爹娘的,這不是愚孝嘛!”
柳倩楠老是插話,呂彬的那一腔郁悶算是沒法繼續(xù)傾瀉了,站起身來,踩滅煙頭,說:“還有正事兒,先把阿毛的女朋友送回去?!?p> 孫靜雯聽了半晌,輕輕搖了搖頭:“沒事兒,我不著急?!?p> “別了,讓你等這么久,也挺不好意思的。小磊,巖飛,有空我請你們喝酒啊?!眳伪驈膶O靜雯手里接過車鑰匙,拉開了車門。
按下喇叭,馬6揚(yáng)塵而去,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沉浸在呂彬的故事里。
柳倩楠最是忍不住:“毛哥,他的女朋友是個什么人啊,渾身鑲金了嗎?怎么能賣這么好價錢?”
阿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在榮東石化干的時間短,也搞不大清楚。你問阿左,他跟呂彬玩兒的時間長?!?p> 左小磊再掏出一顆煙點上,說:“她爹就是加氣站合作單位的一個小領(lǐng)導(dǎo),因為這點關(guān)系把女兒安排在了單位里,在對公業(yè)務(wù)上跟站長有接觸,日久生情嘛,就慢慢走在一起了??伤齻兗野岢鰜碜∧敲炊嗄炅耍鶕?jù)榮東市區(qū)的方式,婚姻大事兩家商量著來唄,卻非要去老家訂婚走老家的風(fēng)俗,這不明擺著為了多要錢嘛!分了也罷,那個女孩兒熱情開朗,長得也漂亮,呂彬老覺得配不上她,對她那個好啊。哎,到頭來也算是解脫了吧。”
阿毛卻顯得有些不愉快:“唉,阿左,就定這個周末吧,我和你去找他好好聊聊?!庇只剡^頭來,說:“王宇,柳倩楠,也該回去了?!?p> 王宇說:“倩楠喝多了,我照顧就行?!?p> 柳倩楠卻昂起頭,大聲說:“你把我送姐夫家,我跟姐夫回去!”
左小磊手中的煙掉在了地上。
王宇吃了一驚,小聲說:“倩楠,你喝多了,別鬧,徐姐在家呢?!?p> 柳倩楠說:“徐姐不在家我還不去呢?!?p> 左小磊順勢踩滅煙頭,說:“我給薇薇打個電話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