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jié):Surprise Mother Fvcker
在石磨州和潯州連線的中央附近,有一片半丘陵、半平原的地區(qū),零星點狀的許多村子在這里散落著,連成一片,便是六峒之地了。
平井峒位于六峒之地的最西邊,由三個村子組成,其中最大的一個村子叫“野王甲”,也是平井峒的主村。
村子中央有一座三四層樓那么高的建筑,最上方是個平臺,幾個人正站在上面,為首的是一個少女。
少女看起來不到二十,面容秀麗,身著淺藍色上衣配絲絨黑坎肩,腰間系著寬大的繡花飄帶,上面繡著蜜蜂、蝴蝶等圖案,頭戴一頂“風(fēng)花雪月”——風(fēng)花雪月是雙林蠻的一種特殊頭飾,垂下的穗子代表石磨風(fēng),艷麗的花飾是青林花,冒頂?shù)臐嵃资顷P(guān)山雪,彎彎的造型是歸河月。
少女目視前方,秀眉緊蹙。
只見野王甲村子周圍有一圈一丈多高的夯土圍墻,將村中的居所都圍了起來。
現(xiàn)在,西方有大量人馬聚集,北方和南方也有一些人馬,三者遙相呼應(yīng),將野王甲包圍,而在西方的大隊人馬中央,高高地矗立著一桿旗幟,上書“大風(fēng)”二字。
圍墻內(nèi),三面分布著眾多士兵進行防御,只是從人數(shù)上來看,比起外面的這群人馬稀落多了。粗略一看,連對方人馬的一半都沒有。
不過外面那群人馬暫時并沒有進攻,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從三面陣中不斷射出青色的矛一樣的東西來,朝著野王甲的夯土墻上射來。
圍墻內(nèi),三面分布著幾位方士正在主持防御。
夯土墻上有些地方泛起了土黃色的光芒,正好射到這上面的青矛爆開,土黃色光芒也蕩漾起來,搖搖欲墜的樣子,而夯土墻卻是毫發(fā)無損。
不過土黃色光芒并沒有能夠覆蓋全部區(qū)域,大段的夯土墻還是無保護狀態(tài),落到上面的青矛一落到上面,往往直接就轟開一個半大口子,夯土磚石四散。
一根根青矛不斷變幻著落點,尋找沒有土黃色光芒防護的夯土墻射來,基本就是在幾個落點間來回轉(zhuǎn)移,想方設(shè)法將原本轟開的口子再轟大一些。
土黃色光芒也隨著青矛落點的變幻不斷變幻著位置,想要攔截下來,但一方追著一方跑,反應(yīng)總是有所不及,夯土墻上的那幾個缺口逐漸被轟大。
少女看著這一幕,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們說,潯州會來人嗎?”少女突然開口。
她身邊幾人面面相覷,最終右手邊一個身穿白色對襟上衣的中年男子出聲:“阿途茶已經(jīng)離開十天了,而潯州都這里最多也只要三天的路程……”
不用說完,少女就明白了。
“那云……”少女這句話還沒說完,自己就止住了。
這里到云州更近,三天的路程都不用,兩天就行了,而巖泰離開也已經(jīng)有十天了。
“那些楚人根本靠不住,全都不可信!”
一個壯年漢子氣呼呼地出聲,表情憤懣,“當初不就是他們把這伙匪人趕到百越來的嘛!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李天高良心發(fā)現(xiàn)!”
“峒主,還是先撤吧!”少女左手邊,一個三十來歲的微胖男子也出聲了,“峒主身份高貴,更有重任在身,還請峒主帶一隊人馬從南邊撤離,我等在此攔住他們!”
其余人等紛紛稱是,期間還有人埋怨起旁人來:“要是你當初制定巡查路線的時候往東邊去而不是往西邊來,現(xiàn)在峒主也不會剛好被困在這里了!”“這也能怪我?這群土匪就在六峒一直跑來跑去,總會撞上的!”“在別的地方撞到也好些啊,兵還多些,平井峒這破地方……”“嘿,阿旦馬,我平井峒怎么了!”……
“都別吵了!”
少女大喝一聲,現(xiàn)場頓時又再安靜了下來。
略一默想后,少女問道:“那百姓怎么辦?”
眾人互看一眼,最終還是那位身穿白色對襟上衣的男子開口了:“峒主先帶小隊人馬走,百姓隨后,能跑多少……是多少吧?!?p> 少女默然。
突然,她伸出右手,語氣平靜。
“扎青?!?p> 眾人皆驚,白色對襟上衣男子更是疾呼:“峒主!……”
少女打斷了他下面的話,重復(fù)了一句:“扎青?!鄙砸活D挫后,她又說道:“此事因我而起,眼下楚人既靠不住,我等逃來逃去終究也不是個辦法,徒然讓百姓受苦,卻看不到希望。不若就此拼了,若勝,一切大好,若敗,便就此算了吧。”
男子聲音急促:“可是峒主你還有重任在身,老鬼主之死……”
少女輕嘆:“連眼下一群土匪都對付不了,還談那些事,不過是自欺欺人,為逃命找的借口罷了。”
眾人又再勸阻,但是少女心意已決,如何都勸不動。
“不要再說,這是命令,我六峒之主李佛金下的命令?!?p> “……是。”
有人獻上一條青帶,眾人在周圍單膝跪地,圍成一圈,由獻帶者將這一條青帶扎在了李佛金頭頂?shù)娘L(fēng)花雪月上。
最后,李佛金站在平臺最前方,緩緩抽出腰間細劍,指向前方,“今日之戰(zhàn)……我與諸君,同生共死。”
眾人雖心中不忍,但看到那條久違的青帶在風(fēng)中飄揚,聽到李佛金口中的話語,還是忍不住熱血上涌,頭腦發(fā)熱,齊聲大呼:“敢不效命,繼之以死!”
李佛金背對眾人,風(fēng)將青帶從她眼前拂過,眼神有一剎那的軟弱迷茫。
她才18,未曾婚娶,便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
樊天高騎在馬上,遠遠地看著野王甲的情形。
“差不多了,”周停云在他身邊說道:“對面方士已經(jīng)力竭,缺口也都開出來了,可容納大部進入。我們還有些余力,可以一邊推進一邊施法,等到進入肉搏戰(zhàn),差不多正好打空。”
樊天高點頭,采納了他的意見,發(fā)布了命令下去。
很快,大風(fēng)寨三面動了起來,開始向野王甲收縮推進。方士也都龜縮在戰(zhàn)車里,跟著部隊一通推進,邊進邊施法,零星的法術(shù)稀稀落落地射過去,卻已經(jīng)不是打城墻了,而是攻擊城內(nèi)的駐守士兵。
雙方的弓箭也都對射了起來。
樊天高騎馬跟在一輛戰(zhàn)車后邊,沉默不語,興致似乎不怎么高的樣子。
周停云這次沒有出手,騎馬陪同在他身邊。見他這副模樣,開口道:“這馬上就要拿下了,大哥為何卻興致不高?”
樊天高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到,我等還沒休整好,便又被催促著來了這里……我等現(xiàn)在這樣子,簡直就像個尿壺,哪邊需要了就用一下,用完了就扔?!?p> 說完,他看向周停云:“你還記得,我等當初入伍之時,說的那些話嗎?”
周停云也沉默了,最終嘆了一口氣:“世事便是如此,大哥……”他往前看了一眼,說道:“也差不多接陣了,大哥不若去沖殺一陣,多殺些人,也就不想這些了?!?p> 樊天高想了會兒,拍馬從戰(zhàn)車后踱了出來,往前看了幾眼,搖了搖頭:“用不著我了,這都快要拿下了?!?p> 只見雙方已經(jīng)在城墻的幾段缺口處接陣了。
大風(fēng)寨群匪人數(shù)眾多,且士氣如虹,完全是壓著雙林士兵在打。
雙林士兵人群中,一位頭上扎青的少女很是醒目,率著一眾人四處沖殺支援,鼓舞士氣,但奈何整體實力有差距,并無法挽回頹勢。
雙林防線搖搖欲墜。
“無聊的一仗……”
樊天高輕嘆一口氣,意興闌珊,目光遠眺,落向了對方陣營中那位頭上扎青的少女。
她就是自己這次的目標吧?
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他的目光,遠處的少女抽空往這里看上了一眼。
樊天高視力相當不錯,隔著這么一段距離,也感受到了少女目光中的憤怒和決絕。
“好久沒見到扎青人了……是個人物,比你那個軟蛋哥哥強多了?!?p> 樊天高喃喃自語,想要殺了她的心思卻沒絲毫動搖。
這就是戰(zhàn)爭,弱肉強食。要怪,就怪你不夠強吧。
樊天高搖了搖頭,拍馬轉(zhuǎn)身,打算先去一旁歇上一歇,靜待兒郎們拿下野王甲,卻突見后陣騷動。
樊天高微微一愣,直接雙腿一動,原地從馬上跳了起來,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馬背上,向著后方遠眺。
只見西北方,正有數(shù)百人快速地奔跑過來。
這伙人群中,高高地矗立著一桿旗幟,上面畫著鐮刀、榔頭、刀和牛角……
葉歡騎馬,奔馳在中軍,隨著士兵們一起,從背后向著大風(fēng)寨群匪狂奔而去。
他的目光微微一動,稍稍一扭,往一個方向看去。
在那個方向上,他看到大風(fēng)寨中軍的人群中,一個黑矮子站在馬背上,頗為突兀,正朝著自己的方向看過來。
按照那些大風(fēng)寨俘虜?shù)目诠?,這應(yīng)該就是那位大風(fēng)寨的大當家樊天高了吧?
葉歡嘴角揚了起來,遠遠朝著樊天高的方向,輕輕吐出一句話。
“Surprise Mother Fvc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