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還是熟悉的配方
在昆侖,瑤姬只害怕窫窳。
其他,包括少昊在內(nèi)的神,她都不帶恐懼的。
頂多挖苦諷刺,再加體罰式勞動,他們也再玩不出什么花樣兒來。
這般認(rèn)知,從初初睜開眼睛,看到一片男神面孔那一刻,她就篤定了,男神們對自己不感興趣。
原因嘛!無非是她還沒修煉成女神,級別不一樣,層次欠火候。
遭到恥笑,瑤姬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她并起三指,信誓旦旦道:“對著天神起誓,今天絕對是真的?!?p> “若有半句假話,就讓我……”瑤姬想了想,鄭重其事言道:“就讓我這一輩子都得不到真愛?!?p> 言罷,看少昊一臉輕蔑,便略略帶了嗲氣,央求:“帝君,帝君您就相信我這一回吧!我與小鸞真的約好了的……”
言語未罷,只覺平地里一股大力。
瑤姬反應(yīng)也是夠快,急忙掐訣防御。
但,還是被神力掀下神殿,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殿外草叢里。
還是熟悉的配方!
瑤姬呸掉啃了一嘴的草屑,氣咻咻瞪著神殿大門:“哼!又拿沙棠渣子育草,還是擱了三天的,都餿了?!?p> 少昊頂著一張笑臉,優(yōu)哉游哉出現(xiàn)在神殿門口。
站在高高的白玉階上,他睨著瑤姬,夸贊:“不錯嘛!時間、味道,分毫不差。有進步!”
瑤姬索性坐在草地上,仰望少昊:“帝君,從小到大,您以戲弄我為樂,都不帶膩味的嗎?”
“當(dāng)然不。”捋著粉嫩的仙袍衣帶,少昊認(rèn)真言說:“本君,樂此不疲!”
瑤姬撇撇嘴,正要再申訴一番受到的迫害,青鸞那獨有的彩羽卻捷足先登,擋在了她的面前。
“表哥,你又欺負(fù)瑤瑤了是不是?”青鸞落到化作人形,掐著腰質(zhì)問。
少昊一翻衣袖,兩只白玉壇穩(wěn)穩(wěn)飛了過來:“抱打不平和逍遙快活之間,你重新選擇一次?!?p> 青鸞接住酒壇,嘻嘻一笑:“這,還用說嗎?”
她一把拉起瑤姬,懷里抱著酒壇,邊跑邊大笑:“選擇題,那是留給小孩兒的,我兩樣都要?!?p> 看著雀躍而去,青春靚麗的兩道身影,少昊不禁輕嘆口氣,低語:“趁微風(fēng)不燥,能瘋則瘋吧!有些事,神亦無奈?!?p> 此后月余,鳳儀國來使,要接青鸞回去。
青鸞不愿離開昆侖,但耐不住來人是她母親,少昊嫡親的姑媽白鳳神君,身邊的管事仙子親自來請,她只得回東荒了。
離去之前,免不得又是一番依依惜別,青鸞與瑤姬,儼然已是金蘭情深,彼此都難舍難分。
昆侖幾位神君都來送別,長乘失了白凈,但黧色的肌膚平添男神本色;
開明送上一把,各色彩羽精心編織的扇子,惹得鳳儀國群鳥一通臭罵;
窫窳,也難得有個好臉色,破天荒地對著青鸞笑了笑,道聲‘鄭重’;
陸吾發(fā)配……呃,培訓(xùn),去天宮就沒告訴他。
代表昆侖,少昊發(fā)表了臨別感言。不外就是,‘常來呀!’‘昆侖就是你的家呀!’如此這般。
青鸞手拉瑤姬,一雙鳳眸滿含不舍地盯著窫窳:“神君,有空去鳳儀國找我玩哈!”
窫窳的笑,突然就僵在了臉上。
少昊不禁捂臉,轉(zhuǎn)身往神殿走,并催促著:“仙子,把這鳥人趕快帶走?!?p> 諸神忍俊不禁,都各自散去。
窫窳,更是身后有如兇魔追來一般,逃也似的奔離而去。
青鸞瞪了眼窫窳的背影,轉(zhuǎn)頭對母親派來的仙使道:“仙子,你到前面稍作等待,我跟瑤瑤說幾句話就來?!?p> 秀美和婉的中年仙子微微一笑,頷首應(yīng)了,領(lǐng)著一眾鳳儀國國民先行離開。
“快點!”青鸞確認(rèn)安全之后,拉住瑤姬往遠(yuǎn)處的山灣飛去。
瑤姬滿臉忐忑,而又掩不住興奮:“小鸞,真的可以嗎?”
二人落地,青鸞示意噤聲,探出頭去一邊望風(fēng),一邊催促:“我說可以就沒什么問題,按原計劃快點行動吧,咱們的時間不多!”
瑤姬咬唇點頭,一臉決絕。
……
祥云朵朵,風(fēng)和日麗。
群鳥拱擁之下,一架奢華艷麗的香車不疾不徐飛往東荒。
青鸞穿回了五彩羽衣,公主之尊,盡在衣裝。
“哇哦!外面的世界原來是這樣的!”一只白玉璧墜在青鸞腰間,其上竟有言語聲傳出。
青鸞不動聲色,執(zhí)起玉璧舉在胸前,仿佛自言自語道:“我怎么就覺得哪里都不比昆侖好呢!看看,看看,這都什么,浮云蒼狗急功近利的,一點都不喜歡?!?p> 車前領(lǐng)隊的仙子,隔著幾丈遠(yuǎn)回首笑道:“公主喜歡昆侖,可以跟神君講,過段時日再去做客就是了,可莫要心生怨懟,如此怕神君聽了會生氣呢!”
青鸞隨口敷衍:“知道了,知道了,在母親面前,我肯定不會這般言說的?!?p> 仙子笑笑,不再多言,繼續(xù)護衛(wèi)車架前行,并警惕地戒備著周圍。
玉璧之上隱約浮現(xiàn)出微縮版的一張人臉來,赫然竟是瑤姬的面容。
對著青鸞吐了吐舌尖,瑤姬小人兒在玉璧里低聲笑道:“想不到,小鸞你也有怕的人?!?p> 青鸞抬手點了點玉璧,做出威嚇狀:“你敢笑話我,信不信我把你從這里扔下去?”
瑤姬趕忙做出恐懼情狀,連連作揖求饒:“哎呀,我好怕怕的。求求這位美麗善良的神女,就可憐可憐小女子吧!”
青鸞大笑起來:“算你識相!”
車前的仙子聞聲再次回首,見青鸞對著一塊玉璧自說自話,搖搖頭笑了。
這位公主,是白鳳神君唯一的女兒,自小任性要強,偏還古靈精怪的滿肚子主意,她們都見怪不怪了。
高舉玉璧,青鸞繼續(xù)得意:“從今往后,你就做我的長隨好了。保管比在昆侖安全,沒有誰再威脅到你了。你開不開心?”
仙子更加確定,他們的公主與一塊昆侖白玉做了朋友。
而,四海之內(nèi)誰人不知,昆侖送禮從來就是玉璧。
位階高低,與玉璧大小、成色,呈正比。
誰讓人家有瑯玕樹,專結(jié)美玉還取之不盡呢!
……
昆侖丘,第一個發(fā)現(xiàn)瑤姬不見的,自然是窫窳。
他急匆匆奔向神殿,上了玉階,卻福至心靈地蹦出一句:
“帝君,小神來討一壇酒?!?p> 殿門緩緩啟開,少昊正好拎著兩壇沙棠酒出門。
“咦?你不是對飲酒深惡痛絕的?”少昊好笑著問。
窫窳面不改色,一本正經(jīng)扯謊:“稟帝君,男仙神怎能說不行?!?p> 少昊頷首:“這話在理。只是,本君好像曾在何處聽過?”
“呃這,小神便孤陋寡聞了?!备E窳心下有點打鼓,忙換了話題:“帝君這是要出去?”
少昊邁步出門:“對!后日是東華壽辰,本君提前去祝壽?!?p> “對了?!鄙訇话丫茐礁E窳懷里:“正好,缺一個拎包的。”
窫窳眼神一亮,看了眼殿內(nèi)問道:“帝君不是有長隨?”
少昊伸著懶腰:“你說瑤姬???她怎能帶出門!”
“也沒缺胳膊少腿?!备E窳試圖帶轉(zhuǎn)談話節(jié)奏:“不會又躲去哪兒偷懶了吧?小神這就去把她找回來?!?p> 少昊卻已經(jīng)招了云朵來:“隨她去吧,你跟本君走一趟扶桑便是?!?p> 窫窳還想提醒少昊,儼然已是沒了機會。
“帝君?!彼鲋詈蟮膾暝骸皷|華帝君那里,小神并不陌生,要不您帶長乘去,或者開明,讓他見見世面?!?p> 少昊飛上云頭,長腿一伸風(fēng)情萬種。
他斜支一臂托了頭顱,瞇眼俯視:“沒發(fā)現(xiàn)啊!弱水神君何時這般多話了?”
窫窳心虛,繼而認(rèn)命地回道:“小神遵命?!?p> 等上了云頭,即將飛出昆侖丘,窫窳捏著手里的酒壇子,又多了句嘴:“以前,我們帝君送禮都是白玉璧。”
“你說這個嗎?”少昊手指一彈,一串大小相連的白玉套璧,出現(xiàn)在窫窳眼前。
少昊抖了抖,又收了起來,滿不在乎地笑道:“為東華做壽,自然不能只帶兩壇酒過去,這套玉璧給他洞府做個掛件,真真別致。”
窫窳站在少昊身后,望著粉白仙袍包裹下的這具神軀,他點出一指……
狠狠封上了自己的嘴巴。
弱水神君,原該人狠話不多。
只是,那魔女到底躲去了什么地方,連自己的神力都無法追蹤其氣息?
除非……
窫窳又盯著少昊的后腦勺琢磨:“有人出手刻意為其遮掩?!?p> 而這個人還用說嗎?放眼整個昆侖,能夠逃避他弱水神君神識探查的,僅此一神,而已。
少昊在前,合眼假寐。
他本不想點破,但,為著那“而已”二字,他有心尋點樂子。
“唉!”少昊呻吟一聲,躺平了神軀。
拽一縷白云捏把捏把,做成小小的頸枕墊在后腦。
“自打長乘回了炎火之山,本君身邊就沒個知冷知熱的了?!鄙訇婚]眼嘆息,一腔子的幽怨:“窫窳呀,你過來?!?p> 窫窳捧酒壇的手顫了顫:“請問帝君,您要什么服務(wù)?”
少昊指了指下面:“本君,腿腳不大舒適,你來幫我推拿一二?!?p> “是。”窫窳暗暗松了一口氣,隨之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跪坐到少昊身側(cè):“帝君,輕重力度,您言語?!?p> “可?!鄙訇槐〈捷p啟,不再多言。
……
東荒之外,扶桑國。
一片汪洋皆不見……
享受夠了窫窳的推拿,臨近扶桑之時,少昊如夢初醒。
打了個優(yōu)雅的呵欠,坐起身來,少昊稱贊:“不錯,已然有了長乘五分功力?!?p> 窫窳咬牙,抽筋的雙手暗暗背到身后。
他就知道,帝君是故意的。
誰還不是神軀了?雙腿比那昆侖玉礦里頭的原石還硬。這不是明擺著……
考驗?zāi)芈铮?p> 忽然想起,帝君亦有隔空讀心的神通,窫窳便強行換了個詞兒,和語氣。
少昊心情絕佳,看了眼云下,碧海茫茫、一望無垠。
他單手一指,神力噴涌而出,與萬里晴空之間,虛無一物之處,憑空浮現(xiàn)出偌大的一座仙島輪廓。
“去,叫門吧!”少昊下巴指了指前方,吩咐窫窳。
窫窳不敢胡思亂想,但他就是認(rèn)為這,又是帝君對自己的考驗。
憑帝君之尊的神力,只要再稍稍用點勁,直接突破結(jié)界不就完了?
興許,帝君是個文明神,做不慣破門而入的強神勾……行為?
作為臨時長隨,窫窳駕云更飛近一些。
秉承昆侖傳統(tǒng),他甩手祭出一塊玉璧,只撞仙島結(jié)界。
“昆侖代掌,白帝帝君拜訪扶桑大帝,請予通行!”窫窳用神力裹挾聲線,往那結(jié)界處撞壁而去。
顧不得理會身后,少昊的輕笑,窫窳心上滾過‘不許百姓點燈’的一點不適之感,就聽: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聲,從潤滑的結(jié)界光壁那邊傳出。
遂即,一身寬袍大袖、風(fēng)度翩翩的扶桑大帝顯出身形。
“哪一回做壽,你少昊不提前來占我便宜,就渾身癢癢是吧?”扶桑大帝東華揶揄著,看向少昊。
少昊端端正正執(zhí)禮,清朗言說:“恭祝東華帝君壽與天齊,福澤八荒!”
窫窳在一旁正自驚異,白帝帝君竟也有正經(jīng)的時候。
卻見,少昊起身眨眨眼又道:“之前是渾身癢癢來的,這不,昆侖推拿手亦是冠絕天地,無人能及嘛!”
窫窳,便就寒了臉,僵成了一塊原石。
天上地下,東華帝君最是那,體貼下屬第一神。
“你這家伙!”東華上前拉過少昊的衣袖,笑道:“看得出來,昆侖這些小輩們,沒少受你刁難吧!”
少昊攤開兩手,痞痞地耍著無賴:“怎么會?不信你問他?!?p> “我還不知道你?”東華拽了少昊在前,還不忘給予窫窳一個安撫的眼神。
果然,天上地下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窫窳抱著酒壇,跟隨二帝君進入扶桑仙境。
入目便可見,那標(biāo)志性的參天神樹,煊赫耀目地矗立在仙境中央。
碩大而鮮紅色的枝葉間,一縷縷金光閃耀、跳躍,晃得神,也不敢直視。
這便是,十日棲息之地,扶桑神樹了。
按落云頭,東華與少昊并肩說笑在前。
東華一頭皓白的發(fā)色,少昊則蓄有烏黑順滑的長發(fā),一白一黑,對比鮮明,奇異相襯,端的養(yǎng)眼。
不愧,天界齊名二老……男神!
“哈哈哈!”東華顯然興致不賴,絮絮而語:“往年,都是你第一個來蹭吃蹭喝,今年卻被別人占了先?!?p> 少昊好奇:“哦?誰能比我更無聊?”
東華袖修長的手指往前一指:“呶,那不是。”
順著東華帝君的神來一指看去,前方扶桑樹下,那擎著一根木棍試圖捅樹枝上,睡著的諸日之人,不是青鸞又是哪個?
最令人震驚,旁邊幫著遞棍的,窫窳眼瞎了都能認(rèn)出來,便是昆侖走失了幾日的瑤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