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朝廷以往的慣例,對于進得了朝堂的官吏進行調(diào)查時,為保全朝廷和官吏本人的臉面,一般都讓官吏自己在家中禁足自省。
即使等到了要執(zhí)行極刑的程度,也都在官吏家中執(zhí)行,甚至審判結(jié)果都不在朝廷以外的地方公示。
這就是所謂的“刑不上士大夫”。不是不判罪受罰,而是有顧全顏面之意。
可是這天,劉恭對陳平,在朝堂上大呼小叫,不僅沒有半點顧惜之意,甚至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就有要為陳平定罪之意。
他一下子就讓人當堂褪去陳平的官服頂戴,押往宮中天牢羈押。
劉恭的做法一下子又引起了先前畏于他準天子之威的大臣的議論,而且這次的議論聲更加持久。
陳平進的是甲子號。關(guān)押十惡不赦再難見天日的重刑犯的地方。
好在大家伙平常跟陳平打交道比較多,素來也知道陳平與戚腮的關(guān)系比較好,而且又是呂雉的心腹,沒有過多地為難于陳平。
上次陳平進牢獄,還是在看望因為“趙如意”之死入了獄的樊噲和夏侯嬰倆人。
那時他二人坐牢坐得整個就賽過了大爺,除了人不自由外,享受的是祖宗級別的待遇。他倆呆的地方被獄吏收拾得一塵不染,甚至是席子用的都是上好的,其他的就更不用說了。
而現(xiàn)在,獄吏雖然沒有為難陳平,但待遇卻與前二者是天壤之別。
透過從高處的小窗處透進來的陽光,陳平看到了空氣中飛舞的灰塵格外地多。他沒辦法講究,又不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什么時候出得去,只得隨遇而安。
用手先捻了捻土坑上的草,陳平就先皺了眉頭,那草上不僅灰塵多,而且還潮,最重要的是,上邊有一種膩滑的感覺。不用說,這種衛(wèi)生條件下,不要說受了刑的人,就是一般人身體弱一點的,都會染上病的。
陳平的心里擔(dān)心自己,更憂心劉恭這個任性胡來的半大小子。臨被押到天牢前,朝臣們的議論陳平也聽到了一些,大概是擔(dān)心劉恭會憑借手中的權(quán)勢任意給人定刑,誰都不會免于冤獄。
到那時,不要說劉氏呂氏,就是劉邦打下的整個江山,也都會遭到荼毒的。
劉恭這個沉不住氣的渾球小子,這是在逼劉盈和呂雉在他和大漢江山之間作艱難的二選一。
陳平知道,如果劉恭不收手,到時候傷到的只會是他。
等到適應(yīng)了天牢中的環(huán)境,失了案牘勞累,陳平的心里一時之間竟有些空落落的。
牢獄之中光陰短,又沒個說話的人,陳平竟然也像年輕人一樣,有些無聊起來。竟然學(xué)起了曹參,自己跟自己開賭起來。
不過這次賭的卻不是色子,是誰會第一個到監(jiān)牢中來看望他。
以他現(xiàn)在的情形,能進得來這的,左不過三人:一,劉恭;二,劉盈;三,呂雉。陳平在心中羅列了好些種組合形式,不知不覺間,竟然到了聽到蛙叫的時分,而且那種叫聲越來越密集。
夜已經(jīng)深了,可還是沒人來看望他。陳平搖搖頭,心里反倒坦然起來,自嘲把人生作賭,最后輸?shù)倪€是自己。
陳平受不了獄中被子的霉味,到最后顧不得體面,和著衣衫沉沉地睡過去了。
獄中聽不到更夫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陳平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開鐵鏈獄門打開的聲音。
還以為在做夢,懶得去理,想把他舒舒服服地端臥家中的夢繼續(xù)下去,盡力地不去顧周邊。
這時,一只有力的大手把陳平拎了起來,陳平只覺眼皮處火光熠熠,不由得醒了過來,用手遮了光線處,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了那光明。
只見劉恭端坐在陳平跟前,全然沒有白天在朝堂之上的昏庸和沖動。
陳平心里還是不服,只是懾于君臣之別向他行了大禮。
劉恭在上方說道,“我父皇的身體最多也就是這一年半年的事。”
劉恭是劉盈的兒子,但更是劉盈的臣子,說這話明顯就有不忠不孝之嫌疑,陳平忙打斷道,
“陛下千秋萬代,壽運綿長,是大漢的福氣,也是我等臣子之福。”
劉恭的聲音卻變得冷冷的,用一咱鄙夷的眼神看著陳平戲謔道,
“最見不得左相這副沒半點膽氣的模樣。放心好了,現(xiàn)在整座大牢里都是我的人?;侍笏牪恢??!?p> 大熱天的,陳平的額頭上卻沁出了冷汗。劉恭還是太過年幼閱歷少得太狠了些,人家劉盈和呂雉可是長安城還沒有建成之前就一直在經(jīng)營自己手上的勢力的。
就憑著他手上仨瓜倆棗的小恩惠,是沒法打動人為他賣命的。想都不用想,犯了幼稚病的劉恭,在這場他掀起的風(fēng)波中只會落得個一敗涂地的下場。
權(quán)勢場上的水極深,容不得半點的疏忽。
陳平的心里反而大安起來,
“皇太子殿下,自打高祖皇帝建立漢朝以來,都是奉行孝道的。后嗣必須得繼承祖宗的遺志,你得稱皇太后娘娘為‘皇祖母’才對?!?p> 劉恭的眼睛變得狹長凌厲起來,他吩咐跟前人,
“掌嘴!”
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敢動,只有一年齡與劉恭相仿的走上前來,對著陳平說道,
“大膽陳平,殿下訓(xùn)你,你服也不服?”
陳平?jīng)]有吭聲。
那人便捋起袖子,左右開弓地對著陳平的老臉就是一頓扇,扇得陳平眼睛直冒金星,不過陳平的腦子里卻高速地運轉(zhuǎn)起來,想著對策。
那人也只是打了七八下,就被劉恭給攔下了,他笑著說道,
“左相,朝中人人都知道,我父皇之后,皇太后行將成為天下的女主,到時候我大漢的天下,都將姓呂了。
你自己選吧,是當我劉家的臣子,還是當他呂家的走狗!”
劉恭接連在天牢中犯了幾個大錯,陳平即使想救他也使不上勁了。從他重用那根本不上道的人,陳平就知道,他手頭上幾乎沒什么可用之人才,現(xiàn)在還抖得起威風(fēng),全是呂雉讓著他的。
而且他的所謂的大義也很可笑,就他一個到現(xiàn)在為止對社稷還沒有任何功勞的皇太子,他的威信還代表不了大漢。
沒有人會服他,首先,陳平就不服。
陳平很是圓滑地說道,“臣自從跟隨高祖皇帝起,就是大漢之臣。對于臣來說,臣的本分就是輔助天子,為大漢安定盡臣的本分而已。
其他的,臣都當作不知道,都不參與?!?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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