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衣裳上面全是黑炭灰,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那燒完的火場里滾過,凌亂的頭發(fā),渙散的目光,流著口水的傻笑,無一不是在說這是個傻子。
大?!盗??
林鳶看向陳瑾軒,用眼神詢問:這就是你爹說的忘記煩惱的藥?
陳瑾軒挑眉,回以眼神:是吧,傻了不就是沒煩惱?
村里發(fā)生這種事,肯定有人稟告給里正。
眾人見來的是林虎,紛紛心里有數(shù)。
看來林虎便是下一任的里正。
阿倉叔離大牛家最近,是第一時間趕來救火的人,林虎直接問他?!白蛲碓趺椿厥??”
阿倉叔側(cè)頭想了想:“我昨晚起夜,見到這邊有火光,還挺大。就讓孩他娘去叫人,我則帶著兒子媳婦過來幫忙救火?!?p> “等我們來的時候,大牛就站在院子里鼓掌傻笑,紅通通的火光打在他身上,差點沒把我們嚇?biāo)??!?p> “是啊,他當(dāng)時嘴里還叫著好玩好玩?!眰}叔兒子補(bǔ)充道。
林虎聽完瞇起眼。
照這話,大牛很可能是自己放的火。那他為什么會變傻?
林虎不信鬼神,只信人為。
是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大牛過不去?或者說大牛做了什么,讓人始終不肯放過他。
“李叔,大牛怎么樣,還能不能好?”
大牛被發(fā)現(xiàn)成傻子,好心村民立即請來李叔。
李叔摸著胡子深嘆口氣?!按笈I洗尉蛡^腦袋,這次又傷著,腦內(nèi)可能有瘀血,從而導(dǎo)致血脈不流通,然后就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腦袋里的事情,暫時沒法子救治,能不能好得看他運氣?!?p> 大牛成傻子,生存成問題,他的田地打理也成問題。
林虎發(fā)話,養(yǎng)大牛者,便可以拿走他的田地。但是田地不能販賣,等大牛好后,必須還與他。
雖然不能賣,但種個幾年也不錯,再看大牛傻嘿嘿的樣,只用給兩餐飯,不麻煩。
當(dāng)即,在場每個人都鬧著要養(yǎng)大牛。
最后,潑辣到極致的林袁氏以一句“當(dāng)初大牛摔斷腿,也沒找我們賠。這次他受罪,我們再不養(yǎng)實在是良心過不去?!鲍@得勝利。
沒用殺人的手段,又徹底解決掉大牛的事,林鳶心里不是一般的高興。
“陳瑾軒,爹那個藥也太神奇了!就一顆吃下去,人就成了傻子?!?p> 陳瑾軒心里并不輕松。
在他眼里,他爹是個會武功,很厲害的農(nóng)戶。這種能使人一夕之間變傻子的藥,他從未聽過。
要不是親耳所見,他都以為這是寫書人的幻想。
這是陳瑾軒第一次對他爹農(nóng)戶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
“爹,你為什么會有那種藥,那種藥是哪來的?”
房間里,父子倆相對而坐。
陳瑾軒眼中的探究與逼問,讓陳屠夫清楚意識到兒子長大了,是時候該告訴他真相了。
“記得村里的流言不?其實他們有一樣沒說錯?!标愅婪蚩粗孔?,眼里流露出傷感。
“修這房子的銀子確實是刨墳而來,只不過刨的是你奶的墳?!?p> 記憶力,那個眼中總是藏著悲傷,話很少的女子,愛坐在山坡上,靜靜看遠(yuǎn)方。
她會摸著他的頭說:勇兒乖。
拋別人墳是缺德,拋自己家的墳是大逆不道,是喪盡天良。
陳瑾軒覺得自己的認(rèn)知受到?jīng)_擊,一時說不出話。
陳屠夫一眼就知道陳瑾軒在想什么,抬手擦去眼中的淚?!澳枪P銀子是你奶一早計劃好的,她連死都還在替我們謀劃?!?p> 陳瑾軒:“……”
有種他身世很復(fù)雜的感覺。
不會是什么高官被殘害僥幸活下來的血脈吧?
陳屠夫不知少年心的奇思妙想,緩緩說起過往。
陳家祖上也曾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禹州城開了間青龍鏢局,手下鏢師便有百來個。
那天,天陰沉沉,似要下雨。
一輛豪華馬車停在了鏢局門口。
車上下來的公子衣著精貴,氣宇軒昂。身后兩個隨從挑著個大箱子,看他們毫不吃力的模樣,便知箱子不重。
公子出手闊綽,隨手便是一袋金子,讓把箱子送去京城。
當(dāng)時陳掌柜眼都沒眨就接了,卻沒想這趟鏢會導(dǎo)致陳家滅亡。
更可悲的是,從頭到尾,他們都不知道押的是什么。
那公子提的要求,派有兩個下屬跟隨,不許任何人動箱子。
說來也奇,這趟鏢走的格外順利,一來一回不到三月。
陳家正高興盤算除去一路的住宿費伙食費,還賺有多少。
可就在這時,三四十個手持大刀的黑衣人闖了進(jìn)來。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送去京城的是什么東西,給了誰?
陳掌柜是習(xí)武之人,有自己的風(fēng)骨,怎么可能被他們嚇到。
袖子一甩,冷聲道:“鏢局有鏢局規(guī)矩,不泄露任何消息?!?p> “好,規(guī)矩是吧,等我把這里的人全殺完,看你還講不講規(guī)矩?!睘槭缀谝氯岁幚涞恼f完,隨即做出個殺的動作。
鏢局里此刻還有四十多名鏢師在,陳掌柜根本不懼,抽起院里練武的長槍就迎上去。
本以為是勝券在握,不想來的都是高手,他們之間配合密切。陳掌柜被六個人圍住,一時脫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著往日說說笑笑的伙計一個個倒下。
鮮血染紅整個練武場,陳掌柜聽著哀嚎,宛若殺紅眼。身上三四道見血傷口像是感覺不到疼,只顧著揮舞長槍沖著黑衣人刺去。
殺,殺……
他的眼里,腦子里,心里,都只有這個字。
“再不住手,我殺了你孫子,妻子?!?p> 陳掌柜聞聲望去,只見妻子抱著才三歲的孫子癱坐地上,她的脖子處架著把冰冷大刀。
孫子被嚇到汪汪大哭,嘴里不停喊著“爺,爺,爺……”
“嘖嘖”黑衣人搖搖頭,垂眸看著稚兒,帶著惋惜的說:“這么嫩的脖子,也不知道我一刀下去是不是就徹底沒了?”
孫子嚇得一抖,哭的更加大聲?!盃?,救我,救我……”
“有什么你沖我來,別為難小孩子?!标愓乒耠p眸猩紅,兇狠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
黑衣人不惱,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肮?p> “你要是不說出東西給了誰,我就不只是為難小孩子?!焙谝氯擞玫短羝痍惙蛉说南掳??!傲罘蛉穗m徐娘半老,倒是風(fēng)味猶存啊……”
“我警告你,不許動我夫人?!币槐L槍握在手,陳掌柜卻只能干巴巴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