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來歷
謝蘊見賈瑞點頭應(yīng)允，忙命怡紅快綠酒樓中的小兒為三人各準(zhǔn)備了一間上房，賈瑞朝桑榆做了個鬼臉，獨自一人返回房中，思忖了片刻后，又自懷中取出扶乩沙盤出來。
隨著其道行修為的精進，賈瑞對當(dāng)日妙玉傳給自己的扶乩之術(shù)體悟愈發(fā)深刻，情知這等可以測算天機、牽扯氣運的術(shù)法，所涉及的寶物或是人物愈是厲害，自身受到天機反噬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不由想起那日，自己竟想用扶乩之術(shù)去打探警幻仙姑、癩僧跛道的天機。
可真是老壽星喝砒霜，嫌命長了。
幸而那時有通靈寶玉中所蘊含的強大氣運庇佑，否則自己恐怕要當(dāng)場受天機反噬而走火入魔。
如今自己雖沒將通靈寶玉帶在身旁，但尚有一次扶乩測算的機會，聽玉璣子道士說過，那喻汝霖的修為約莫在第三候驅(qū)物之境，與自己相差不遠，料來算一算他的行蹤，其中危險卻是不大。
想著，賈瑞拿起乩筆來，正要在沙盤上畫出請神符時，忽聽門外有敲門聲傳來。
賈瑞頓住手中的乩筆，問道：“是誰？”
門外之人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長夜漫漫，賈公子可安寢了嘛？老朽適才聽聞賈公子所說之故事，心中實在佩服得緊，想連夜將此話本寫將出來，他日好在江湖中流傳下去，不知可否？”
賈瑞認(rèn)得這是桑木的聲音，心中微微一動，于是將乩筆沙盤重新又收起放入懷中，打開房門一開，果見桑木正提著那支長長地?zé)煷?，一口一口地抽著，卻不見與他形影不離的小妮子桑榆。
賈瑞知他這時來尋自己，必定有些緣故，連忙將桑木迎入房中，又在房門外左右瞧了瞧，確定無人在外偷聽后，這才將房門關(guān)緊。
回頭朝著桑木，開門見山地笑道：“老先生，恐怕此來不是為了什么所謂的話本吧?！?p> 桑木將煙袋在桌子上敲了敲，而后深深吸了一口，忽然張口吐出一個巨大的煙圈，賈瑞見這煙霧如此濃郁而奇特，想起聽李斗說過，桑木曾以煙霧法術(shù)傷及喻汝霖，面色一變，只道是他要對自己不利，連忙運起感應(yīng)篇心法，同時以靈識溝通“頑石性靈”，祭起一葦筏來。
只見那一團白色煙霧在整個房間中蔓延開來，桑木那蒼老的語聲也在白霧中響起，“賈公子莫要驚慌，非是老朽要對你無禮。只是這樓中殺機暗伏，老朽只恐隔墻有耳，這才不得不使些手段?！?p> 賈瑞手中提著黑竹篙，聽聞桑木這般言辭，又見自己身處白霧中，經(jīng)脈中精元運行流傳如常，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施展出“破妄”靈眼看時，但見這白霧中天地元氣幾近稀薄，似乎有一層細密的網(wǎng)將一切都隔絕在外。
這大概是一種能夠阻絕別人的靈識或偷聽的術(shù)法。
賈瑞稍稍放下了心，收起手中的黑竹篙，然卻在掌心中暗暗聚起一團湛藍色的火焰。
此火乃是賈瑞所修的“心爐猿火”與南明離火的火種融合而成，其威力更勝《太虛感應(yīng)篇》中的心火，賈瑞便不再以“心爐猿火”稱呼，而是將之命名為“斗離妖火”。
賈瑞掌心中暗藏著一團斗離焰，來到桑木身前坐下，試探著問道：“老先生，有何發(fā)現(xiàn)，還請但說無妨?！?p> 桑木卻是淡淡一笑，仿佛一只成了精的老狐貍，他說道：“賈公子與老朽既然來此間的目的相同，又何必在這強加掩飾呢？”
賈瑞來到此間，自然為得便是尋找喻汝霖的下落。
他自那日聽聞李斗說，喻汝霖受了桑木暗算，便打定主意要尋其下落，趁其重傷之際報那日在煙花間之仇，但經(jīng)他一番打聽之下，卻發(fā)覺一向居住在知府大人府上的喻汝霖，竟不知去向。
而這怡紅快綠酒樓，卻是他素日里常去之所，故而來此打探一二。
桑木來此的目的，想來也是如此。
只聽桑木嘆了口氣，說道：“當(dāng)日在煙花間中，老朽見喻汝霖與公子你劇斗一番，大耗精元，故而借假死之法，暗中施重手偷襲與他，卻仍然令他逃脫。哎，不誅殺這個背信棄義的惡賊，老朽、老朽如何對得起我那可憐的竹兒啊?！?p> 賈瑞心中一動，他卻不知喻汝霖與桑木的往事糾葛，忽想起白日間聽錢難有說起過，桑木所施的毒藥乃是一種蠱毒，出自苗疆一脈。而聽玉璣子道士說過，喻汝霖的道術(shù)似乎也是苗疆蠱術(shù)的一種。
莫非，他二人有甚淵源不成？
桑木見賈瑞面色陰晴不定，知其對自己的來歷已經(jīng)起疑，于是便嘆了口氣，將當(dāng)年的一段往事娓娓道來。
原來這桑木，卻也是出自苗疆一脈。
當(dāng)日喻汝霖在苗疆遇上麻煩，深受重傷時，出手救下他的，正是桑木的女子，桑竹。
桑木本意是待喻汝霖傷勢痊愈時，便令其自行離去，誰知桑竹卻見喻汝霖器宇不凡，又兼之其花言巧語，早已暗生情愫。桑木早瞧出喻汝霖本性不純，奈何愛女苦苦相求，不得已便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只是三番五次告誡桑竹，萬不可將苗疆世代相傳的蠱術(shù)傳授喻汝霖，否則將貽害無窮。
但事與愿違，喻汝霖在苗疆與桑竹相伴五年，每日間或苦苦哀求，或強逼誘騙，也不知打了多少機簧，桑竹終是違拗他不過，傳了些基礎(chǔ)蠱術(shù)與他。
誰知這喻汝霖稟賦卻是上佳，不出三年便有小成，便暗算桑竹，將其折磨一番，拷問出苗疆秘寶所在，將一本苗疆秘籍與“金蛇劍”盜了出來，遠遁中原。
待到桑木察覺時，卻是為時已晚。
苗疆族人將桑木父女逐出祖地，桑木也自愧有負(fù)祖先，從此便流落江湖，四處打探喻汝霖的下落，立志要尋回苗疆秘寶。
江湖風(fēng)霜如刀，晃眼數(shù)十年已過，當(dāng)日的桑木早已面目全非，故而在煙花間中，喻汝霖才未能認(rèn)出他來，而桑木數(shù)十年卻始終將喻汝霖的言談舉止刻畫在心中，憑其化為飛灰只怕也認(rèn)得出來。
更何況，桑木還瞧見了苗疆秘寶之一，金蛇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