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十六歲的生日禮
天邊微微發(fā)亮,院子里的公雞喔喔地打鳴,賈新就要起來了,走出房門,發(fā)現(xiàn)七十二歲的奶奶已經(jīng)起來了,正坐在門廊邊的搖椅上。
爺爺和大哥在天井里打拳,一圈又一圈,發(fā)出呼呼的筋骨齊鳴,雙腳把地上的石板磚跺得全是裂縫。
拿起鹽和樹枝,隨便刷了刷牙,賈新將兩碗清粥倒入肚子,剛要出門,奶奶叫他過來。
賈新笑瞇瞇地走過去,奶奶讓他靠近一點,手心拽緊,將一個圓溜溜的物體放到他的手里。
“拿好,不要讓川兒知道了?!蹦棠糖穆曊f。
憑手感就知道,那是一個雞蛋,還帶著奶奶手心的溫度,賈新鼻子一陣泛酸。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么好。
他知道,這是家里那只母雞下的蛋,這些蛋都是給爺爺奶奶準(zhǔn)備的,其他人沒有份,就連他兩個五歲的侄兒也沒有。
小的時候,奶奶會偷偷地將雞蛋留給他。
可是,奶奶好像不記得她的孫兒已經(jīng)長大了,最近總會把雞蛋偷偷拿給賈新,還叮囑他,不要告訴他哥哥賈川。
奶奶老了!
“奶奶,您吃,我飽了?!辟Z新壓住鼻子的酸酸,他將雞蛋塞回奶奶手里,轉(zhuǎn)身就跑。
一邊跑,一邊喊:“我上學(xué)要遲到啦?!?p> “早點回來,今日可是你十六歲的生辰?!彼哪镉H在后院喊了一聲。
“好勒!”
實在不知道古代的書院為什么要那么早上課。
他穿越到這里已經(jīng)差不多一年,原先他已經(jīng)參加工作,不需要打卡坐班,所以平時沒事,每天睡到自然醒。
來了一年,還是不習(xí)慣早起。
不過,賈新覺得自己還算幸運,原先他只是一個孤兒,畢業(yè)后找份工作也僅夠房租和糊口,現(xiàn)在到了這里,不僅不用交房租,甚至還擁有了一群家人。
而且,不知怎的,忽然他成為了全家最受寵愛的人。
上到七十歲的爺爺奶奶,下到五歲的侄兒,個個都無比喜歡他。
今天是他的十六歲生辰,想不到啊,還能重新回到十六歲。
賈新一出門,走不了幾步,看見一個穿著緋色衣裳的姑娘站在巷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
賈新目光順過來,姑娘又害羞地低下頭。
“春花妹妹!”賈新走上前打招呼,這是隔壁豆腐坊的女兒李春花,雖說比不上那些大明星國色天香,但膚白勝雪,身量苗條,也是這條街坊的一枝花。
原主和李春花家隔著一道墻,從小一起長大,相當(dāng)于青梅竹馬。
“這個給你?!崩畲夯ㄅつ笾?,遞給他一個繡著花草的荷包。
“這里面有銀子嗎?”賈新掂量著,然后有些失望,“沒有你給我荷包干嘛?”
他將荷包遞還給對方,李春花臉色都變了,“你!”
她嚶嚶嚶地哭著跑開。
“什么啊,只送荷包,不送銀子,相當(dāng)于紅包里面沒有錢嘛?!辟Z新喃喃自語。
他不好將荷包丟掉,于是揣進(jìn)兜里。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來到學(xué)堂,沒辦法,青州城實在太大。
賈新住在城西面,而學(xué)堂在城東面,上學(xué)就得穿過城區(qū),且城區(qū)中間有幾戶大戶,人家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你只好繞著外面走。
才一進(jìn)學(xué)堂,一溜兒轎子從賈新身旁走過,有人挑起門簾呵呵笑道,“呵呵,原來是那個窮鬼?!?p> 賈新裝作聽不見,他是學(xué)堂里唯一穿麻布衣裳的學(xué)生。
尋常人家,能讀書的,家里基本是小有田產(chǎn),置辦兩身絲綢衣服,總是有辦法的,只有賈新一年四季穿著麻布衣裳,看起來不像是讀書人。
賈家是種植草藥的,比起青州城里家里做官的、書香門第、家里有商鋪田產(chǎn)的大戶,的確不算家產(chǎn)豐厚。
賈家也不是穿不起絲綢服裝,說起來,這家人的確有些問題,和藹得有點過頭了,甚至是太茍了。
家里種植的藥草,能不能賣出去,爺爺總是一句話,隨緣。
五年前家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賈新的爹去世了,二叔離家出走,之后爺爺就變得更加沉默。
他娘親摳摳搜搜的,一個月吃不上兩次肉,大哥和大嫂倒是能說會道,但是一見到鄰居,只會呵呵點頭。
有次一個小偷過來偷草藥,爺爺和大哥不僅把人家客氣地送出去,還送了對方療傷的草藥。
尋常人家茍一點就罷了,賈新看過家里的賬目,光是賣草藥這項的收入,每年就有兩百兩銀子入賬,雖比不上富貴人家,但也算小有家產(chǎn)。
大哥五年前就是入了品的武者,爺爺大概比大哥更厲害一點,別看只是九品,就算在青州城,衙門的快班大多數(shù)也就九品啊。
然而,大哥雖然入了品,每日也只是在家挑水種藥,從來沒有在外面說過自己是武者。
賈新來了幾個月,才品出同學(xué)嘲笑他麻布衣裳的事情,于是回到家里找娘要錢。
“你現(xiàn)在的衣服是破了嗎?”他娘親瞪大眼睛。
“也沒有破。”賈新被他娘盯得惴惴不安,畢竟這不是他的親娘,他是穿越過來。
“沒破就能穿,新兒,我們家是農(nóng)民,不比人家,我們不必吃不必穿,就比學(xué)習(xí)好了?!?p> 呃……賈新無語。
“我們家新哥兒長得好看,就算穿麻布衣裳也是好看的?!迸赃叺哪棠滩辶艘蛔?。
正說著,他爺爺走到后院,喝道:“早知道就不該送他去書院讀書,學(xué)了什么東西回來?!?p> 賈新初來乍到,被爺爺嚇懵了,爺爺可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他說了算。
他才想起,原主的家里一直反對他去書院讀書。
萬一爺爺不讓他讀書,那他每天去干嘛呢,他才來到這里,還要通過書院這個窗口來了解這個世界。
于是麻布衣裳的事情就放下了。
說起來,他其實并不在意別人嘲笑他,畢竟他前世是孤兒,習(xí)慣了別人的異樣目光里,而且經(jīng)歷了兩年社畜生活打磨,早已對少年時期的自尊與自卑模式切換免疫。
賈新如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上午照例是講解一節(jié)儒學(xué),一節(jié)道學(xué),下午是學(xué)生的自主修行。
書院里面有幾位資深的先生,下午會單獨開小課,學(xué)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選學(xué)。
賈新選擇的是靈植培育方向,他當(dāng)然也想選擇修真的道路,奈何自身的九竅只通了三竅,天賦屬于下等,堵死了修真這條路。
且他的家里本身種植藥草,于是便選了靈植培育,以這個為借口,爺爺才讓他去上學(xué)。
比起修真、煉丹、制符等大方向,靈植算是冷門,書院只有一位靈植師,叫做盧留生,聽說是從京都太醫(yī)署退下來的。
下午,賈新來到盧留生的種植園,就在書院的后山山腳,占地大約兩畝,前面有一條小河繞過,有山有水,盧留生就在種植園里面蓋了兩間茅屋。
照例是巡田、拔草、施肥、驅(qū)蟲,半個時辰實操,半個時辰講解,十幾個學(xué)生在田間忙得滿頭是汗。
來這里上課的,大多數(shù)將來打算學(xué)醫(yī),或者家里做草藥生意的。
一個時辰的課程結(jié)束,盧留生宣布下課后,又說了一句。
“張佩、劉若瑄、賈新,你們?nèi)齻€人留下來?!?p> 眾學(xué)生走后,盧留生坐在草席上喝茶,三個學(xué)生坐在他對面。
“把你們留下來,是有個好消息,太醫(yī)署的下屬書院將遴選新學(xué)員,其中就有靈植培育方向的,你們?nèi)齻€是我看好的學(xué)生,回去好好準(zhǔn)備一下?!?p> 張佩和劉若萱臉上大喜,賈新心里也有些激動。
太醫(yī)署,那可是京都,他何嘗不想到京都闖蕩一番。
張佩和劉若萱想得是另外一件事,能進(jìn)入太醫(yī)署的下屬書院,那么將來進(jìn)入太醫(yī)署機(jī)會大大提升,尤其張佩家里是青州城藥草大戶,劉若萱家里是開醫(yī)館的,能和太醫(yī)署打好關(guān)系,對于自己家族大有好處。
“知道了?!睆埮鍛B(tài)度很積極。
劉若萱想了一會兒問:“先生,遴選是在什么時候?”
“大約三個月后。”盧留生沉吟了一下,“和三年一度的醫(yī)館考核一起?!?p> 三人又問了一些問題,最后盧留生又將賈新單獨留下。
賈新臉上的興奮比劉若萱和張佩少了許多,先不說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家里的老頭子會不會讓他去京都?
盧留生將賈新的臉色看在眼里,他從書架上抽出兩本書,放在賈新面前。
“你的天賦一般,幸虧是有股韌勁,這兩本書給你,回去好好學(xué)習(xí)?!?p> 一本是《靈植通識》,一本是《靈植培育法則》。
說實話,賈新內(nèi)心十分感動,自己的天賦的確比不上木靈體的劉若萱,擁有的資源也比不上家里富裕的張佩。
老師定是給自己開小灶了,這一年來,盧留生對自己照顧,賈新是記在心里。
“謝謝先生?!辟Z新收好書本。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北R留生看不得賈新的臉色,“家里有什么困難也跟我說,別悶在心里。”
“我知道?!辟Z新點點頭,回頭他要好好做一下老頭子的思想工作。
如果最后還是搞不定,再讓盧留生出馬。
賈新從種植園走出去,看見張佩和劉若萱站在畫廊下。
“先生就是偏心,估計這會兒在給賈新私下講解考核內(nèi)容?!睆埮宀粷M地說。
“你想多了,先生不是那樣的人?!眲⑷糨嫒粲兴?。
“難道你不怕考核時被那小子擠下去?”張佩疑惑。
“其實我不一定會去太醫(yī)署的書院?!眲⑷糨鎰倓傉f出口,就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話。
張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不去太醫(yī)署,難道……難道你想去圣宮?”
此時賈新走出來,張佩和劉若萱停止交談。
“老師給了我兩本書?!辟Z新晃了晃手中的書本,他們誤會自己不要緊,可不能污蔑先生。
劉若萱與張佩對視一眼,這兩本書他們早就看過了。
……
賈新快步穿過城市,路上他在琢磨著兩人的對話,他們兩人說的圣宮到底是什么?
回到家里,他娘親已經(jīng)備好晚餐。
“小新回來了?!贝笊┏鹤哟蠛耙宦?。
“開飯了!”
大哥和大嫂將菜端上來,其實菜品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只不過多了一盆紅燒肉。
他娘親真是勤儉持家的一把好手。
咕嚕咕嚕!兩個侄兒對著這盤紅燒肉流口水,可憐了賈鴻和賈柳這對龍鳳雙胞胎。
爺爺?shù)哪樕党?,他一言不發(fā),獨自喝了半壺酒。
“小新,你到書房來一下?!睜敔旊x開飯桌時留了一句。
飯菜雖然簡陋,但這是賈新第一次有人家陪伴過生日,也算了了一樁遺憾。
他走到爺爺?shù)臅浚昧饲瞄T走進(jìn)去。
爺爺只在腳邊點了一盞燈,除了哪一點燈火,四周漆黑一片。
老頭子盤腿坐在地上,似乎在調(diào)理內(nèi)息。
“小新,去年這個時候,你在家里看到幾條蟲子,你還記得嗎?”爺爺語氣平淡,好像在說起一樁陳年舊事。
”記得啊!”賈新想起來了,那是他穿越前發(fā)生的事情,那毛毛蟲竟然有手臂那么長,真嚇?biāo)廊恕?p> “爺爺,你抓到它們了嗎?”賈新又問。
爺爺神色有變,他喉嚨變得嘶啞,“找是找到了?!?p> “哦!”賈新了然。
沉默片刻,爺爺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聽好,你已經(jīng)十六歲了,我想,是應(yīng)該把家族的秘密告訴你了。”
秘密?賈新深吸一口氣,難道?我家其實是億萬富翁,或者我全家是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