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玫瑰日記
少年的身子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下去,逐漸與周圍的花瓣融為一體。玫瑰花碾碎成殷紅的汁水落在喬嘉的眼皮上,一滴兩滴...逐漸滑落她的臉頰,聚在身側(cè)成泥濘的水洼
“啪嗒?!?p> 不知過去多久,喬嘉忽嗅到濃稠的血腥味,陡然掀開眼皮,入眼竟是血茫茫的一片。她遲疑地轉(zhuǎn)移目光,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只有眼珠子能夠轉(zhuǎn)動,四肢彷佛被藤蔓縛住似的使不起半分力氣
她居然還活著?
喬嘉用力縮了縮脖頸,嘗試向下察看自己如今的境況,卻發(fā)現(xiàn)視線除了滿眼的血色之外只剩下一方波瀾不驚的枯水。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似乎成了自己的眼睛,只能窺探眼前的景象,其他都無能為力。
忽然那方沉寂的死水景色變了變,竟看到駱慕笑得恣意,眉尾上揚(yáng)了好幾個弧度,“你倒是命大?!?p> 她張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話語卻卡在喉嚨里,無論怎么扯著嗓子,都喊不出半分。
駱慕彷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指尖忽而覆上那一方如同玻璃窗的視角上,輕輕摩挲著,淺淺的暖意頓時如涓涓暖流流淌在喬嘉的身體里。
“差點(diǎn)忘了告訴你,你好像變成了一枝玫瑰花?!?p>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睫毛細(xì)長卷翹,就真的像蝶翼般,閃著暖色的光點(diǎn)。
無法動彈的四肢,被大手桎梏住發(fā)不出一絲聲響的喉嚨,被滿室的玫瑰花吞沒的剎那,滿目的血色......這無一不在告訴著喬嘉她真的變成了一支玫瑰花。
那怎么辦?
她的思緒慌亂成麻團(tuán),透過錯綜的亂麻,喬嘉捕捉到一絲清明的線索,她無法說話,只能在心中默念。
“想讓我?guī)湍??”駱慕翹起嘴角,指甲掐著玫瑰花的綠莖,很快上面浮現(xiàn)出深邃的月牙傷疤,一不留神,上面的尖刺扎進(jìn)他的指尖里,但他未吭一聲。
那當(dāng)然!喬嘉眸底劃過一絲殷切的光亮。
雖然他欺騙了自己,但現(xiàn)今這種境遇,她也只能期盼眼前的人還有在這逃生游戲里未被抹滅的些許善意,或者對自己的愧疚之情,愿意伸出援手。
尤其是經(jīng)過這一天,眼前的男人奇怪的表現(xiàn),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玩家,或許是某個大佬,她若抱上金大腿,豈不妙哉。
駱慕隨手將手中的玫瑰塞進(jìn)口袋里,揚(yáng)揚(yáng)眉毛,“要上課了?!?p> 盯著眼前的昏黑,喬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差點(diǎn)忘了無論哪里的大佬基本都有些琢磨不透古怪的脾氣。
眼前再次亮堂起來時,她又被隨意地扔在略顯昏暗的桌洞里,空蕩蕩的桌洞硬是找不出半本書的身影,喬嘉豎起耳朵,敏銳地聽著周圍的動靜。
“駱慕同學(xué),這是你第幾次遲到了?”
“136次。”喬嘉驀然失笑,是他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
老師的聲音明顯停頓了很長時間,沉默了片刻她把滿腹的無奈化作沉重的一口氣。
“行了,你知道李盛哪里去了嗎?你不是和他一個宿舍的嗎?他平日都是早來的?!?p> “我怎么知道?我是他室友又不是他爸。”駱慕懶懶地答道。
喬嘉都能想象出駱慕此時的模樣,一定是翹著二郎腿,校服像掛在身上一樣耷拉著,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摸著眼皮,愛答不理地敷衍著老師。
又是一陣急促的鞋跟跺地的聲音,逐漸消弭。
忽而喬嘉的眼前變得明亮,她這枝躲在黑暗的玫瑰花又重見天日了。駱慕捏著玫瑰花瓣,沒有仔細(xì)打理的額發(fā)微微卷翹,挑起的眉梢?guī)еz絲笑意,“你真的要我?guī)湍惆涯銖拿倒寤ɡ锱鰜???p> 不然呢?
喬嘉眨著迷茫的眼睛,她一枝玫瑰花能有什么用?束縛在這里怎么活著走出這個逃生游戲?
可他的語氣就好像蠱惑般的沙啞,來自神明最衷心的告誡。
“可以?!彼饝?yīng)的爽快,隨后把喬嘉又塞進(jìn)黑洞洞的桌洞里。
老師無聊乏味的講課聲,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喬嘉躺在冰涼的桌板上。昨日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如今一番催眠下,很快她便沉入香甜的美夢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刺耳尖銳的叫聲如鐮刀似的劃破空氣。
喬嘉猛然驚醒,經(jīng)過摧殘的破木板桌子搖搖欲墜,耳畔忽然變得嘈雜,窸窣的交頭接耳的議論聲,桌腳摩擦在地板上嚓嚓的吵聲,透過沉悶的桌板變得模糊。
“崔靜云...是她的頭...頭,她的頭在桌洞里?!?p> 女生因驚恐而破碎不成調(diào)的聲音默默重復(fù)著那個人的名字,“崔靜云...是她...崔靜云...”
她看到了!那血淋淋的頭就在桌洞里,嘴角扯著詭異的弧度,頭發(fā)混著血泥揉成一團(tuán),甚至那顆固定在眼眶里腐爛的眼珠子還順著掉在她的手心里。
女生呆呆地盯著自己的手心,溫?zé)岬难簹埩糁鄿?,似乎眼珠子還在手心滾動。
聽到這個名字,周圍紛雜的議論聲變得更加熱鬧。
“抽屜里什么也沒有呀,是不是她產(chǎn)生幻覺了?”
“是啊,哪里來的人頭...不過我最近總覺得周圍涼颼颼的,你說會不會有什么臟東西在咱們教室里?。俊迸穆曇糁饾u變得顫巍巍,她吞了吞唾沫,那股熟悉的涼意忽然又攀爬在她的肩上,吹著陰森的冷氣,脖頸的汗毛不禁都豎起來。
她猛然轉(zhuǎn)頭,卻見是身旁的女生正吹著冷氣,眼睛里全是狡黠的笑意。她惱羞成怒,跺了跺腳,“你不要開——”
“這種玩笑”幾個字驀地停在舌尖,女生的眼眸驚恐地睜大,喉嚨彷佛塞進(jìn)千斤沉鐵噎住,她顫巍著舉起手指,指著遠(yuǎn)處空蕩蕩的黑板。
上面只有老師白粉筆留下的數(shù)學(xué)公式,還有未擦干凈的粉筆灰抹成一片。
“那里有個黑發(fā)女人趴在講臺上,你看到了嗎?”
與其說是趴在那里,不如說是像蜘蛛般的觸手撐在講臺上,枯槁似的四肢緊緊禁錮在上面,女人額前的黑直長發(fā)能垂落在地板上。猩紅的血液順著講臺縫隙不斷涌出,濃稠的血漿奔涌而來,幾乎要沾在她的鞋邊。
身邊女生的視線順著她的指尖瞧去,講臺上除了安靜呆在那里的板擦和粉筆盒,空無一物,哪里有她所說的黑發(fā)女人。
“沒有啊...”
聽到這個答案,女生終于忍不住內(nèi)心的恐懼,猛然踉蹌后退幾步,胸膛不斷劇烈的起伏著。只持續(xù)了幾秒,忽然白眼一翻,整個人如同軟泥般癱倒在地面上,昏沉過去。
一個見到桌洞里的人頭,如同癡傻的瘋子般不停喊叫;一個直接躺在地面上,沒有一絲生息,也不知是暈過去,還是沒了呼吸。
教室的場面直接混亂起來,張老師眉頭打著結(jié),沉聲壓住混雜的議論聲,“行了?!?p> 他先指了指癡瘋的女生,“你們先把她帶到我辦公室?!庇种噶酥傅厣习c倒的女生,“你們把她扶到醫(yī)務(wù)室看看。”
“其他人不許討論,回座位上自習(xí)?!?p> 門“啪嗒”一摔,除了扶人的幾人,其他同學(xué)被吼得安靜如鵪鶉似的回到座位上,即使老師不在,大家都覺得詭異,也不敢再多議論。
只能聽聲響的喬嘉早已難耐不住,一直心底默念著駱慕的名字,誰知那人卻跟扎根在座位上的木頭似的,一動不動。
等一切恢復(fù)如初,駱慕才慢悠悠地抽出桌洞的玫瑰花,輕擰眉頭掏著耳朵,“你也太吵了吧?”
發(fā)生了什么事?喬嘉內(nèi)心翻涌著不知名的興奮,那吵鬧的聲音,她不用細(xì)想也知道是那昨晚那女鬼在作祟。
“嗯...有鬼的事。”駱慕繼續(xù)敷衍道。
玫瑰花被他反手壓在書本里,喬嘉瞧不清他的表情,她興致缺缺的“哦”道,闔住眼皮思考起陳婷婷的話。
駱慕摸著沒有一絲傷痕的葉莖,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弧光記
這是存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