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愿意嗎？
“你怎么了？”
神明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陸伯。
“不，沒事。”
陸伯低聲說道。
他看著四周無垠的光，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從心靈世界中回來了。
“是嗎?！?p> 神明淡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手撥開光，腳下如同鏡面般的湖泊從光中顯露出來，“我們到了?！?p> “歡迎回家，陸伯。”
湖面上泛起無數(shù)漣漪，陸伯低頭看去，只見鏡湖中的自己蹲了下來，沖自己笑著，似乎是在打招呼。
他頭上生有樹枝似的角，夾雜著嫩綠的樹葉，上面還刻有復(fù)雜玄奧的痕印，柔白的頭發(fā)飄散下來，如同云層一樣。
他的眼睛很是瑰麗，仿佛有光芒在其中散射，輝映出種種顏色。
鏡湖中的自己仿佛有著奇異的吸引力。
“這是......我？”
陸伯伸出手，鏡湖中的陸伯也伸出了手。
就在兩人快要觸碰到的時候，神明拽走了陸伯。
“這里是云之湖。”
神明淡然道：“不要隨意去觸碰，它會映照出你意識本源的樣子?！?p> “你現(xiàn)在還不是升格者，一旦你們互相接觸，你的人格就會被映照出的樣子磨滅取代?！?p> “雖然對我們來說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我認(rèn)為你并不想這樣。”
陸伯悚然地看著腳下的自己。
他依舊在和陸伯打著招呼，笑得很是溫柔。
神明拽著陸伯走向一顆生長茂密的高大樹木，在那樹下，有兩個盤坐的人。
那兩人的臉上亦是模糊不清的，陸伯瞬間就明白了祂們是誰。
【神創(chuàng)說】與【哲人王】！
那兩人似乎是發(fā)覺陸伯來了，一同抬起頭看著他。
左邊身穿有寬大袖子的白色長袍的人率先說道：“想念這里嗎？這里屬于你，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p> 屬于我？
陸伯沉默著，沒有回答。
右邊身穿灰白寬松長袍的人和藹說道：“現(xiàn)境人編織的夢境還在延續(xù)，你又何必問他這些呢?！?p> “孩子，過來。”
祂朝著手，示意陸伯坐到祂的旁邊。
“去吧。”
神明推了陸伯一把。
陸伯稍稍一個踉蹌，隨后站穩(wěn)身體，走到了哲人王的身邊盤腿坐下。
從之前唯物論的態(tài)度來看，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祂們都是默許的。
既然如此，陸伯也稍微放松下來。
至少不能讓緊張影響到自己。
陸伯看著自己身下的鏡湖，似乎隨著靠近神明，鏡湖的自己悄然消失了。
“請問......”
就在陸伯剛開口，想要說什么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只見一頭龐大的鯨魚從湖中躍出，翻出白色的肚皮，隨后又緩緩沒入湖中。
巨大的浪花拍撒在高大樹木的枝葉上，化作水蒸氣上浮積攢成云，漂浮在空中。
“孩子，你有很多問題?！?p> 哲人王輕聲道：“你想說的，想做的，我們都知道。”
“就像是張白紙，在我們看來，上面畫滿了你腦海中的思緒。”
“.......”
陸伯臉色平靜，但內(nèi)心卻是掀起波濤。
難道倫道夫的把戲已經(jīng)被神明們看穿了嗎？
怎么辦？
難道現(xiàn)在就要使用‘背叛’？但倫道夫沒說‘背叛’的效果是什么?。?！
“真正能阻止我們上浮的，只有讓人類正確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并加以改正?！?p> 哲人王繼續(xù)說道：“但就如同人類從歷史中獲得的唯一教訓(xùn)就是從不吸取任何教訓(xùn)。”
“讓人類意識到自身的錯誤實(shí)在是太難了，比毀滅他們還要困難?！?p> “上帝摧毀了通天的巴別塔?！?p> 神創(chuàng)說這時開口道：“雖然人們建立巴別塔的目的只是擔(dān)心上帝食言而重演滅世的洪水，但這依舊挑釁了上帝的權(quán)威。”
“人類質(zhì)疑上帝的承諾。”
“但在我看來這是值得鼓勵的，上帝只是我的一面，我并不會因此就像教義中那樣肆意懲罰地上的人?！?p> “就如同上浮本身并非出自我們的意愿?！?p> 神創(chuàng)說看著陸伯，平靜道：“神明降生于世沒有你們想象得那么美好，位于第一介度的【真理】是被污染的，雖然先賢派遣了守門人鎮(zhèn)守在那里，但依舊有余毒流竄于世?！?p> “神明從現(xiàn)境領(lǐng)過的權(quán)柄本身是世界催動【真理】所降下的約束?！?p> “母親嫉妒孩子，擔(dān)心祂們會不背叛自己，所以給孩子套上枷鎖，但又為了安撫孩子，予以權(quán)柄加冕?！?p> “但這份權(quán)柄已經(jīng)被污染了，甚至母親本身亦是瘋狂的，生而知之的我們又不愚蠢，如無必要，自然不愿降生?！?p> 唯物論卻是環(huán)抱著手，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人類自己作死，不知悔改，我們又何必上浮降生。”
“明白了嗎，陸伯?！?p> 哲人王溫柔道：“我們從未想傷害過人類，但也從未想替人類承擔(dān)這份罪錯?！?p> “咎由自取所釀下的惡果自然需要人類自己吞下抑或解決。”
陸伯沉默著，閉上了眼。
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神明們的話語。
祂們或許在騙自己，又或許沒有，但這并不重要。
無論是誰告訴自己的，都是在說明這次波及世界的災(zāi)難源自于人類本身。
只是時間太短了，從上浮到降生只有七天。
耶魯維奇因為與深淵的戰(zhàn)爭失去了很多東西，其中自然包括間接觀測意識海波動的探鏡模塊功能。
當(dāng)新的模塊上線后，中央庭才發(fā)現(xiàn)了意識海已經(jīng)在短時間內(nèi)惡化到了無法拯救的地步。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陸伯低聲喃喃道。
“辦法當(dāng)然有?！?p> 唯物論淡然道。
“只要犧牲你就好了?！?p> “犧牲我？”
陸伯愣了一下。
哲人王揉著陸伯的頭，輕聲道：“你是意識海本身所孕養(yǎng)的，你的意識天然具有承載這份惡毒與榮光并存的欲望的能力。”
“只是你真的能承載這份推動我們上浮的欲望嗎？”
陸伯剛想開口，哲人王卻繼續(xù)道：“如果它會撕裂你的意識，摧毀你的人格，讓名為‘陸伯’的人徹底消失在這世界上?！?p> “你還會愿意嗎？”
“孩子，你是我們的家人，或許是出自同情吧，我們并不希望你就這么就此死去?！?p> 哲人王注視著陸伯。
他在等待這個少年的回答，就像之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