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里呀捧著個窩窩頭
“去跟朋友們借了點錢?！鳖櫝前芽诖飪H剩的七塊五毛錢拿給老爺子看。
老爺子接過來，數(shù)了又數(shù)，還是不夠十塊。
“小城，我這身體沒事了，咱們出院吧！”顧青榮有些哽咽，他活大半輩子了，什么時候這么窘迫過。
顧城輕拍著他的手安慰：“沒事，我已經(jīng)把住院費交了，醫(yī)生說初七就能出院。”
老爺子一聽這話就激動了：“初七？初七你不是要回生產(chǎn)隊？”
“嗯，早上接您出院，下午去坐火車。”顧城笑著說。
老爺子撇嘴，一點都不舍得這個孫子回去。
可他也知道，這都是有規(guī)定的，晚回去，或者不回去，都會出大事。
“爺爺，雖然我不能經(jīng)?；貋砜茨俏铱梢越o您寫信，您也可以給我回信?！?p> “哦，那你記得寫勤快點兒?！?p> “那可不成，寄一次信得兩毛五呢，咱家現(xiàn)在這情況，得省著點兒?！?p> 老爺子張口就想反駁，可看見顧城給他使眼色，就轉(zhuǎn)了口風：“那你一個月至少給我寄一回?！?p> “成。”顧城痛快答應，然后問老爺子：“中午吃的啥？”
“素面。小垣身上沒錢，只買得起這個?！崩蠣斪语@然對今天的伙食不是很滿意。
顧城也沒說啥，總不能沒錢還大魚大肉吧。
看天色不早了，他就準備去給老子買飯。
結(jié)果剛打開病房門，就看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小伙子快速閃開，背對著他走遠了。
顧城危險地瞇起了眼，很想追上去，可他不想打草驚蛇。
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打了一份小米粥，回到病房喂老爺子吃下，才在心中盤算開來。
顧家，顧振全下班后，捂著空蕩蕩的肚子回了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顧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而張佩玉在一旁啜泣。
他問：“怎么了這是？”
顧垣有氣無力地說：“餓！”
張佩玉也哭訴：“老顧啊，你說怎么辦？家里都沒米下鍋了。”說完肚子還咕咕叫了一下。
“餓了吃飯唄，還能怎么著？”顧振全白眼一翻，不想理她。
“可家里沒米！”張佩玉委屈地說。
“沒米怨誰，不都是你把糧食送你娘家去的？既然這么有本事，那你就餓著吧！”
“這，這也不能怪我吧，我總不能空著手回娘家??！”
“隨便你吧，反正我是沒本事變出糧食來。你要么餓著，要么回娘家吃飯?！?p> “老顧，咱不能下飯店？”
顧振全嗤笑一聲，問道：“你怎么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家里的錢都被你拿去娘家了，你讓我拿什么下飯店，啊？
再說了，現(xiàn)在就我一人掙錢，養(yǎng)五口人，不，或許還得帶上你們老張家，你覺得我那五十幾塊工資，夠咱一家下館子？
張佩玉，你特娘的能不能別給老子做夢了！”
張佩玉委屈的不得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家里就真這么窮了嗎，以前......”
顧振全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指著張佩玉的鼻子罵：“別給老子提以前，以前你上著班有工資，以前家里有存款，以前個屁呀以前，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娶你這么個媳婦兒，害得老子爹在醫(yī)院里連個藥費都交不起！
你知不知道，兒子今天都上別人家借錢去了。他那么大一人，低聲下氣求爺爺告奶奶，還沒下班老子單位就傳遍了。你個當媽的，就不能替他分擔分擔？
就知道在家哭，難道這一切不都是你害的？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去娘家把錢要回來，不然，別怪老子跟你離婚！”
張佩玉一聽這話，哭得更大聲了：“我也不想的啊，可大強那個女朋友，是市里紡織廠的。人家好不容易看上他，這要是錯過，可就再難找到條件這么好的了?！?p> “就你那個不學無術(shù)的大侄子？呵，人紡織廠女工能看上他？怕不是被人騙了吧！”
顧振全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感覺姓張的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也不看看自家條件兒，就攀高枝。高枝兒是那么好攀的？
他現(xiàn)在嚴重懷疑，那個姓姚的就是個騙子。不然哪個大姑娘，會大年三十晚上去男方家里吃飯。
這吃完，是不是還要住一晚？這住一晚，是不是還要一個屋？
還巴巴等著對象的姑姑上門給她送見面禮，要不要臉！
可張佩玉根本聽不進去，還恐嚇顧振全：“你要不給我吃飯，你信不信我去找我弟？”
顧振全想起張繼高那兇神惡煞的模樣，頓時有點慫。
揮了揮手，從兜里掏出幾毛錢，遞給顧垣：“去，買幾個饅頭回來。”
顧垣感覺吃肉的天堂再也不復返，苦巴著臉出門了。
可他剛打開院門，就看見一個鴨舌帽小伙匆匆離開。
他撓撓頭，心想附近沒住這么一號人??！
難道是，路人？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趕忙跑到國營飯店，趕在人家關(guān)門前買了三個窩窩頭。
回家一人一碗開水配著，吃得沒滋沒味。
顧垣不自覺念叨：“愁啊愁，手里呀捧著個窩窩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顧振全一巴掌呼顧垣后腦勺上，罵道：“嚎啥嚎，不想吃就給老子滾蛋！”
顧垣：“......”
京都市郊，一棟小洋樓里，一年輕男子正在跟一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匯報。
“據(jù)我觀察，顧家是真沒錢了。顧老爺子的住院費，是顧城跟人借的。顧振全和顧垣，連著兩天都在國營飯店吃最便宜的飯菜。就連那個張佩玉，都沒再買肉買衣服。
我在顧家門口，還聽到了顧振全因為錢的原因和張佩玉吵架，吵得很兇，差點鬧離婚?！?p> 中年男人手指輕扣桌面，挑眉問道：“時間還短，你怎的知道他們不是裝的？”
小伙沉默。
“繼續(xù)盯著。對了，那個顧城什么時候離開？”
“初七下午?！?p> “去買張跟他一趟列車的車票，派人盯緊他，看他怎么做?！?p> “是！”
“張大強那邊，給他加把火?！?p> “好！”
“行了，你出去吧?！?p> “嗯！”
小伙說完就出了書房。男人也整理一下衣服，下樓了。
“爸，我回來了！”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小伙低下頭，下意識往下壓了壓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