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同行
染房街西頭,有一家酒樓遠(yuǎn)近聞名。
這酒樓的老板姓謝,叫謝蘊(yùn)。據(jù)傳早年間還曾中過朝廷舉人,頗有些才氣。
謝大老板平生酷愛舞文弄墨,酒樓中到處都是他的墨寶,就連酒樓門口懸掛的漆金招牌都出自他的手筆,怡紅快綠。
怡紅快綠,這名字與其說酒樓,倒更像是家妓院的名號(hào)。
但怡紅快綠不是妓院,是一家規(guī)規(guī)矩矩、清清白白的酒樓。
只是有一點(diǎn)特殊的是,怡紅快綠雖是開在江南揚(yáng)州,做得卻是北菜,地地道道的魯菜。
能夠在寸土寸金的染房街開一家規(guī)模頗大的酒樓,這本身就是一種本事。而能夠在江南的地面上,開一家只做北菜的酒樓,那就更是一件本事了。
一向很有本事的謝大老板此刻正翹著二郎腿,躺在怡紅快綠門口的竹藤椅上納著涼,他的右手上還捏著一柄做工精細(xì)的紫毫湖筆。
他微瞇起眼睛,輕輕轉(zhuǎn)動(dòng)幾下手中的毛筆,顯得舒適而又愜意……
怡紅快綠,酒足飯飽。
怡紅快綠酒樓里有塞北酒性最烈的燒刀子,有漠上烤得最嫩的烤全羊,有長白山特有的雪熊掌,還有做得最地道的魯菜。
但怡紅快綠中沒有女人,漂亮的女人。謝大老板開門做生意,廣迎天下客,卻唯獨(dú)不做清官花魁們的生意。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喝完了烈酒,吃完了熊掌和魯菜,心思自然也就活泛起來。
謝大老板既然不做女人的生意,那便只有聽故事,聽那些江湖人,江湖事。
人間若有不平事,縱酒揮刀斬人頭。
因此,怡紅快綠里的說書人收成一向不錯(cuò)。收成既然不錯(cuò),到怡紅快綠里說書的人自然就多。
桑木一行三人來到怡紅快綠,方才找到一張桌子坐定,就聽“啪”一聲脆響。
二樓上已站起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條黑衣人,這二人皆是夜行服打扮,頭上還蒙著黑巾,讓人看不清面目。
這二人舉止古怪,打扮又甚奇特,立時(shí)就引得滿堂人的目光。
二人團(tuán)團(tuán)朝滿堂作了個(gè)四方揖,其中一人抑揚(yáng)頓挫唱起定場詩,另一人身形較高較瘦,站起來宛似一根竹竿。
待得定場詩唱罷,拿起驚堂木在桌上又是一拍,說道:“各位看官,今日我兄弟二人路經(jīng)寶地,揚(yáng)州果然鐘靈毓秀,人才輩出,今日我兄弟二人便給諸位講一段要離刺吳王的故事。”
堂中諸人這才明白,這打扮古怪的二人原來是江湖說書人,只因要講一段刺客的故事,這才打扮成如此模樣。
賈瑞卻是瞧得心中好笑,斜眼瞟向桑木,暗道,“臥槽,這年頭連說個(gè)書都得玩cosplay了?!?p> 這二人一搭一檔,倒也講故事說的有聲有色,甚是精彩。
桑木卻擺足了江湖高人的姿態(tài),隨意向店小二要了盤花生米,捻起一粒放入嘴中,而后朝桑榆使了個(gè)眼色。
得了,又要去砸場子了。
桑榆撇了撇嘴,跟著桑木走江湖多年,對(duì)這些倒也輕車熟路的很。
“這要離要刺殺吳王,須得帶有兵刃。但吳王身邊戒備重重,想要將兵刃帶入皇宮,談何容易。要離由此便想到一條妙計(jì),將匕首……”
那二位仁兄正要說到精彩之處,卻聽一道語聲脆生生地道:“將匕首藏入魚腹當(dāng)中,再帶入皇城。魚腸劍的故事,誰沒有聽說過呀?”
堂中眾人都是一怔,那胖瘦二人也一齊便聲音來源處望去,只見一個(gè)生得如善財(cái)童子般的女娃娃俏生生的站在樓下,一對(duì)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瞧著二人。
二人見到這么個(gè)俏皮的小女孩,心中也無敵意,那矮胖之人笑道:“哎呀,這位小妹妹,你也知道魚腸劍的故事呀。”
桑榆腦后兩根大辮子一甩,語氣老成地說道:“哼,我早就聽說過了。兩位大叔,有沒有什么新鮮點(diǎn)的故事講呀?”
堂內(nèi)眾人見這么個(gè)女娃娃故作老成的模樣,心中也覺有趣,紛紛起哄說道:“換一個(gè)講,換一個(gè)講?!?p> “這故事俺也聽過八百回了,換一個(gè)?!?p> 這胖瘦二人又作了個(gè)揖,陪著笑說道:“好,既然各位看官要換個(gè)故事講,那咱們就換一個(gè)。”
矮胖之人開口唱道:“卻說東勝神州,有一國名叫傲來……”
“哎,西游記。這故事打小我爺爺就跟我說過?!?p> 矮胖之人無奈,醒木一拍,又道:“話說開封府有一御貓,名為展……”
“七俠五義,我都聽過三千多回啦?”
如此那矮胖子連續(xù)換了七八條評(píng)書,都被桑榆一口叫破名字。
那瘦高之人心思比同伴靈巧,眼睛又尖,一眼瞧見桑木面前放著的那方醒木,知是遇見了同行砸場子,眼珠一轉(zhuǎn),計(jì)上心頭。
“如此說來,咱們兄弟今日倒遇見高人了。嘿,不如請(qǐng)這位小姑娘來給諸位大爺們來說上一段,各位以為如何呀?”
堂內(nèi)諸人一聽這話,眼睛陡然一亮,齊聲喝彩道:“好!”
正中下懷。
桑榆一對(duì)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兩只小手一拍,笑著道:“哈哈,人家才不會(huì)講故事呢,講故事的是我爺爺?!?p> “小姑娘,那你會(huì)做什么呀?”
桑榆兩條大辮子一甩,絲毫沒有怯生的意思,脆生生地道:“我會(huì)捧話兒啊,爺爺說,我來捧?!?p> 那矮胖之人如何還瞧不出這幾人的來歷,冷笑一聲,說道:“那你們要講什么故事呀,快說來聽聽吧?!?p> 桑榆朝玩cosplay的二人扮了個(gè)鬼臉,轉(zhuǎn)頭瞧向一旁尤自在閉目養(yǎng)神的桑木。
桑木微瞇著雙眼,食指不住在粗糙的桌面上不住輕輕敲擊,顯得悠然自得而又高深莫測。
這老狐貍,整天就在那裝蒜。
賈瑞瞧著裝模作樣地桑木,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爺爺,您就講兩段故事給咱們聽一聽嘛?!?p> 桑榆拽起桑木的一只衣角,有些發(fā)嗲的央求道。
桑木懶懶的抬起一只眼皮,瞥了眼桑榆,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就說上一段?!?p> “小榆兒,你可聽說過李艾堂這個(gè)名字呀?”
熟悉的開場白,熟悉的提問方式。
賈瑞聽得心頭一陣無語,他早知這故事的梗概往來,更是已跟故事中的正主李斗打過交道。因此,也不去細(xì)聽這故事如何,而是在四下里打量起來。
就在這時(shí),卻見這怡紅快綠的謝大老板聽到李艾堂這個(gè)名字,手中的湖筆卻是微微一頓,似乎也給這故事吸引了注意。
風(fēng)沙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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