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畸變
老爺子怒吼一聲，另一只手握成拳頭，一拳砸在陳慶腦門上。
這一拳沒有控制力量，直將陳慶的腦袋砸出巨大的凹陷。
可陳慶并未就此死去，他嘴里發(fā)出非人的嚎叫聲，張開早已沒了人型的嘴，一口向老爺子咬了過去！
老爺子十分冷靜，再起一拳，這一拳調(diào)動了周圍陰冷的空氣，裹挾著肉眼可見的煞白陰風，迎著陳慶的面門打了過去。
“嘭！”
沉悶的重擊聲中，血肉骨茬紛飛。
重拳之下，陳慶的腦袋幾乎消失了。
可老爺子卻依然沒有放松警惕，在心中暗道一聲：
“糟糕！”
他察覺到小指上出現(xiàn)了一道傷口！
在他察覺這件事的短暫時間里，無頭的陳慶已經(jīng)吸收了傷口中汲取出的血液，觸發(fā)了鮮血渴望，獲得了新的生命力。
他變得更加強壯，雖然無法達成下一次【鮮血飛升】，也足夠?qū)蠣斪影l(fā)動下一次攻擊。
一瞬之間，老爺子只感覺眼前一閃。
一瞬間過后，老爺子感覺肩膀上傳來了難以忍受的劇痛。
陳慶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劇痛和平常的傷痛并不相同，似乎像是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體里永遠的流走了。
老爺子感受到了自己的虛弱。
這久違的虛弱，引發(fā)了他內(nèi)心的極大恐慌。
他很久沒有如此虛弱過了。
自從在這座船艙中蘇醒，他的身體雖然腐朽，但精氣神卻達到了一生的巔峰。
即便從來都不進食，即便和入侵船艙的蒼白怪物打斗，即便被這艘船的【獄卒】拷問，他的身體都從未如現(xiàn)在一般不適。
他極端厭惡這種感覺。
死亡即將降臨的感覺。
所以，當感受到陳慶一口咬在他肩上，吸取他的血液時，他終于起了殺心。
他的面容逐漸變化，凹凸不平如溝壑一般的紋路出現(xiàn)在面孔之上，他如變臉般浮現(xiàn)出惡鬼的面容。
他矮小的身軀開始膨脹，轉(zhuǎn)瞬之間已有五米多高，不得不彎下腰，才能存在于這狹小的船艙之內(nèi)。
撐破了棉衣的肌肉顯得烏黑發(fā)青，那肌肉中所包含的力量已遠超尋常的人類武學宗師。
再然后，他額頭上竟然長出了金色的、發(fā)光的尖角！
一切畸變發(fā)生在一瞬間。
而在這些畸變完成的下一刻，他以渾然天成的姿勢，向面前的陳慶推出了一掌。
平平無奇的平推一掌，在接觸到陳慶胸口的一瞬間，已然瓦解了他的身軀。
他的血肉盡數(shù)崩壞，碎裂的骨骼化成粉末，即便灑在地面上，也完全尋之不見了。
結(jié)束了。
在這方渺小的狹間中，五峰老爺子已經(jīng)看不到陳慶的【炁】。
他盤坐下來，閉上雙眼，如同傳說中因厄制災難而化身惡鬼的佛陀。
“如此這般……無趣。”
老爺子感覺很落寞，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生死，但沒有一次如這次一般無趣。
對手仿佛很強的樣子，卻又完全不堪一擊。
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心態(tài)也從一開始的新奇，變成了如今的更加無聊。
期望太大，失望也太大。
老爺子再次陷入了漫長的無聊，這樣的生活他已經(jīng)過了無數(shù)年，接下來還不知要再過多久。
而熬過這些無聊時間的最好辦法，就是長眠。
……
不知過了多久，老爺子忽然感覺眉心有點癢。
他撓了撓眉心，卻感覺到一陣疼痛。
伸手一看，手心已沾滿了鮮血。
完全不同于他身軀之內(nèi)的，鮮紅色的血。
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可為時已晚，入侵他身體的東西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之間滲透到他干枯的血管之中，占據(jù)了他身體內(nèi)的每一塊組織和每一粒細胞——
那東西已經(jīng)和他的肉身融為一體！
那東西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他立刻反應過來，那東西是在咬破自己肩膀的時候進來的！
可他明明已經(jīng)把那東西徹底殺死了！
他抓狂一般撕撓著自己的身體，內(nèi)心的恐懼感和暴躁的殺戮感越來越強。
這些感覺明明不是屬于他的，可如今卻徹徹底底占據(jù)著他的心靈！
下一刻，老爺子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恐懼感和殺戮感并不是來源于他自己。
而是來源于他身體里那個“東西”。
那東西真的已經(jīng)和他融為一體，連精神都不分彼此！
船艙里發(fā)生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詭異恐怖的一幕——
惡鬼般的巨大存在，用殘酷的方式傷害著自己的身體，并在片刻之后迎來了徹底的死亡。
又不知過了多久，船艙中出現(xiàn)了沉悶的囁嚅聲，如同孕育著邪惡的胚囊在發(fā)生著蠕動。
無聲息的進化在惡鬼的身體里發(fā)生著。
沒人知道，那名為【鮮血飛升】的進化，到底讓惡鬼腹中的東西變成了如何邪惡的存在。
惡鬼的脊背開始扭曲，那扭曲的幅度期初很小，在片刻之間迅速加快，直到有奇怪的人型生物破繭而出——
那染血的身影撕開了惡鬼的脊背，從污血中跳了出來。
那是浴血重生的陳慶。
重生的陳慶沒有眼睛。
此刻，他的意識如深海一般寧靜，腦袋里除了殺戮之外再無其他。
波動的殺意讓他感受到了另外的東西，那是遠強于惡鬼化五峰老爺子的存在，是他在這艘船上的終極獵殺目標！
他沒有理會掉在一旁的備前長船，轉(zhuǎn)而拔下惡鬼的脊椎骨。
將比他人大兩倍的脊椎骨當做武器，拿在手中，拖在地面上，進入厄難鬼道。
他已忘記開啟八圣道的真言，但這并不耽誤他在厄難鬼道中辨別方向。
他也不需要看清黑暗的厄難鬼道，神明眷顧的顱內(nèi)之眼讓他擁有了全新的視野，復雜的密道在他的感知之中變成了單純的直線。
他只需前行，便可抵達終點。
原本存在于厄難鬼道中的倭人怪物遠遠的避開了他，因為它們能聞到他身上的濃重血腥味。
這些骯臟的鬼東西丑陋，無論是身為人的時候，還是化身怪物之后，欺軟怕硬的本質(zhì)并沒有發(fā)生變化。
陳慶沿著厄難鬼道前行，完全沒有辨認出，他腳下之路，正是阿笙帶他走過的，通往逃生艙的路。
同樣是這條路線，陳慶上一次從八圣道走，來到這里的時候，海水已經(jīng)淹過了腰。
而這一次從厄難鬼道走，腳下卻沒有任何海水的痕跡。
他路過逃生艙，繼續(xù)向更深處的船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