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余波
“師父！”宣榛月忍不住出聲急切道：“堂主之位非你莫屬！你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
堂主淡然一笑：“怎么，你們覺得胡副堂主是沒資格，還是沒能力？”
“我不是這意思，而是……您作為丹王，領(lǐng)導萬丹堂是人心所向。
您這些年為萬丹堂發(fā)展嘔心瀝血，有目共睹。在大家心中，您是當之無愧的好堂主！”
“好堂主？”堂主臉上浮現(xiàn)出自嘲笑意，“哪里好了？
是因為一念之差，讓弟子錯失機緣好了？
還是因為一念之差，讓宗門努力付之一炬好了？
還是因為一個沖動，破壞兩宗關(guān)系好了？
還是好不容易找到兩個好弟子，卻讓他們出師不利好了？”
“師傅，您別這樣說！這怪我們，怪我們不爭氣，怪我們太自大，怪我們……”
“好了！”堂主出聲打斷，“我意已決，此次元命殿之行，一敗涂地，所有努力付諸東流，這是不爭的事實，
宮主力排眾議，采納我的意見。若我還恬不知恥地當這堂主，是對宮主的不負責。
再者，我逼迫元命殿主立下劫誓，絕對會成為兩宗關(guān)系破裂的隱患。為了兩宗長遠發(fā)展，這事要有個交代。
所以必須有人擔責，而這個人，只能是我！你們莫要再勸。
其他人也該來了，我最后再交代你們一些事。”
說罷，堂主不顧兩人反應(yīng)，將其余人引入室內(nèi)。
眾人默默入座后，堂主環(huán)視一周，說道：
“你們都是我堂、我宗的杰出弟子，原本這次帶你們出來，一方面想讓你們長見識，另一方面想豎立你們自信，為日后開創(chuàng)盛世打下基礎(chǔ)。
奈何我太輕敵，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行終是功虧一簣，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回宗后，我會辭去堂主之位?！?p>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色變，無不焦急道：
“師兄萬萬不可！我堂只有你一位丹王，若你走了，我們就沒撐得起門面的人了！”
“師叔三思啊，這次失敗實乃意外，誰都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你千萬莫一人擔著?！?p> “師公，你的威望無人可及，萬丹堂不能沒有你，你不能一走了之?。 ?p> “師傅……”
“師叔……”
……
眾人極力勸阻，但堂主不為所動，看著眾人，只是淡然一笑：
“看你們的反應(yīng)，我這堂主當?shù)摹菜闶强扇牲c。
但事情必須有人負責，而且只能是我，你們不必再勸。
其中利害關(guān)系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自然都懂。
為了長遠考慮，我一定要主動辭去堂主。但你們放心，不出意外，應(yīng)由胡副堂主接替”
眾人聞言，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只能神色灰暗地沉默下來，無不傷感。
“但在那之前，我這個堂主還有話要對你們說。”堂主直起身子，看著眾人沉聲肅穆道：“這次輸了，你們甘心么？”
“不甘心……”
“聽不見！”
“不甘心！”
“很好?！碧弥鼽c頭，凝視眾人，重聲說道：“我也不甘心！但我此生已經(jīng)看得到頭，止步丹王再難精進。
所以擊敗元命殿的希望，就放在了你們身上。
元命殿傳承確實可怕，那個白霽更是恐怖。
但這是我們畏懼他們的理由么？
不是！
修行，就是突破一個又一個艱難險阻，不斷挑戰(zhàn)自我、迎難而上的過程，正是磨難才讓修士得以成長！
今日的不甘，正是日后成長的動力！
所以你們今后要更加努力、付出更多血汗，去擊敗元命殿、洗刷恥辱，去奪回屬于我們的榮譽！”
堂主重點看向解昊丹和宣榛月二人：“告訴我，你們能做到么?。俊?p> 在堂主有如實質(zhì)的目光注視下，兩人挺直腰板，神色堅定地帶頭喊出：
“能！”
其余人跟著后面，毅然而決絕道：
“能！”
“從此余生，我們只許丹道，不諾其他！”
……
白霽此刻想不到，因為他，萬丹堂日后出了一位位煉丹狂魔。
當然，這是后話。
當下最直接的結(jié)果，便是這一戰(zhàn)，和他的名頭響徹七洲。
“萬丹堂的丹心玄體和藥仙靈女，在元命殿出師不利、折戟沉沙，落敗于一位年僅十六歲少年”這一消息，很快傳遍黎洲，并迅速擴散到外洲。
天賜體質(zhì)，不論在哪個時代都是耀眼明星，哪怕在大道昌盛、天才輩出的黃金年代，也能書寫出屬于自己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因此，兩大體質(zhì)著聯(lián)袂而行，早已牽動七洲很多勢力的心神。
丹心玄體和藥仙靈女，雖主攻丹藥，但不代表他們在修行領(lǐng)域沒有建樹。
丹藥本就是修行最常見、最主要的輔助手段之一，好的丹藥往往能大幅提升修行速度、穩(wěn)固修為、增強戰(zhàn)力。
此外，高階丹師還能將煉藥手法融會貫通于修行之中，比如以煉丹之法自煉幾身，鍛塑體魄、熬煉精魂、強化本源，使得以后天苦修突破先天桎梏，獲得如同新生般的提升。
加之煉丹手段還能用以攻防，比如一些稀有的特殊神火，或是傳世鼎爐，皆可用以戰(zhàn)斗。
因此，往往丹道大師人物，不僅在煉丹一途傲視群雄，其修為戰(zhàn)力也是同輩、同境界中的佼佼者。
而丹心玄體和藥仙靈女更是會將這種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
加之他們天生契合丹道，對天道的親和程度遠超常人。因此史書中記載的兩種體質(zhì)，往往都能站到一個時代的最強一列。
少數(shù)兩三個，甚至就是那個時代的最強者！
所以，這兩人同時出世且聯(lián)袂而行，自然會引起廣泛關(guān)注。
尤其是與宇明宮、紫清宗同一層次的勢力，都在心生忌憚。
而他們對這次結(jié)果，都認為是宇明宮旗開得勝。
也許中間會有挫折，但只要紫清宗不干不要臉的事，那紫清宗贏的可能微乎其微。
兩種體質(zhì)的特殊和強大擺在哪，歷史戰(zhàn)績擺在哪。
哪怕紫清宗傳承非凡，也不可能打破歷史規(guī)律。
歷史長河中的強大勢力不計其數(shù)，在七洲最輝煌的時代，很多勢力甚至能將影響力投射到其它世界。
而紫清宗當下受制于大環(huán)境，實力既不如歷史頂峰，也不如歷史中那些名震諸天的偉大勢力，就這樣還想挫敗兩大體質(zhì)聯(lián)手？
無疑是癡心妄想。
所以諸多勢力這次關(guān)心的不是誰輸誰贏，而是關(guān)心萬丹堂的兩大體質(zhì)，到底恐怖到何種程度。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人……
竟然敗了！
而且敗得如此離譜！
兩人十歲左右進入萬丹堂，現(xiàn)在快奔三了，中間有二十年的修行時間。
這中間因為萬丹堂雪藏他們，導致七洲未有耳聞，甚至于宇明宮都沒幾人知曉他們。
直到出師元命殿，才公開他們的存在。
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宇明宮就是想要一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效果。
但結(jié)果，這兩人竟敗給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哪怕這少年打娘胎里就開始修煉，修煉時間也短于兩大體質(zhì)。
而且根據(jù)信息，這少年分明就是前不久剛通過殿試加入元命殿。
他加入紫清宗，還是拜在玄凌脈座下，并非是元命殿找到的丹道天才。
可哪怕這樣，他還是以打破歷史記錄的絕對優(yōu)勢碾壓了兩大體質(zhì)聯(lián)手。
若非信息再三確認無誤，各勢力絕不相信這是真的。
不論怎么看，這其中處處透著詭異！
完整的丹道垂青，這是丹王都難以攀登的丹道高峰。
結(jié)果被一個十六歲少年給弄出來了。
他怎么做到的？
真只有十六歲？
不會是哪個老怪物修行了不世神功，返老還童多活一世吧？
總之，關(guān)于白霽眾說紛紜，但就兩個詞——
神秘，詭異。
閎洲，天丹谷。
這既是一處地名，也是七洲最強的丹道殿堂。
天丹谷地形看似是山谷，但實則是一片天然丹爐，以天為爐蓋，以地為爐身，以乾坤靈氣為爐火，以寰宇道法為爐柴。
因此，此地天生親和丹道，蘊含著濃郁丹道奧義。
這里不僅煉出過名震萬古的不世仙丹，更有傳言，其本就是一位丹道金仙的法器所化，他曾將諸多仙魔誘導入內(nèi)，淪為原料，煉出無上神丹。
當然，即便真有此事，那也是萬古以前，七洲還是“天界”時的事了。
現(xiàn)在這里雖然依舊有得天獨厚的煉丹優(yōu)勢，但早已歷經(jīng)滄海巨變、幾經(jīng)易手。
如今的天丹谷，是經(jīng)過了多次大換血，不斷毀滅和重建后的結(jié)果。
盡管傳承更迭，但天丹谷的天然優(yōu)勢不滅，便遲早會誕生出七洲最強大的丹道門派。
因此，這里的每位成員都是丹道為主、修煉為輔的修士。
盡管所有人都醉心丹道，但論戰(zhàn)力，七洲沒任何一個勢力敢小覷他們。
天丹谷的一處園林中，一位身姿偉岸、氣度如淵的中年人正手持文書，皺眉不語。
通常修士，修為高到一定境界，都給人一種融于天地自然的感覺。
但這位中年人卻是相反，似乎天地反過來要依附其身。
仿佛他的一呼一吸，都會影響天地節(jié)律，一舉一動，都能讓乾坤為之顫動。
似乎是他孕育了天地乾坤，而非天地乾坤孕育了他！
恐怖無端！
此人正是天丹谷的當代谷主，申寰遠。
在他身旁，還有一位白發(fā)須眉、老態(tài)龍鐘的老者。
這老者也是奇怪，明明立于這片天地中，卻完給人一種仿佛身處他處，完全獨立于此地的錯覺。
似乎這里的一花一草皆與他無關(guān)。
他是天丹谷的太上長老，穆穹。
此時，申寰遠對穆穹輕語道：“穆長老怎么看這事？”
“天道潮汐已至，出現(xiàn)不世奇才皆為定數(shù)。”穆穹聲音蒼老，飄忽不定，像是隨時會斷氣一樣。
但他的話語似有種莫名力量，仿佛能夠刻印入他人靈魂深處，永記不朽。
“丹心玄體、藥仙靈女倒能接受，可這個白霽……很奇怪，穆長老覺得他也是新出世的奇才么？”
“谷主心中可有見解？”
“會不會……是哪個老家伙的二世身？”
“倒不是沒這可能，只是……紫清宗除了諸章維，還有誰有這種功夫，能煉一爐完整垂青？”
“那紫清宗之外呢？”
“黎洲……除了諸章維和羅林義，就沒其他上三品丹師了。黎洲之外……我不明白為何要不遠千里，跑去紫清宗當個小弟子?！?p> “唔……確實?！惫戎麟p手負在身后，眺望遠方，“不過不管白霽是何出身，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
萬丹堂兩大體質(zhì)給我們的壓力就不小了。
門中年輕一代，應(yīng)該有幾人能和那丹心玄體勉強拼一拼，但勝率不高。且越往后走，差距會越來越大。
除非我們不惜代價傾力培養(yǎng)，也許能培養(yǎng)出一位能與丹心玄體爭鋒的弟子。
但問題是，他們還有位藥仙靈女。兩大體質(zhì)聯(lián)手，想贏實在太難?！?p> 穆穹沉默片刻，說道：“谷主的意思是……避其鋒芒？”
“嗯。”谷主點頭，“進入盛世巔峰前，我們先要面對曠世大劫，安穩(wěn)挺過才是第一目標。
所以我不想過度傾斜資源，給少數(shù)弟子提升丹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天丹谷素來為人所妒，無數(shù)人對我們這塊地垂涎已久，我們本身也是在遠古斗爭中，消滅吞并了前代天丹谷。
自那之后，我們已經(jīng)渡過三次天道浪汐，這次絕不能讓傳承毀在我手上。
況且這次還出了兩大體質(zhì)和那個白霽，他們對我天丹谷，很難說沒有圖謀。
若他們其中真有人統(tǒng)御七洲丹道，屆時振臂一揮，必然有無數(shù)人歸于其下，將矛頭指向我們。
所以我們這次面臨的壓力可能會非常大。”
穆穹沉吟片刻，“谷主的意思……難道是增強戰(zhàn)力？”
“沒錯?！惫戎靼菏?，“煉丹說到底，只是輔助修煉的手段，這世間到底還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只要我們足夠強，哪怕在丹道方面有所取舍，這天丹谷就易不了主。
所以……”
谷主轉(zhuǎn)身看向穆穹，神色肅穆而鄭重道：“我希望你能在之后的峰會上，支持我的決斷?！?p> 穆穹沒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思索許久后，才開口道：“這事，谷主對其他人說過么？”
谷主搖頭：“還沒有，這決定我也剛做不久。但不用多想，長老中肯定有人支持，有人反對。
對有些人來說，煉丹頭等重要，宗門存續(xù)反而在其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p> “嗯……”穆穹點頭，“我支持宗主沒問題，但我們兩人，以及我們能動員的力量，不過三分之一，剩下至少還要六分之一，才能通過你的決斷。
此外，若我們只是險勝，肯定會有很多人不服，這會埋下隱患。所以谷主你要盡可能說服那些意見相反的人?！?p> “我明白?！惫戎黝h首，“那都是之后的事。這次找你來，就是想先獲得你的支持，現(xiàn)在有你的話，我就放心多了。
另外，我們還要多接觸萬丹堂的兩個體質(zhì)，和那個白霽。
若可行，爭取他們也不是不可……
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