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務本坊七不堪
端木天的話,讓杜荷直接傻眼了,哭喪著臉回道:“三郎,莫開玩笑,哥哥每月有多少例錢,你會不知道?就是把哥哥給賣了,也請不起你??!”
他倒也沒說假話。
杜如晦如今只是秦王府六品屬官,月俸兩貫又六百錢。
即便算上官員的祿米、人力、職田、月雜給、常規(guī)實物待遇和特殊實物待遇,滿打滿算,也就五六貫一個月而已。
這收入在大唐,能算是高級白領。
但即便如此,要在居不易的長安城內(nèi),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杜如晦那點俸祿收入,也剩不下什么。
也虧得京兆杜氏尚有不少祖產(chǎn),杜如晦一家在長安城內(nèi)過得也算輕松。
但杜構杜荷這哥倆,每月從家中領到的例錢,卻也不過數(shù)百文而已。
這點錢想去胡姬酒肆那種銷金窟喝花酒,純屬做夢。
喝進口葡萄酒,洋妞胡姬陪酒,豈會便宜?
詩仙李白能夠去胡姬酒肆逍遙,那是因為李白是有錢人。
李白在揚州一年就花掉了三十余萬錢,折合三百貫銅錢,抵杜如晦四五年的俸祿,可謂是揮金如土,也難怪能寫出“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樣的詩句。
端木天鄙夷的看了這個窮鬼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喝頓酒都沒錢,丟不丟人?這樣,回頭我會賬,但若是我爹我娘或者姑父知道,便說是你請的客,明白嗎?”
杜荷眨眨眼睛,立刻恍然大悟,他賊笑著拼命點頭:“三郎放心,哥哥我口最嚴,絕對守口如瓶!”
端木天與他相視一笑,眼神里皆是男人都懂的默契。
沒辦法,誰讓端木天雖然有錢,但他娘杜如鳳卻不是省油的燈。
他如今又才十五歲,尚未及冠,若是被他娘杜如鳳知道他跑去胡姬酒肆喝花酒,非收拾他不可。
所以,必要的背鍋俠是必須有的。
既然杜荷這貨欠了他人情,那么替他背黑鍋,也是應該的。
杜構這會正拿著筆桿子苦思冥想,也沒功夫搭理杜荷與端木天二人,他又哪里想得到,自家三郎居然是個掛逼呢。
一炷香時間轉瞬即至,廣陽縣主命杜氏奴婢取來銅鑼,親自敲響,示意諸生時間已到。
杜構愁眉不展的站起身來,遞給杜荷與端木天一人一張宣紙。
“二郎、三郎,為兄盡力了。時間實在太短,為兄也只能勉強拼湊出這三首應付差事,只要李公他們不太苛刻,想來應當不至于命你們二人飲墨。”
杜荷有了端木天給他作弊小抄,哪里還看得上自己哥哥作的詩。
他隨意掃了眼杜構的詩作,便丟了回去:“嘿嘿,大郎,我用不著你幫我舞弊,區(qū)區(qū)一首馬詩而已,小菜一碟,我早就作出來了。”
端木天也嘿嘿一笑,同樣搖頭拒絕了杜構好意。
杜構愣了下,沒明白自家弟弟與端木天搞什么鬼。
但弟弟杜荷與端木天是什么水平,他豈能不知?指望這兩人作詩,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杜荷不禁怒道:“二郎、三郎,莫鬧!當著諸公的面,莫非你二人真想飲墨不成?二郎,爹的臉面可不能被你丟在這里!”
杜荷嬉皮笑臉的回道:“大郎且安心便是,今日我便要在這曲水流觴上揚名立萬!今歲《杜曲流觴集》上,必有我之大名!”
“你……”杜構被杜荷給氣的差點吐血。
他方才嘔心瀝血,頭發(fā)都快抓禿了,才拼湊出了三首馬詩,而這兩個混蛋居然還不領情,實在是氣煞人也。
“老子懶得理你們兩個憨貨!”杜構爆了粗口,氣呼呼的扭頭坐到一旁去了。
杜荷朝杜構背影做了個鬼臉,又朝端木天擠眉弄眼,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伴隨著廣陽縣主的銅鑼聲,已有士子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開始高聲吟誦自己的得意之作……
參加今日曲水流觴的士子,不少人都是各州考出的舉人,甚至還有府試州試的頭名解元,水平自然不低。
士子們吟誦出的詩作,雖讓賓客們擊掌叫好,但李綱與褚遂良、孔穎達等人卻只是微微頷首,封德彝這些朝堂相公們也沒太多欣喜之色。
這也正常。
倒不是李綱與諸位大儒刁難士子們,而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又是命題作詩,還是冷門題材,佳作自然難尋。
要令李綱等人眼前一亮,更是難得。
廣陽縣主對什么詩詞歌賦也沒半分興趣,她今日跑來參加曲水流觴,純粹是因為閨中蜜友婉娘的邀約,才來杜曲湊個熱鬧。
她一直在等著輪到端木天吟詩,好看他的笑話。
無聊枯坐半晌,終于輪到了端木天那一席吟詩后,廣陽縣主頓時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了過去。
杜構身為兄長,當仁不讓的站了起來,吟出了之前苦思冥想拼湊出的詩詞。
詩雖平常,但也算是工整,李綱等人也沒什么特殊表示,算是僥幸過關了。
杜構伸手抹了把額頭上浸出的汗水,又面帶憂色的看向杜荷與端木天兩人。
這兩個混蛋雖然氣人,但杜構也不愿看他們當眾出丑。
他正糾結時,杜荷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恭恭敬敬的朝李綱等大儒行了個揖禮,朗聲說道:“學生杜荷,京兆府人士,國子學生徒……”
杜荷話未說完,有人忽然高聲喊道:“務本坊七不堪!”
賓客之中,頓時傳來一陣哄笑聲。
婉娘與廣陽縣主,也忍不住跟著捂嘴偷笑。
顯然,這些長安人士,不少人都知道“務本坊七不堪”的大名。
連廣陽縣主這弘文館學生,也曾聽聞過他們七位大名。
褚遂良指著孔穎達哈哈大笑,而孔穎達則被氣得吹胡子瞪眼。
孔穎達身為國子學助教,對于杜荷這種簡直堪稱國子學恥辱的學渣,自然是頭疼不已。
若非看在他爹杜如晦的面子上,孔穎達早就要讓國子學祭酒將杜荷給開革了。
那些其他州郡前來趕考參加春闈的士子,連忙向周圍人打聽“務本坊七不堪”是何意,待弄清楚原委后,也是各個嬉笑不止。
這就是學霸對于學渣赤裸裸的鄙視了。
杜荷的臉頓時便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