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biāo)簽?

　　那個家還沒有破碎的時候，有一年我得了全優(yōu)，父母帶著我去了一趟海洋館。

　　深藍(lán)色的世界，柔軟擺動的魚，所有的一切好像在水里都可以不被牽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站在透明玻璃前，窺見它們的眼睛，一瞬間似乎有種魔力，輕而易舉就把人帶入到一個空間，我感覺到身體失去地心引力，飄蕩在一片虛無里，安靜的，自由的。

　　我是在那時喜歡上魚的。

　　后來他們開始吵架，我就常?？粗菞l黑色的魚，沒有名字，裝在透明塑料袋里拎回來的黑色小魚。

　　我時常盯著它的眼睛，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它的尾巴像絲線一樣柔軟擺動，游走在假的海草叢里。我仿佛變成了它。

　　有一次在爭吵的時候，他們砸碎了我的魚缸，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水，它拼命在地上掙扎跳躍，嘴巴一張一合，但沒有人聽見它呼喊的聲音。

　　它變成了見證者。

　　絕望地見證著父母的決裂，見證著那些氣急敗壞爭吵拉扯相互折磨，絕望的，連眼睛也閉不上。

　　在最后，全都逃離現(xiàn)場，卻都還不忘貼上愛我的標(biāo)簽。

　　他們總說是有原因的，愛得有原因，恨也有原因。貼上標(biāo)簽之后，怎么解釋都無所謂。

　　連分手也要講究一個理由，你的傷害太深刻，走不出來所以無法愛別人。

　　有一句歌詞唱到，我沒有什么陰影魔障，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ǚ指罹€）

　　就像是被安排好了的一樣。

　　四月的工作原本就在上海，我們的見面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我給她發(fā)消息，我說，沒想到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阿魚。

　　她回復(fù)道，四月是我，阿魚也是我，只不過有時候需要有另一種身份才不會顯得平凡。

　　我笑笑。

　　你能不能吃辣？

　　我有點詫異，回復(fù)，能吃一點吧。

　　她發(fā)來一個地址，說，那就約這個地方，感謝你為我的尼泊爾取材貢獻(xiàn)美色。

　　后來我才知道她為什么要問我吃不吃辣。因為我們回國后的第一次見面，她選擇吃火鍋。

　　一邊辣得眼淚快流出來，一邊看著她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嘴角又掛著笑意，心里想著這姑娘真是有意思。

　　這么特別的闖進(jìn)我生活，帶著一股股辣意。

　　被火鍋冒出的熱氣一熏，我就在她面前流下火熱的眼淚。她捂著通紅的嘴唇笑個不停，打趣道，火鍋這么好吃嗎？你都感動得流眼淚了？

　　當(dāng)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子墨的時候，他捧著肚子笑到飆淚，夸張的倒在沙發(fā)上不能自已。我把手中的冰水向他扔過去，罵他是個白眼狼。他一翻身躲開，擦著眼淚說到，她可太有意思了！我喜歡！什么時候約出來見見？

　　見你個頭！

　　我轉(zhuǎn)身拿起旁邊的抱枕砸過去，他沒躲，接過來抱在懷里。

　　好好好！是你喜歡的你喜歡的...約出來嘛青冗！不要這么吝嗇，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你讓我來會會她...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你別后悔！

　　絕不！他豎起三根手指。

　　沒想到第一局就迅速打臉。子墨淌著眼淚擺手向四月告饒，輪到我跟四月捧著肚子笑。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子墨，他一口喝完不夠，自己又倒了一杯，說，姑奶奶！我敬你是條漢子...下次可不可以就著我這個煲仔飯的胃，點鴛鴦鍋？

　　四月夾了一塊牛肉放到碗里，故作沉思狀。片刻，她說，恐怕不行！

　　子墨“啊”了一聲，似乎沒想到四月會如此回答！為咩不可以？！

　　因為，下次可能會想吃烤肉...

　　子墨背靠椅背，松了一口氣，連忙說著，那就烤肉！烤肉好！

　　說完使勁向我使眼色，你看，她答應(yīng)了還有下次。

　　我裝作看不見，夾了肉放進(jìn)鍋里。子墨見我不應(yīng)，突然提高分貝在我耳邊說，聽見了沒！下次吃烤肉！

　　他特意在“下次”這兩個字加重了語氣強(qiáng)調(diào)。

　　我揉揉耳朵，你這樣講我很難聽不見...

　　四月抬頭看我，四目相對之際，周圍的空氣仿佛突然間靜止。她笑了笑。

　　回過神來，我趕緊夾了青菜塞進(jìn)子墨碗里，多吃點！

　?。ǚ指睿?p>　　我無法敞開傷口讓你看，如果你不撕掉那個標(biāo)簽。

　　四月有時候會背著相機(jī)去其他城市，她的時間不是很充裕，忙的時候一周我都見不到她。

　　那時她除了一份朝九晚五是四月身份的工作，還有一份雜志編輯是阿魚身份的工作。我想起來她說有另一個身份會覺得自己不那么平凡，那么面對著我的時候，你究竟是哪一個身份？

　　但她說，你盡管撕掉這兩個身份標(biāo)簽，我不還是我嗎？

　　我會心一笑，的確啊。

　　她偶爾會拍些自己的照片發(fā)給我，她的照片看起來有些冷酷。我問過她，她說笑起來拍照片看起來有些傻氣。

　　可我很喜歡她笑，看起來像個不受傷害無憂無慮的孩子。

　　我這樣告訴她，她說，我也喜歡你笑。你知道嗎？青冗，就像你說的，無憂無慮的是不受傷害的孩子。

　　我沉默許久。

　　我知道，四月。

　　有一天子墨很嚴(yán)肅地問我，青冗，你要告訴他你的過去嗎？

　　我搖搖頭不說話。

　　但是，青冗，她需要知道。

　　我去找她，那時她去了XZ。高原反應(yīng)讓我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就暈了過去。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我來尋她，紅撲撲的臉蛋通紅的眼眶，好轉(zhuǎn)醒來看到她，心臟又漏掉一拍。我努力調(diào)整呼吸，缺氧使我說兩句話就氣喘。我說，我想你了。

　　她只是輕輕抱住我，不說話。

　　沒想到八塊腹肌每天鍛煉還是敵不過這高原反應(yīng)。

　　我想逗她笑，說出話來鼻子就酸了。

　　她好像想了很久，深吸一口氣，說，你知道一半海水一半陽光嗎？

　　并未等我回答，她繼續(xù)說著，阿魚跟四月就是這樣的存在。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海水的那個我害怕去愛，陽光的那個我勇敢去愛，揭下任何一塊面具都會疼，我不喜歡疼。

　　我抱緊她，我說，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張開雙手，像現(xiàn)在這樣靠在我懷里。但我的四月，沒有告訴你因為你，我才更有勇氣像現(xiàn)在這樣抱緊你。

　　有一部電影曾說，在進(jìn)入到愛情之前，我們都是帶著傷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