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代地諜影
陳平心中有些怪薄太后多事,一個地方的諸侯王,對朝政指手畫腳的終究脫不了某些嫌疑。
然而當(dāng)著薄昭的面,陳平有些話卻是說不出口的,他知道,自己府上的人,大多都是忠于大漢皇室的,自己在這頭說的話,只頃刻間,宮里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陳平只聽著。
薄昭說道,“其實宮里的這些事,代國前前后后碰到過不少,有幾次還差點危及到代王的性命。”
陳平的眼中有驚異,以前他只聽說過代王治理代地很有一套,但沒有人說過還有這么一茬。
人家都欺負到自己的腦袋上了,當(dāng)時還是少年的代王,離在代地站穩(wěn)腳跟都還差得遠,他是怎么在那生存并立足的?
薄昭說,“有一次,代王宮就抓到了一個間者,就像今天宮里的那樣。
我當(dāng)時氣極了,要把那人剁成肉泥??墒俏医銋s攔下了我,替那人松了綁,說‘無非是活一條命而已,不必較真’。”
陳平覺得薄太后有點膽色和遠見。
“再后來,我姐讓他去給他的頭傳句話,說是‘匈奴是萬萬在內(nèi)地站不穩(wěn)腳跟的,還不如拿自家不缺的東西換物資來得實在’。”
薄太后的話很有幾分當(dāng)年劉邦的發(fā)小盧綰的做派,但好像又有不一樣的地方——盧綰有在兩方間虛與委蛇的嫌疑,而薄太后則是跟朝廷通了氣,從長遠從馬政入手。
陳平問了句,“后來呢?那些匈奴人可沒有我們漢人實誠。”
薄昭繼續(xù)道,“我們也是新近才知道的,自從那冒頓老兒去了后,匈奴的實力大不如前。就像以前那頭人常說的那句‘狼統(tǒng)領(lǐng)的羊比羊統(tǒng)領(lǐng)的狼要強悍千百倍’。
而且匈奴內(nèi)部還有著權(quán)力斗爭,現(xiàn)任的匈奴單于無力收拾局面,所以現(xiàn)在他們還有點顧不上這頭?!?p> 這句話很有用。
“最重要的是,天下男子,沒有人不喜歡權(quán)勢的,可真正有資格角逐的,就那么幾人而已。
余下的大部分,都只是蕓蕓眾生而已。普通人,為生計所驅(qū)馳,一生奔波勞碌,只要能活下去,多少還是有些商量的余地的。
那伙間者的頭兒后來就直接到了代王宮,找到了代王和我姐。
當(dāng)時我沒在場,只遠遠地看著他們聊了幾句,然后,代國這頭就做起了生意。
我們獲得了立足發(fā)展的機會,也有了忠于代王的臣僚。而那些匈奴間者,大多因著代國表面上的寬松,自己就浮出了水面。
我們想讓他們知道的他們才會知道,但是我們卻知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
一直都那么相安無事地并存著。
直到那一年,也就是陳妃嫁到代國前一兩年的事,代王在代國立足既久,就對那些個在代國經(jīng)商的間者作了限制?!?p> 代王劉恒此舉雖無奈,但也無異于行走在刀尖上,陳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是匈奴間者不能在代王宮內(nèi)供職,已經(jīng)進入的,自行退出。
還有就是匈奴人在代國經(jīng)商的,必須要作登記,不登記的按馬匪處置。
那次你和侯夫人遇到的韓王信一伙,就屬于沒有登記的那一撥?!?p> 慢慢地收攏口袋,劉恒比呂雉心性要穩(wěn)定得多。
如果陳平?jīng)]有料錯的話,劉恒是在劉邦和一眾驍將沒了后,在大漢與匈奴的博弈中打了個擦邊球,把他自己搭進去的可能性不小。
可是薄昭說的這些和這些年在長安及大漢其他地方發(fā)生的匈奴間者事件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還沒等陳平問出聲,薄昭就把代國那頭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次我姐讓我給朝廷帶來了些名單。
都是自從代王赴任后收集到的,希望能對朝廷有用?!?p> 陳平不敢耽擱,忙帶著薄昭去見劉盈和呂雉。
呂雉撫摸著那幾本厚厚的絹繒裝訂成的冊子,臉色有些沉重,說道,
“老四的做法有可取之處。不知曲逆侯你是怎么看這件事的?”
薄昭眼中有希冀之色。陳平知道他對功勞是有渴望的。
可這是朝堂,有些事是不能帶絲毫的私情的,薄昭讓陳平很有些為難,自己不一定有事,可是一不小心,代王那頭就是萬劫不復(fù),陳平只得堅持自己的看法,
“回稟陛下,回稟皇太后。臣認為,代國的應(yīng)對之法在代國好用,但是拿到長安來就未必管用。
朝廷即使要用,也得謹慎著來?!?p> 劉盈的眼睛里有亮光。
“臣認為,代國的處境和朝廷首先就不一樣。代國作為諸侯國,和陛下作為天下之主的位置就不一樣。
代國與匈奴虛與委蛇得益于朝廷作為大后方的支撐,而朝廷卻沒有任何人提供給的余地。
這是其一。
還有,代王那時剛到代地,還沒來得及與匈奴交手。而我大漢朝廷,與匈奴間者已經(jīng)交鋒了好幾個回合。
而且,臣如果沒看錯,那個踢死獵狗的人,是要保護剩下的間者的,后來被那馬夫殺死的那兩名間者,如果臣沒有料錯,他們的地位甚至比匈奴王庭的大巫都不低多少。
在那種情況下,我大漢朝廷與匈奴王庭那頭的梁子已經(jīng)結(jié)深了,匈奴人已經(jīng)不可能與我們坦誠合作了?!?p> “國運之爭,本就沒有余地的。曲逆侯好天真?!眲⒂揶淼?。
呂雉夸了薄昭一句,“薄姬的忠心,哀家都記下了。
這幾本冊子,全嗎?”
薄昭這才從對陳平的怨憤中回過神來,說道,
“回皇太后的話,這本冊子是代王與各諸侯國還有侯爺們的封地間馬匹往來的數(shù)量,還有參與交易的人。
有時我們做生意時,有些客戶會以高薪聘用我們隊伍中懂馬的人。
代王就把每次留下的人都作了記錄,至于說他們中有些人的來歷,代王也不甚清楚。
每年過塞上時,有的人是通過官方的正常途徑出入的,有的是趁著壞天氣或其他空子進入的。
這些事,根本就沒法做到完全地沒遺漏?!?p> 還有那么大的漏洞,這個薄太后,讓薄昭來干什么?陳平有一種掉坑里的感覺。
不料劉盈卻說道,“朕和皇太后都知道了。剩下的事朝廷會處理的。辛苦國舅走這一趟。”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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