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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傘之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雪冤

一傘之下 武中 3218 2022-08-31 20:00:00

  重審廬陵案是唐帝親自提出來的。半個月后,也就是萬壽日的第三天,唐帝晉封劉韌勍為刑部尚書,顏煜為御史大夫,下旨刑部、禮部、御史臺聯(lián)合審理炵烆謀反案和廬陵案。審理的過程看似簡單,其實麻煩頗多,不是因為證據(jù)不足,而是因為證據(jù)太多。顏煜堅持全部公開,所有真相必須公諸于眾,禮部尚書魯曇主張維護唐帝顏面,讓炵烆“正法”即可,劉韌勍則從中調(diào)和。到這時候,群臣才明白唐帝的安排大有深意。

  這樣的大案,自然輪不到顏雪插手,不過她也起了一定作用,那就是竟然站到父親這一邊,堅持廬陵一案不能有絲毫隱瞞,理由是這是炵穎含冤被貶逐、炵烆非正當入駐東宮的關鍵。讓三個主審都有些詫異的是,對于這一點炵穎也堅決支持。

  審理過程十分順利,所有罪行炵烆全部招認,還補充了一些細節(jié)。這是一直屈居羋準之后的一名謀士的建議。畢竟,證據(jù)確鑿,炵烆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是保命。

  兩個月后,兩件案子基本審理結(jié)束,由于案情重大,牽涉極廣,歷時久遠,審理結(jié)果的公布又延后了半個月。

  十月初七,炵穎領劉韌勍、顏煜、魯曇入宮面圣,從早朝后一直到向晚方出。次日,朝廷公布了審理結(jié)果。第一,炵烆、安喆山、錄毛為首的四十二名文武犯大逆罪。炵烆本當處斬,但炵穎三次否決,最終改放逐丘池國,終生不得踏入西唐;安喆山本當處斬,姑念及時悔悟,又祖父有功于先朝,改抄沒家財,終生監(jiān)禁;錄毛處凌遲之刑,并梟首示眾十五日。其余與謀反案牽連的一百二十九名謀反者全部處斬。第二,儷妃打入幽掖宮,親族中除吏部侍郎、郎中、禮部主客三人未涉案免官外,滅三族。第三,凡參與勤王的折沖府都尉進爵三等,別將、長史、兵曹加兩等,衛(wèi)士加一等,死者從厚撫恤。第四,遷修儀為皇貴妃,加黃袍、垂珠一百九十二顆,四日后舉行賜宴嘉禮。第五,定于月初重立炵穎為儲嗣,以崇國本,承祧守器,繼西唐統(tǒng)業(yè),三日后舉行冊封大典,昭告天下。第六,廬陵冤案的結(jié)果詔告天下,公布包括炵烆與江南東州蕭子鈺合謀,勾結(jié)江南東州中十三州刺史、節(jié)度使誣告前太子炵穎舉六萬慕衣族謀反,活焚慕衣族三百七十六人在內(nèi)的所有細節(jié)。炵烆兩罪并罰,十三州刺史均已亡故,不究。第七,唐帝下罪己詔,半月后舉行告天之儀,筑道場,設靈壇,服素冠,以安慕衣族冤魂及京城暴亂死者亡靈。

  詔告?zhèn)飨氯ズ?,輿情并沒有像炵穎預想的那樣引起舉國嘩然,恰恰相反,西唐老幼婦孺無不爭相傳頌當今陛下仁德愛民、過而能改、氣度雄遠,文人雅士間吟詠唐帝功逾文武,德侔先皇一時間蔚然成風。告天儀式當日,京城幾乎所有的老百姓都前往靈壇圍觀這一幕。所有人都知道,江南有個與世隔絕的慕衣族,他們被誣叛亂,四年后的今日方冤情得血。

  至此,京城暴亂的風波被這樣這一事件頗為意外的事情洗凈。

  告天儀式結(jié)束后,炵穎入朝請安,唐帝留他同食。當他把袖里京城文人騷客們歌功頌德的詩詞拿出來時,本以為父皇會龍顏大悅,誰知唐帝的反應十分淡然。

  “吃菜?!?p>  “謝父皇?!?p>  炵穎紫色直裰長衫,腰間蛛紋帶,頭飾五珠,精神很好,形容與剛?cè)刖r幾乎是脫胎換骨,他掃了一眼被父皇隨手仍在一旁的詩詞:“外面的輿情,父皇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嗎?”

  “沒什么妥不妥的,朕已經(jīng)做好面對各種可能的準備,好的也罷,壞的也罷,其實沒那么重要。”唐帝說話的語氣、辭色緩慢而柔和,以至于短短幾個月中龍顏似乎也變了不少。

  “這陣子你辛苦,多吃點。”又給炵穎夾了菜,唐帝才接著道,“很多事就是這樣,你越在意,越是與愿望背道而馳,當你真的放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心愿已經(jīng)實現(xiàn)。”

  父皇的態(tài)度、搖曳的燭光、自己的處境……聽到這番話,炵穎不由百感交集。

  “父皇,既然現(xiàn)已查清炵燁、炵烻都是被構(gòu)陷,兒臣想請父皇允他們重回京城來住?!?p>  唐帝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讓他們回來?京城剛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就一點余悸也沒有?”

  “兒臣相信他們,也相信自己?!?p>  “相信?”唐帝以目相詢。

  “炵燁和炵烻都不是野心狂妄之人,兒臣也有把握不會再讓這種事發(fā)生。”

  “你要如何把握?”

  炵穎起身道:“秦二世而亡,漢文帝一代明君,也先遇濟北王劉興居公然謀反,后逢淮南王劉長率七十人加四十輛馬車而反,難道這些都只是謀反者的錯嗎?”

  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似乎是“不是謀反者的錯,而是帝王的錯”,若在平時,唐帝勢必質(zhì)問,不過此刻,他只是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秦是不施仁政,”炵穎繼續(xù)道,“至于濟北王和淮南王,他們一個是被逼反的,一個是被寵反的,當然,文帝是半路被請出來的皇帝,對劉姓宗室敏感一些也在情理之中?!?p>  唐帝道:“炵烆四年前陷害你,現(xiàn)在又勾結(jié)安喆山謀逆,難道這些都怪別人?”

  “炵烆固然有錯,但兒臣也不是毫無責任,”炵穎鎮(zhèn)定地道,“當初兒臣若足夠好,炵烆就算別有用心,也不會走到今天?!?p>  “也怪朕識人不明?!碧频圯p嘆了一聲。

  “兒臣并無此意?!?p>  唐帝擺了擺手:“難得你有這樣的見解,你會是一個好皇帝,比朕好?!?p>  “兒臣不敢?!?p>  炵穎正要下跪,唐帝攔住他:“朕還是打算把此事推后,你明白其中的用意嗎?”

  炵穎想了一想,道:“父皇是想讓炵燁、炵烻感念兒臣的恩情?!?p>  “這些年,朕欠你太多,就當是補償吧,”唐帝感慨了一番,又道,“朕讓你留下來吃飯,是有一事要你去做?!?p>  “父皇盡管吩咐?!?p>  唐帝望著燭火,有些渾濁的雙目中浮起一抹蒼涼之意:“炵烆明天啟程去丘池國,你去送送吧?!?p>  炵穎見父皇神色,道:“父皇要是不舍,可以想想別的辦法?!?p>  “詔令已發(fā),豈能隨意更改?”

  “就算去了也可以再回來,丘池國苦寒,炵烆自幼中原長大,別說不習慣,只怕生存都難。”

  “那是他自作孽!”唐帝加重了語氣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朕是擔心,他以己度人,怕你對他娘心生怨念。你去見見他,告訴他你會善待儷妃。另外,下令路上戒嚴,他愛面子?!?p>  “是?!睘绶f沉吟了一下,“還請父皇出一道手諭?!?p>  “什么手諭?”

  “我是怕……炵烆不肯信任我?!?p>  “不信任?”唐帝再次提高了聲量,“他還有什么資格要信任,你去就是,信不信是他的事!”

  對于這件事,炵穎只是點到即止,沒有多堅持。

  “對了,那個姓墨的先生,有消息了嗎?”唐帝轉(zhuǎn)移了話題。

  興德宮之圍后,唐帝曾要求見墨非毓,但為了避免讓群臣知道墨先生就是慕先生,炵穎一直推說沒找到墨非毓。審理廬陵冤案和京城暴亂案時,唐帝只是隨口說了句讓他繼續(xù)找找,炵穎沒料到他會在此時再次提起。

  炵穎搖了搖頭:“京城仍無此人蹤影,他是江南人士,父皇如果一定要見他,我派人去江南找?!?p>  “不用了?!碧频鄯畔驴曜?,“朕只是覺得蹊蹺?!?p>  “何事蹊蹺?”

  “朕也是剛發(fā)現(xiàn),過去兩年,江南東州十六個州中一共有十三個州的刺史出事,而這十三個州的刺史,恰恰就是廬陵冤案中聯(lián)名誣告的人。無論是仍在地方任原職,還是已升遷至京,竟然全部出事。另外三個當年未曾聯(lián)名的,竟然恰好都相安無事,你相信這是巧合嗎?”

  有那么一瞬間,炵穎愣在坐位上好像凝固了一般。桌上的燭光輕輕搖曳,將他的臉頰映得時明時暗,饒是如此,還是能看到他臉色急劇變化著。

  “包括炵烆,”唐帝沒有留意到兒子臉色的變化,而是一面思考一面著,“他也是牽涉廬陵冤案的人。”

  “還有蕭子鈺,他也死了?!边@是炵穎心里的話,并沒有說出來。關于墨非毓,他做出過很多猜想,唐帝這番話,將他的所有猜想都連成了一條線,而且這條線正迅速的清晰起來,清晰得讓他覺得猝不及防。

  墨非毓曾說過,巴祁是慕衣族唯一的幸存者,這個幸存者恰好是他身邊的仆人,真的這么巧嗎?

  “墨先生,墨先生,墨先生,慕先生!”

  炵穎腦中的那條線,終于完全浮出來,在一系列看似毫無關系,錯綜復雜,雜亂無章的線索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朕是懷疑,這個墨非毓,或許與慕衣族有莫大關聯(lián),你以為呢?”

  “這個……兒臣還真沒想過?!睘绶f的聲音保持著穩(wěn)定,“不過父皇既然如此說,兒臣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p>  “雖然炵烆和十三個州的刺史是咎由自取,但如果這一切真是由這個墨先生在背后推波助瀾,甚至是他一手操縱,那此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唐帝說這話時,辭色間也透著如無邊無際地如堅冰般的寒意。

  而炵穎,此時實在無心和父皇多說,他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這一年多以來發(fā)生的一切,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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