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疲憊讓司馬穰衰竭的神經(jīng)足足睡了半天。
直到后半夜,一陣饑餓感才強行將司馬穰那沉重的眼皮抬了起來。
許久未好好睡一覺的司馬穰醒來之后自然是身軀僵硬的,于是便雙手雙腳伸得直而緊繃,嘴中發(fā)出舒服的呻吟聲。
“嗚~~喲!”
像尋常少年起床一樣的司馬穰伸展了身軀后也渾身無力的重新往后躺去,只是這次他察覺到一股異樣。
身后有熟悉的味道,還有不似柱子一樣的軟軟的東西。
帶著疑惑的心情司馬穰側(cè)首一看,卻見一個熟悉的面龐正默默地注視這自己。而自己呢,則是靠在人家轉(zhuǎn)個本身的側(cè)肩上。若是腦袋再往后仰一點,往上湊一點就要碰到人家的下巴了。
“喲...”許靈松瞧著司馬穰放空的眼神甚覺有趣也輕輕招呼了一聲。
喲...個鬼啦!
反應(yīng)過來后,司馬穰一個前傾看著不遠處站崗的士卒似乎未曾注意到這里,神色頓時松緩。
只不過這個地方,可不是能對話的地方。
司馬穰想了想頓時先搞了一個好去處,他蹲下身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許靈松不要做聲,而后將身上的被子搭在柱子上,又用青岡劍做個支撐看上去還有人躺在這里。
而司馬穰則拉著許靈松慢慢的往木亭后方走去。木亭的后方是一個望樓位置較為安全,也是戰(zhàn)時給將軍休息作戰(zhàn)謀劃的地方。
彼時的司馬穰覺得局勢危急,必須要與士卒共進退不能去擺一些沒用的架子和浪費人力也就沒住在里面。
如此士卒們也沒必要去監(jiān)視這個地方了。畢竟望樓朝外的城墻下方就是護城河的拐角,這拐角比其他地方的水和寬度湍急都大上兩倍有余,倭寇要是能從這里攀爬還沒有動靜那就真的得認栽了。
司馬穰拉著許靈松兩人躡手躡腳進入望樓,待司馬穰將房門緊閉才真正松了一口氣道:
“你不是說找人送來嗎?你怎么親自來了?”
許靈松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后道:“我回去見了少主,少主對我的行動速度很滿意。于是我又說了招攬你的事,她沉默一番后讓我親自帶來無心天和其他秘籍說;‘不能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嗯...還有什么‘我是獨此一個’之類的。”
嗯...
雖然是自己先動手的..但那也是被拿著劍抵著嘛...都那種情況了誰還會顧忌你是個男的女的。
不過這個呆瓜就因為自己胡謅了一句要加入就不殺自己,估計那個少主聽著也挺腦袋疼的..
許靈松瞧著司馬穰同情理解的神色也沒有深思,而是繼續(xù)補充道;“再加上沒一個比得上你,所以我也想來見你。”
...她顯然沒意識到這句話的殺傷力,不然也不會是認真的表情..
但司馬穰也沒有露出丑態(tài)只是臉色微紅。雖然剛聽到的時候腦袋宕機了一會兒,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個呆瓜的意思可能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只是出于第一次被異性贊賞和這個呆瓜天真的程度,司馬穰還是笑吟吟的問道:“吼?都是誰比不過我?”
許靈松仔細想了一會兒,掰著手指道:“除了郭鳴,郭讓,郭亢,郭亮,郭正膽魄與你大致相等外,其他沒一個比得上你連他們家主都不行。”
聽著熟悉的名字,司馬穰沉默了會兒但也沒有細問。
作為齊君信任的幾個家族之一的人,他也知道郭家只不過是齊君養(yǎng)的一頭肉牛。
只是這頭肉牛還沒發(fā)展到極致就被別人宰割,對齊君來說會有點郁悶,但只要錢財還能收回去便也沒多大事。
等等!
司馬穰有些鄭重的看著許靈松問道:“郭家的錢財你們沒拿走吧?”
“拿走了一半。”許靈松誠實道。
“嘶?。 彼抉R穰臉色難看的瞪著她,但想了想她也是奉命行事也就漸漸收斂了神色,只是扶額道:“那你把功法給我,還是快些離開齊地吧?!?p> 說完之后,司馬穰意識到這句話多少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便補充道:“郭家滅門若是錢財原封不動的給齊君,那你們還可以行走在齊地。
若是拿走一二成,齊君也只會稍稍動怒??赡銈円幌伦幽米咭话耄岧R君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他又豈能甘心?等戰(zhàn)事結(jié)束,齊君勢必會借著大義名分追查到底的。”
說到這里,司馬穰也情不自禁的敲了敲許靈松的腦袋,就像一個兄長教訓(xùn)妹妹一樣有些無奈道:“你們啊...還是盡早離開齊地,不然等回援大軍一到齊國危機解除,齊君就會掘地三尺的把你們連根拔起!”
聽著司馬穰的話,許靈松并未反駁而是奇怪的問了一句:“那你身為齊國之將,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聽到這句話,司馬穰愣住了。
的確,司馬開教他先愛自身,再忠君而報國。
可他現(xiàn)在說的話是與忠君二字背道而馳的。甚至被許靈松問了這一句后,他居然沒有羞愧的心理,而是一種...冷靜。
不,不是冷靜,而是比冷血稍微淡化一點的冷心。
這一點冷心讓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很是尊重齊君,并將其視作能夠報效一生,縱死而無悔的明君。
甚至司馬開教他的兩句哲理,也只剩下了愛自身和報國這兩條..
他,似乎開始漠視忠心了..
這個想法讓司馬穰渾身一顫,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說;瞎想什么呢,就算...就算這個呆瓜饒過自己一命,要報恩吧!
這般想著,司馬穰對著許靈松有些心煩意亂,但還是回話道:“沒什么,就算你當(dāng)初饒我一命,我也還你一個情報。雖說比不上一命之恩,但還是能讓你們少一些傷亡吧?”
許靈松聽到司馬穰的回答也露出思索之色,慢悠悠的從身后拿出五本書籍。
書籍的封面與尋常讀物沒有什么不同,都是深藍色一個白框,白框內(nèi)寫著名字。
攤開后五本書籍后,司馬穰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這五本書正是那一日許靈松所說的五種功法它們分別是:三明開問往生書,天人同望夢生書,陰陽天定大化功,迎虛氣沖伏樞法以及無心天。
但許靈松并未將其全部交給司馬穰,而是給了無心天和陰陽天定大化功以及迎虛氣沖伏樞法三本秘籍,而剩下兩本則是收了回去。
“少主告訴了我?guī)讉€說法,分隊別對應(yīng)該給你幾本功法,報恩這句話只有兩本?!痹S靈松認真道。
司馬穰嘴角微扯,將手里三本功法晃了晃。
許靈松看了一會兒,才道:“無心天是少主送你的。”
司馬穰也歪頭看著許靈松;幾個說法對應(yīng)給幾本功法...這個著實有趣。
“我猜你也不會告訴我那幾個說法是什么對吧?”
出乎意外的搖頭讓司馬穰有些驚訝,許靈松道:“少主說,你若是說本心,證明你是個有膽魄的將賊侯人,那便給你全部?!?p> 將賊侯人...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你還加上個將賊..說我未來是個虛偽偷國的諸侯?
有必要把我損到這程度嗎?而且一點也不真實..
“若你說報恩,便說明你不想說本意,我們尚有隔閡,只能給你陰陽和迎虛而無心天另送?!?p> ...
司馬穰臉色略有些難看,這個少主確實讓他有了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這是一種被看透了心里想法的感覺。
“若你不答而反問其他問題,少主只讓我給你陰陽天定大化功,讓我告知你一個地址,你可以親自去找她面談?!?p> “...你們少主,真不愧是圣教少主!哎..”
面色陰沉的司馬穰緊緊攥著拳頭,后續(xù)的嘆息,也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無力。
他這句話的語氣雖有些冒犯,卻也是他衷心的感嘆。
對方的心思縝密但邏輯一點都沒有,可司馬穰并不介意,因為這是雙方都只在言語和字面上了解的對方,沒有邏輯也理所當(dāng)然。
但司馬穰得承認的一點是,這個人應(yīng)對的方法讓他想明白了一點。
自己確實變了,這一點他不能自欺欺人,因為他不再忠心了!
而在剛剛許靈松的對話中,司馬穰也深深的思忖了一番,這一切的源頭到底來自哪里..
....
還能來自哪里呢。
來自堅壁清野后龍城百姓叫罵的壓力。
來自那些日子滋城百姓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
來自一個個自稱為民請命的俠客,還是真正的俠客,并非玄門的人,要取他性命。
來自,終于有時間思考的那一夜。
來自那一夜,那一粒悄無聲息的種子栽入了陰暗的土壤..
他將被史官定筆于紙上,遺臭萬年。
他將被驅(qū)逐出齊國而流浪中洲。
縱然有白雀這個毫不相干的任務(wù)在支撐他,也催眠自己說正好走一趟天下。
可自己真的能催眠自己嗎?可笑...
正因清楚原因才知曉著要給自己一個支撐,但有什么用,擋不住心里的茫然!
十六從征六年的理念所積攢的茫然!
就因忠君!
忠君沒有為他贏得身前身后名!
甚至他還擔(dān)憂自己的父親會不會成為百姓后續(xù)的發(fā)泄口!
可若說報國。如那一日他對華朗所說;他問心無愧!只因他目前所做的一切,根本上就兩個字!
退倭!
可這這兩個字,抵不過一粒種子??!
他叫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