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維吉爾
“可真冷啊?!?p> 凜冽的寒風(fēng)如刀般刺透單薄的身軀。
陸伯咬緊了牙,頂著洶涌而來的北風(fēng),蒼白色的衣袍此刻完全失去了溫暖的意義,在孤零的黑暗里獵獵作響。
茫茫白雪中,一個模糊的光點亦步亦趨地艱難前進著。
忽然,陸伯一個踉蹌摔倒在了雪地里。
冰雪伴隨著呼吸融化成水,在寒風(fēng)中混合著由嘴唇裂開的血液凝結(jié)成霜。
溫度越來越低了,隨著陸伯前進,這場大雪越下越大,寒風(fēng)也變得越發(fā)喧囂。
“呼......”
陸伯掙扎爬起,腦海中的眩暈感讓他有一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寒風(fēng)并沒有讓他感到清醒,反而是越來越昏沉。
用舌頭舔了舔凍得發(fā)紫的嘴唇,一股鐵銹味直沖進味蕾。
“還......還不能停下......”
舉著馬燈的手無力拖拽著,陸伯大口喘著氣,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刺痛。
還有走多久?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他隨時可以借助倫道夫留下的‘逃離’力量離開這里。
但在胸膛中有一把火正燃燒著,似是要驅(qū)散著冰冷的寒夜。
這把火,叫做不甘。
陸伯不甘心就這樣狼狽地離開這里。
有太多的謎團將他層層包裹起來,像是要將其吞沒殆盡。
他討厭這種感覺,像是被人玩弄的提線木偶。
“至少......在走一會......”
陸伯聳拉著眼皮,身體哆哆嗦嗦地在打顫。
那把匕首被他揣在了懷里。
不知道這把匕首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此時既然有些微微發(fā)熱的感覺。
只是在這場看不見盡頭的暴風(fēng)雪里,作用太過微不足道。
時間緩緩流逝,陸伯不知又走了多久,一座斜立深埋進大雪中的石碑出現(xiàn)在眼前。
從那上面依稀能看到曾經(jīng)雕刻著的蒼勁字體,只是現(xiàn)在似乎歲月將它摧殘得過于殘破。
“在這里一切疑懼都需拋棄,所有膽怯也需徹底根除,莫要作那些哀婉的靈魂,他們早已喪失至善的心智。”
盡管天命之書此時不在身邊,但其所賦予的【通曉文字】依舊在發(fā)揮著作用。
陸伯認出了那最為清晰的一句話。
“......都要拋棄根除嗎。”
陸伯咧嘴凄慘地笑了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累了,不想再去思考這些莫名的話語。
就在陸伯準備繞過這座石碑,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陸伯,你又來了?!?p> 少年緩緩轉(zhuǎn)過頭。
那是一個頭戴著月掛樹樹葉編織成花環(huán)的白發(fā)男子。
他的面容仿佛是刀削石鑿的雕塑一般,充滿了智慧與力量的美感。
“這里盡是迷失之人,你再這樣走下去的話,只會和他們落得一樣的下場。”
白發(fā)男子的聲音有一種莫名的磁性,他看起來有些疑惑,“你......變了太多,我甚至快要認不出來了?!?p> “......你是誰?”
陸伯沉默了會,緩聲問道。
白發(fā)男子笑了笑,“我叫做維吉爾,只是一個停留在這里的引領(lǐng)者?!?p> “引領(lǐng)?”
維吉爾點了點頭,“因為這里是煉獄,是放逐的囚籠,沒有引領(lǐng)的人只會迷失在這里,直到再次死去。”
“而想要離開這里,必須先要拋棄一切?!?p> 男子的身影在風(fēng)雪中變得虛幻,“你要怎么選擇呢,陸伯。”
“是再次選擇拋棄自我離開這里,還是選擇茍延殘喘迷失在這風(fēng)雪中?”
厚厚的積雪已經(jīng)沒過了腳踝,陸伯的呼吸逐漸放緩,他感覺自己肺部正在緩慢的鼓起、收縮。
維吉爾的話語在耳邊回蕩。
要怎么選擇呢?
是拋棄一切選擇離開這仿佛煉獄的風(fēng)雪,還是選擇繼續(xù)留在這里?
陸伯抬起頭慷鏘說道:“我把我的過去遺失在了這里,我一定要找到他!”
“是嗎?!?p> 維吉爾露出滿意的笑容,“果然就像你曾經(jīng)說過的那樣,你會回來,并拿走你失去的一切?!?p> 風(fēng)雪越來越大,將兩人的身影淹沒在黑暗中。
燭光在哀鳴后悄然熄滅。
“拋棄一切希望吧!蓋因希望已然破滅!”
風(fēng)中似是有萬眾之聲在傳頌與回蕩。
“煉獄之路將無法避免,你要學(xué)會舍棄,學(xué)會看清眼前!”
“無論如何,這條路已經(jīng)擺在前面,即便疑懼和怯懦也毫無助益!”
但在這萬眾之聲的風(fēng)中,卻有微弱而稚嫩的聲音在大聲辯駁。
“你要學(xué)會拒絕,不要拋棄曾經(jīng)的自己!”
“接受,是無可退避的拒絕;而拒絕,是你此時唯一的權(quán)力!”
但任憑這微弱而稚嫩的聲音聲嘶力竭的呼喊,卻依舊被淹沒在萬眾之聲中。
......
到處都是哀怨與哭嚎。
奇聲異語,怪腔怪調(diào),怒吼悲吟充斥著周圍。
悔恨的淚水匯聚成溪流,從陸伯腳下蔓延至遠方。
而在那溪流的前面,陰恐的穢影從那滿是污濁的沼澤中爬出,拖著滿是咬痕的殘缺骸骨,無所謂地游蕩。
祂們邁著詭異而統(tǒng)一的步伐,拖拽著舞動的橫幅在風(fēng)中飛馳,那漆黑荊棘編織而成的嘴不斷高歌:
“再見吧,穆斯塔法!我不愿再隨波逐流!”
祂們走進那晦暗的森林里。
無數(shù)扭曲而長滿尖刺的樹影森森站立,看起來忽遠忽近,似是包含著無法泯滅的怨毒與憤恨。
陸伯向里面窺探,看見那樹影的背后,即將斷裂的孤崖上,有模糊面容的人們正揮舞著雙臂,似朝圣般,臉上莊嚴而肅穆。
緊接著,它們向下跳去,墜入無止境的暗淵,聽不見任何摔落聲響
“這里是哪里?”
體溫正在逐漸回升,陸伯嘶啞著聲音問道。
“這里是通往煉獄的路途?!?p> 維吉爾如此說道。
陸伯看著自己手中的馬燈,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灰塵與滄桑布滿了它的全身,就連那其中的蠟燭也已經(jīng)燃燒殆盡,落寞地吞咽著哀求。
“不要困惑,我的朋友。”
維吉爾用著輕快的語氣說道:“你以前說過,一個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但時間的河流卻是閉環(huán)的,你此刻所走的路只是過去的重現(xiàn)。”
“你已經(jīng)付出過代價了,這是只屬于你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