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章 失儀
陳平的心中有擔(dān)憂,他覺得劉盈和呂雉只看到了這樁聯(lián)姻可能給大漢還有呂氏家族帶來的利好,可是卻忽略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能帶來利好的前提,那就是谷小蠻被善待。
不然,利好有多大,到時候?qū)Τ⒑蛥问霞议T的傷害就有多深。
即使?jié)h代再開化,一段感情最甜蜜最纏綿悱惻的大概也只存在于婚前,時光旖旎而短暫。
余生,便是婚姻和家庭,對于男女雙方來說,都是不輕的責(zé)任和重擔(dān)。
用“苦”或“微苦”來形容處于婚姻家庭中的人一點也不為過。
一段好的婚姻對雙方對兩個家族還有子孫萬代有莫大的好處。反之對人的傷害用“一輩子”都不足以形容。
要經(jīng)營好一段婚姻卻是一門大學(xué)問。首先要做的就是探明對方的家風(fēng)和性情等是否與自家相合。
這是一個慎之又慎的活。普通百姓之家尚且不敢隨便,更何況是牽扯到國運的事?
陳平自覺劉盈和呂雉高興得太早了。
即使他,也只是如蜻蜓點水般地匆匆看過谷小蠻兩眼。
第一次連臉都沒怎么看清楚,第二次就聽到她直接質(zhì)疑呂祿的人品。
那可是一個很有主意很有性格的小娘。換言之,那是一個很注重自身感受的人。
誰都知道“一入侯門深似?!保螞r呂祿家中已經(jīng)有一個為他生育了幾個子女的夫人?
聽張麗說過,世上沒有那個妻子會高興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女子同處一個屋檐下,肯定于家庭的安穩(wěn)和樂不利。
谷家老叟對呂祿說的那句“到時候你要記得才好”的話現(xiàn)在還在耳邊回響著。
那句聽起來像是叮囑的話在陳平的耳中卻是一種別樣的威脅。
他臉上沒有絲毫高興的表情,只是平靜地對上首的兩位稟奏道,
“稟陛下,稟皇太后,呂家真的就不用再斟酌一下,考慮一下對方的實際情況了嗎?”
呂雉有些不悅,很大氣地說道,
“不必了。如果說非得再要多干些什么的話,那就是哀家想去會會那位神秘的親家太爺。”
據(jù)多年來劉邦對陳平的諄諄教誨,跟聰明人打交道時,話一般點到即止。說得太多了好心反而落埋怨。陳平就閉了嘴。
呂雉是個行動派,她說想要見親家太爺,結(jié)果沒出三天,叔孫通便替她擇了個吉日,輕裝便服地帶著陳平等幾人就去見了谷家老叟。
那谷家老叟也是個知書明理的,一大早,便像當(dāng)年劉太公迎劉邦那樣奉帚相迎。
呂雉通人情世故,她忙接過谷家老叟手上的東西,一前一后地進了谷家的門。
谷家老叟這次卻很識相地把呂雉奉在了最尊貴的那個位置上。
呂雉照例謙虛禮讓時,谷家老叟卻是笑著說,
“親家姑母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家的婦人,大多沒有親家姑母這般地年輕。且親家姑母這周身的氣派,便是五侯之家出來的也是遠不及萬分之一的。”
谷家老叟這一通半是恭維半是實話的言語出來,早聽得呂雉喜笑顏開,饒是再多的算計和城府,此時也卸下了多半。
陳平滿臉堆笑地侍立一側(cè),心里卻對那谷家老叟是十二分地戒備。
呂雉笑著說道,“親家不必太過謙虛。
我一早邊聽陳先生說過,谷家的家族底蘊可遠不是我們這些起于畎畝之上的短視之輩能夠得著萬分之一的。
我那不成氣候的侄兒很有好婦人緣,他現(xiàn)任妻子是功臣嫡女。
且我那福澤不夠深厚的兄弟夫妻倆幾年前就已經(jīng)過世了。
既然我那不成器的侄兒許諾了平妻的身份給谷家小蠻,那我就要代他做到這一點。
現(xiàn)在想要小蠻進去后不會白被人壓一頭,恐怕還得我想辦法。
不知讓小蠻以東海王府或者南粵王府嫡女的身份嫁入我娘家,如何?”
谷家老叟卻是沉默了。
呂雉說話間無意中透露出來的優(yōu)越感讓陳平一聽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那種氣場,讓一直侍奉著大漢皇室的陳平聽了心里都特別不舒服。
可以想象得到,谷家老叟的心里定然是不滿她這話的。
而且當(dāng)人家已經(jīng)是秦宗室之人時,劉邦呂雉還不知道是哪個犄角旮旯處的籍籍無名之輩呢。
如今連自己孫女出嫁都得掛在遠不如自家的別人名下,這讓他情何以堪?
如果是劉盈,陳平定然會像當(dāng)年提醒應(yīng)對韓信的劉邦那樣暗中給他以小動作的。
可現(xiàn)在偏偏來的是呂雉,男女有別,陳平只得在一旁干著急著。
呂雉的話還沒完,她接著說道,
“我也有一女。記得她出閣之時,十里紅妝,好不熱鬧。
好久都沒遇到過如此喜事了。老婦人我高興,手頭也頗有幾分積蓄,也用十里紅妝贈小蠻。
算是告慰天底下的拳拳父母之心?!?p> 呂雉說話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今兒不知怎的,還沒見到小蠻,表一表喜愛之情,呂雉的行止就如此無狀。
陳平心里更緊張了。
谷家老叟依然沒有說話,不過小蠻之父卻親捧熱茶過來了,他禮數(shù)周全,不比宮廷的差。
陳平聞出來了,是茶樹上的那種陳年老葉,但因為烘焙得當(dāng),別有一番暖香沁人心脾。
這茶已經(jīng)暗中拉開了前朝大秦帝國與現(xiàn)在漢代在底蘊方面的差距。
一口熱茶下肚,呂雉終于閉了嘴。
谷家老叟忍恥說道,“老夫家寒微,小孫女資質(zhì)簡陋,到現(xiàn)在都尚未婚配。
怕只怕,委屈了令侄。那小民的罪過就大了?!?p> 話說到這份上,谷家老叟已經(jīng)暗中點明了呂雉的身份,而且還有婉拒之意。
呂雉沒有說話,陳平只能猜想她已經(jīng)意識到了剛才的失態(tài)。
陳平只得在一旁賠著笑臉,
“谷家小娘天人一般的人物,大漢長安城中的男子,能配得上的沒幾個。又怎么會是高攀呢?
要說高攀,也是小侄高攀令孫女才對。
再說天下姻緣,無一不是煙火飲食造就。
過日子講究的就是夫婦齊心,齊心尚且身心勞累,又哪來的配得上配不上之說?”
陳平的話音剛落,呂雉的神色緩和了些,谷家老叟臉上的不滿也隱了去。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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