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只好坐下,沉默了半晌,小聲說:“雯雯,怎么搞的?怎么傷成這樣子啊。是不是病了?。咳绻阋≡?,跑婦幼保健院來干什么?。课议_車過來的,這就給你辦轉(zhuǎn)院,我們?nèi)ナ兄嗅t(yī)院好好治。”
孫靜雯無力的笑了笑,指了指床頭上的病例材料:“巖飛,你看一下吧?!?p> 阿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翻開病例,頓時眼珠子瞪得老大,回過頭來說:“誤診吧?這怎么可能是真的?”
孫靜雯反而變得平靜了許多,說:“是真的,不會錯的。”
阿毛藏不住事兒,臉上泛起一道怪異的表情,像是傷心,又像是嫌棄,還帶有一幅悲天憫人的生無可戀。
孫靜雯察言觀色,這些表情總是瞞不過她,緩緩的說:“我沒事,你走吧?!?p> 阿毛起身就往外走,到了門口又坐下了:“不行,嫂子讓我照顧你,我就該好好照顧你,最起碼等她回來再說吧?!?p> 孫靜雯勉強笑了笑,說:“你是因為她是你朋友的媳婦,才愿意留下來的,對嗎?”
阿毛怔了下,艱難的點了點頭。
孫靜雯說:“你真是個老實人,連騙我都不肯?!?p> 阿毛說:“我從來都沒有騙人的習(xí)慣?!?p> 孫靜雯說:“老實人會有老實人的福氣的,我本來想瞞著你,悄悄把孩子打掉,可能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讓我撞見了柳倩楠。”
阿毛突然想起來了,問道:“柳倩楠去了哪里?為什么徐薇薇說讓阿左把她保出來?”
孫靜雯說:“她以為孩子是你的,歇斯底里的罵了你一頓,還不解氣,把手機摔了,砸了醫(yī)院的東西。醫(yī)院報了警,派出所的人把她銬起來押走了。”
阿毛臉色變得蒼白無比:“這孩子真不是我的?。 ?p> 孫靜雯笑了,說:“我倒是希望是你的,可惜我配不上你?!?p> 阿毛臉又變得通紅,語無倫次的說:“不,不,你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是我配不上你。”
孫靜雯看他那個模樣,竟然流出淚來。
阿毛覺得尷尬,就扯個話題說:“呂彬不去給你喂貓了,你家的貓怎么辦?”
孫靜雯說:“沒事,它會從小窗戶鉆出去找點吃的,餓不死的?!?p> 阿毛又沒話說了,憋了半天,又說道:“你這頭上的傷怎么回事?看起來很嚴(yán)重的樣子?!?p> 孫靜雯說:“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在了座椅上?!?p> 阿毛終于沒有話題說了,只是干坐著,孫靜雯識趣的閉上眼裝睡,免得尷尬。
徐薇薇和左小磊趕到派出所,醫(yī)院那邊的人正在做筆錄,柳倩楠在一個勁兒的道歉。
民警攔住他們:“二位有事情嗎?”
徐薇薇指著柳倩楠說:“我是她的領(lǐng)導(dǎo),是來領(lǐng)她出去的。這位大哥,能不能調(diào)解下,民事糾紛,適用調(diào)解,您就高抬貴手,原諒她這一次吧!”
醫(yī)院的那位戴眼鏡的科長倒也沒有為難,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兒,病人家屬在醫(yī)院里情緒崩潰,我們也是見多了的??墒?,咱這是公立醫(yī)院,設(shè)備都是登記的,我們后勤部的同事剛才聯(lián)系了廠家駐榮東的辦事處,人家派來了維修員,維修費報價七千六,我們也很為難啊?!?p> 徐薇薇說:“這部分錢我們賠,麻煩大哥把諒解書簽了吧?!?p> 趕緊把銀行卡拿出來,讓左小磊去對面銀行取了七千六百塊錢,在民警同志的見證下,一手交錢,一手簽字。
柳倩楠重獲自由,嘟著嘴說:“我說我自己有錢賠,你們非要暫扣我的私人物品,還得讓薇薇姐破費?!?p> 民警說:“對不起,我們有規(guī)定。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請您不要妨礙我們的辦公秩序。”
柳倩楠吐了吐舌頭,領(lǐng)回了被暫扣的私人物品,跟著徐薇薇出了派出所。
柳倩楠掏出手機,說:“薇薇姐,我給你用微信轉(zhuǎn)過去,你注意查收啊?!?p> 徐薇薇說:“這事兒我也有份兒,都怪我,讓你過來陪我,遇上了這場無妄之災(zāi)。算了,一人一半,你給我轉(zhuǎn)三千八吧?!?p> 柳倩楠哪里肯,給發(fā)了七千六;徐薇薇退回了,說:“你要是全給我,下次我有事就不敢再麻煩你了。”
柳倩楠想了想說:“那我聽薇薇姐的。”就轉(zhuǎn)了三千八。
左小磊一咧嘴:“薇薇,你請的這個陪護,可是真的貴啊。”
徐薇薇笑了笑:“貴是貴了點兒,但是放心。奧,對了,阿毛還在醫(yī)院陪孫靜雯,我們過去看看?!?p> 柳倩楠聽了后,咬牙切齒的說:“渣男,看我不去親手撕了他!”
左小磊說:“就算撕了他,也要等孫靜雯出院后吧。要不你搞死了他,誰陪著孫靜雯呢?”
柳倩楠沒有理他,估計在她心里,左小磊是也不是啥好人,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渣男的好朋友,八九不離十也應(yīng)該是個渣男。
三個人回到醫(yī)院,柳倩楠看見孫靜雯的模樣,又壓不住脾氣了:“毛巖飛,你個混蛋!不陪著靜雯姐來醫(yī)院就罷了,還動手把她打成這樣!你個渣男,流氓,混蛋!”
護士走進(jìn)來,喊道:“有事兒回家吵去,這是病房,肅靜!”
徐薇薇扯了下柳倩楠:“你還想被抓進(jìn)派出所啊?”
柳倩楠就壓住了脾氣,直到護士走了,一把扯著阿毛的手臂:“走,我們出去聊聊?!?p> 阿毛抓住病床的欄桿,小聲說:“嫂子,快救救我?!?p> 徐薇薇裝作沒聽見,掏出手機看手機。
孫靜雯伸出手來,握住柳倩楠的手,說:“謝謝你啊,倩楠妹子。這孩子不是阿毛的,你錯怪他了?!?p> 柳倩楠愣了一下,松開拽著阿毛的手,抓了把頭發(fā):“哎呀,煩死我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護著他?”
孫靜雯蒼白無力的笑了笑,顯得非常令人憐惜,輕聲說:“我們才認(rèn)識不到一星期,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左站長?!?p> 柳倩楠狐疑的看了眼左小磊。
左小磊望過來,緩慢而沉重的點了點頭。
徐薇薇把手機裝進(jìn)包里,說:“她腦門上的傷,是自己撞得,摔得很重,我親眼看到的,坐胎正在不穩(wěn)的時候,這一下連孩子也······哎!倩楠,不是我非要等你姐夫過來再去撈你,這里的護士怕?lián)尵炔贿^來,沒人付醫(yī)藥費,拽著我不讓我走。”
孫靜雯掙扎著去拿手包,說:“錢我會還你的,這就還?!?p> 徐薇薇擺了擺手:“你先好好養(yǎng)身體,等醫(yī)院結(jié)算了出院費后,你再給我錢吧。雖然初次見面,但我還是要說你一句,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干嘛非要尋短見呢?”
孫靜雯沉默了一下,說:“我以為自己以后會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可遇見了你們后,我才覺得一切都是我的夢想而已。那種好像近在咫尺,卻又在一瞬間破碎的感覺,你們體驗過嗎?”
徐薇薇語塞。
左小磊不以為然,慢斯條理的說:“你那精致的貓舍,可愛的小貓,你也舍得不要了嗎?貓不能沒有主人,否則貓舍打掃的再干凈又有什么用?”
孫靜雯眼神中露出一絲詫異,緩緩的說:“左站長的朋友,果然都是能推心置腹的?!?p> 左小磊說:“你別在這里躺著了,趕緊出院吧,回去看看你家的小貓。阿毛,你跟我出去透透氣,讓她們幾個女人好好聊聊,別瞎摻和了。”
阿毛如逢赦令,趕緊跟著左小磊出去了。
兩人來到消防通道的通風(fēng)口,左小磊點上一根煙:“呂彬說他不去給她喂貓了?!?p> 阿毛說:“為啥??!他當(dāng)班組長,每天6小時的班兒,閑著的時間一大把,下班后去喂貓一個月能掙兩千多,一點兒都不累,還耽誤不了多少事兒,不比他當(dāng)代駕強多了?!?p> 左小磊說:“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孫靜雯這個模樣,那只貓會被活活餓死了?!?p> 阿毛說:“餓不死,她說她家的貓會從小窗戶爬出去找東西吃?!?p> 左小磊故作深沉的說:“你咋聽不明白呢?不光是喂貓,她剛剛小產(chǎn),還要有人做口吃的喂她?!?p> 阿毛皺了皺眉頭,來回踱了幾趟,抬起頭來說:“可我不會做飯啊?!?p> 左小磊狠狠拍了下自己腦袋:“我跟你說這些做啥了?。∥伊私饽氵@人,既樸素又傳統(tǒng),肯定是不想跟她好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她讓呂彬再回去喂貓,你別心里不痛快。”
阿毛側(cè)了腦袋,云淡風(fēng)輕的說:“誰還沒點兒過去啊!”
左小磊有點崩潰:“那你去照顧她吧?!?p> 阿毛挺直了胸脯:“去就去!”
徐薇薇、左小磊和柳倩楠離開了,阿毛在旁邊坐著,如坐針氈,想走又不忍心,拿出手機給叮當(dāng)發(fā)了個微信。
不一會兒叮當(dāng)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來了,拉著孫靜雯的手只是流淚。
孫靜雯反倒過來勸叮當(dāng)。
叮當(dāng)收攏了下情緒,回頭說:“謝謝你啊,小毛。我在這里看著,你回去吧,耽誤你一下午時間,抱歉了。等過兩天我請你吃飯?!?p> 阿毛木訥的起身,直直的走出去,一頭撞在了病房門上。
然后摸了摸腦袋,又折回來,艱難的說:“我今天中午跟呂彬一起吃飯的,聽說他有點事,辭去了打掃貓舍的工作。”
孫靜雯點了點頭。
阿毛說:“我,我想去喂貓?!?p> 叮當(dāng)笑了,說:“我在家里照顧她,順便把貓喂了就行?!?p> 阿毛說:“萬一,萬一你有點急事,總是要有人照顧的吧?!?p> 叮當(dāng)看了孫靜雯一樣,說:“好吧,行價一百,我先付一個月的?!贝蜷_手機,給阿毛轉(zhuǎn)了三千塊錢。
阿毛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憋了半天,說:“我收50就行,都是朋友,不收錢雯雯也不會安心。我退你1500.”
叮當(dāng)又笑了:“這樣,就當(dāng)兩個月的傭金,我雇你兩個月的?!?p> 在醫(y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孫靜雯出院了。
叮當(dāng)和阿毛把她整回家,整理好床鋪。
孫靜雯說:“叮當(dāng)姐,你先回去吧,從昨天下午開始,你接了好多電話,我知道你忙。巖飛在這里,你放心吧。”
叮當(dāng)從包里拿出一只信封,說:“小毛啊,做點月子飯,里面的錢隨便花,多出來的就當(dāng)辛苦費?!?p> 回過頭來說:“那我真的走了啊,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p> 踩著高跟鞋,匆忙的走了。
阿毛捏著信封,抬起手來:“叮當(dāng)姐!”
腳步聲已經(jīng)遠(yuǎn)去了,阿毛木訥的放下手,嘴里囁嚅著:“月子飯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