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喜歡自己對工作產生厭倦這個負面的后果,但我無法克服這個負作用,接下來最合邏輯的做法,就是我讓自己消失,無序的情感經由有序的意識而發(fā)生,有序的意識承載在有形的肉身之內,只要我散形離世,意識消散,情感自然會泯滅。再沒有比散形離世這種方式,更能干凈徹底克服情感負作用的辦法了。
至于我的意識消散后能否重聚,那倒不用擔心,仆人不是凡人,我們的意識排序嚴謹,非常穩(wěn)固,消散亦不失序,只要我再世覺醒,就可重聚意識。方法也很簡單,有序就有規(guī)律,規(guī)律不變,肉身重形就能重聚,消散的意識仍能守著這世間的規(guī)矩,這世間的規(guī)矩不變,我覺醒后自可找回我意識的排序規(guī)律。
這排序規(guī)律,就是我們繁衍的族群。
五仆繁衍自己的族群,當然是要繼續(xù)完成任務,可同時,也將我們的意識規(guī)律留存在世,只要觸發(fā)覺醒契機,我們便能覺醒。
之所以要打造一個族群,是因為我們不是涅母,我們都做不到從自己的身體里拆散元素資源來創(chuàng)造仆人,我們只能利用世間現(xiàn)有的資源來仿造,還必須得借用這個世界上已有生命體的繁殖模式。象這樣育出的族人身體,單獨一個根本儲存不了太多的意識規(guī)律,更傳承不了多少靈力,所以我們都必須把自己的職責任務,分攤給一整個族群。
就這樣,我們五仆都繁衍出了自己的族群。
這個過程中,由于金仆與人類打交道較多,情感對他的負作用似乎更為嚴重,他不但覺得厭倦,還非常氣憤,以至于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有一次沒控制好自己的靈力,弄死了一個濫采資源的凡人。
這破壞了我的規(guī)矩,那一次,我險些把金仆消滅掉。
不過這事至今都讓我覺得奇怪,因為我到現(xiàn)在也想不起來,為什么在涅母消失之后,我會立下一個嚴禁仆人用靈力直接傷害凡人的規(guī)矩,這屬于我丟失的那部分記憶。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定這個規(guī)矩,但我記得我定了這個規(guī)矩,若有破壞我規(guī)矩的,哪怕是排老二的金燦,我一樣會全力阻止、嚴懲不貸。
我教訓金仆的這個事,產生了兩個后果,一個后果是讓金仆得知神心小島是我剖心所化,對我在涅母心目中的地位有了嶄新的認知,他雖然仍克服不了對我不服氣的情感,但從此對于我的規(guī)矩凜遵不違。以他為榜樣,木、水、火三仆更對我唯命是從,五仆之間才約略出現(xiàn)了以我為尊的關系模式。
這件事之后沒多久,他們的族群都成功繁衍成群,能夠接手繼續(xù)完成護佑資源的任務,所以他們四個,反而比我更早散形離世。也因此,以我為尊的這個關系模式,并沒有來得及影響到族群,這世間的五仆族群,一直到現(xiàn)在,基本上都是各自為伍,沒有哪一個族群凌駕于其它族群之上。
另一個后果,是我決定散形離世的時候,沒有把自己的靈力散化于整個世界的天地之間,而是固化留在了神心小島,我的靈力對小島并沒有什么保護作用,但卻封存了我的全部記憶,我設定,除非再世回歸的我想要拯救這個世界上的凡人,否則,都不會再得到我前世的記憶。
我為什么做這樣的設定?
就是因為,教訓金仆的那件事,讓我意識到,“不許用靈力傷害凡人”,這是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卻會要求所有仆人全力維護的一個規(guī)矩。
我對自己充滿了疑惑。
這個世間,如果連我自己都沒有確定性,那我還能做什么呢?
老實說,我自己都反對這個規(guī)矩,這算什么規(guī)矩呢?如果現(xiàn)在的人類,智慧再次進化到極端,再次狂熱濫用資源,有能力去故意破壞我立下的規(guī)矩,到那個時候,我還能用我的靈力去懲罰人類嗎?
我還能象對待第一批人類那樣,指派金仆去絞碎人類的肉身嗎?
我判斷,“不許用靈力傷害凡人”這個規(guī)矩,很可能是我所浸染的情感給我?guī)淼呢撟饔?,再世回歸的我,若是保有舊時記憶,則難免受這個規(guī)矩所限,無法有效維護這世界上的規(guī)矩。
所以,我在散形離世之前,對我的記憶做出了周密的安排,我將靈力固化在神心小島上,除非神心小島化為齏粉,我的靈力絕不會被擊散,而靈力不會被擊散,我的記憶也就不會回來,這樣,我覺醒回歸時就可以選擇不要找回這部分藏在神心小島上的記憶,不至于被負作用干擾。
而對于一代又一代土族族人來說,神心小島只不過是一塊得天獨厚的應佑福地,資源十分富饒,可仍屬于土資源的一塊,且永不會孕育出人類生命,所以護佑的職責相當輕松,根本不必與人類打交道。
換言之,在決定散形離世時,我的計劃就是盡可能不再回到這個世界上,護佑神心小島的新族人不用太多的靈力,更不用有過去的記憶,我回歸也等于不回歸,前世的我就此終結,不入輪回。
我繁衍的族群承載著我留下來的全部意識,而且絲毫不受情感的負面影響,土族人絕不關心人類的命運,只專注完成護佑的任務。在我看來,這是我打造的最完美仆人狀態(tài),前世的我自己做不到,便要讓我的族群替我做到。
但即然,我安排了周密的計劃,也需得有應對風險的方案:這個計劃唯一的風險是神心小島化為齏粉,而出現(xiàn)這種風險的唯一可能是人類濫采小島資源,我知道,真到了神心小島被毀的那個時刻,整個世界都將面臨毀滅的危機。
這個風險不可不防,就算我不回歸,世界也不能因此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