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世
沈棟之沒把蕭衍的詆毀放心上。
如果不是宮里訂下,以沈若棠今天的表現(xiàn),沈家的門檻要被媒婆踏平。
他起身敬酒,笑呵呵道:“小女資質(zhì)尚可,讓各位見笑?!?p> “沈東家莫謙虛,把女兒藏在閨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沈棟之找回面子,臉上笑開花。
柳青青卻愁眉不展坐在席位上,安靜往蕭衍杯里倒酒。
外界傳言不假,蕭衍捧她,花了大把銀子,賣藝不賣身那種。
可她今天沒給他長臉。
“十爺……”
柳青青聲音嬌媚軟糯,帶幾分委屈。
“嗯?”
蕭衍撩起眼皮,神色有些懶散,看不出喜怒。
柳青青臉色白了白:“十爺怪奴家么?”
她身材嬌小,弱柳扶風之姿,看起來怪叫人疼的。
男賓們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惜,蕭衍也不例外。
“輸了便輸了,不怪你?!彼焓址稣嗲囝^上的簪子,安慰道,“你若累了,我叫劉松先送你回去。”
“十爺,奴家不累?!?p> 柳青青自不會走,拿起酒壺往他杯里添酒,湊近示好。
這一幕,剛好被對面走廊里的踏春看見。
柳青青也發(fā)現(xiàn)她,稍稍側(cè)頭,露出輕蔑又勝利的眼神。
呸!
踏春動了動嘴唇,無聲啐一口,輕聲叫住沈若棠。
“主子,您看。”她蹙眉,朝對面努努嘴。
沈若棠目無斜視,慢悠悠道:“人家就是來砸場子的,別自亂陣腳?!?p> 踏春替她不值,低聲說:“主子,您在滄州何時受過閑氣,還不如回去?!?p> 沈若棠輕瞥她一眼,沒說什么,提著裙子跨進西廂房落座。
這會,女賓們看她的眼神全變了,甚至有人上前討好,請沈若棠教教自家女兒。
曹珍蓮立刻凡爾賽:“我家阿棠畢竟要嫁皇室,要學的東西多著呢,過些時宮里派教習嬤嬤到府上教規(guī)矩,哪有時間外出?!?p> 一通拒絕,很是揚眉吐氣。
沈若棠表情卻淡淡的。
本事是她自己的,過去十年沈家未付出一絲一毫。
她沒興趣陪曹珍蓮演母女情深戲碼,借口離席,回了偏院。
吳嬤嬤記仇,趁曹珍蓮換衣服的空檔,上眼藥:“夫人,棠姑娘不過贏一場,就目中無人,將來嫁給十皇子,豈不要翻天?!?p> 曹珍蓮對著銅鏡撫了撫鬢角,“蕭十不是吃素的,她這脾性,真嫁過去有的苦頭吃。”
吳嬤嬤說是,滿眼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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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踏春在屋里好一通數(shù)落。
翻來覆去一個意思,蕭十雖混,不負美男稱謂。
可現(xiàn)在,想起這張臉就惡心!
沈若棠沒吭聲,多半縱容的意思。
“沒想到踏春有一張利嘴。”
屋外廊下,突然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踏春一愣,瞬間蔫了,躲到沈若棠背后,囁喏道:“主子,鐘公子的輕功比奴婢厲害,奴婢聽不到他的腳步聲?!?p> “我知道,”沈若棠說著,走到窗邊,打開半邊窗戶,看見倒掛在廊檐下的清瘦男子,“二師兄,你怎么來了?”
鐘岳人影一晃,眨眼的功夫,腳尖點地,悄無聲息踩在地上。
他輕功出神入化,避開普通人耳目,輕而易舉。
“蕭十名聲不好,我怕你受欺負,特意來看看……”
鐘岳話未說完,窗戶砰一聲關上。
“哎?這就惱了?”他摸摸鼻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方才宴席上,沒見你對蕭十發(fā)脾氣,師兄倒成了你的出氣筒?!?p> 回應他的,是摔茶盞的聲音。
“好好好,我走還不成么?姑娘家家脾氣這么大。”
鐘岳說著,裝模作樣往外走了幾步,心里默念三、二、一……
果然——
“站?。 ?p> “你不生氣了?”
鐘岳回頭,可憐巴巴看著打開的窗戶。
“別裝了,”沈若棠嫌惡的呲了聲,言歸正傳,“你不是一個人來燕都的吧?師父呢?他來了沒?”
鐘岳嘆氣:“你就記得師父,好歹大師兄留給你的琴譜,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也不見你說聲謝?!?p> “我當面言謝大師兄?!鄙蛉籼挠謫?,“師父在哪?你還沒回答我?!?p> 鐘岳知道她心情不好,沒再玩笑,輕咳聲:“師父來燕都了?!?p> 沈若棠:“知道了。”
窗戶砰一聲,再次關上。
鐘岳:“???”
也不知,這拔吊無情的冷漠,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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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辦宴席,一直鬧到亥時才散場。
醉的醉,困的困,前院客房熱鬧得很。
沒人在意沈若棠所住的偏院。
踏春掀簾時,有些擔心:“主子,夜里下了寒氣,不如明日白天找時間出去見先生?!?p> 沈若棠攏了攏斗篷,呵口白氣,“等明天,曹珍蓮未必答應,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走吧?!?p> 踏春應聲。
側(cè)門的婆子收了銀子,給主仆倆留了門。
馬車早早備好,只等人上車,在寒冷空曠的街道飛馳。
胭粉巷的燈火徹夜通宵。
鐘岳沒想到,不過幾個時辰,又見到沈若棠。
他趕走引路的小廝,盯著眼前的人,感到一陣崩潰:“你一個姑娘跑到胭粉巷做什么?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沈若棠坦然道:“木筆閣是黑市的情報點之一,及笄那年,師父送我的,正好我還沒來過?!?p> 姑奶奶哎!
鐘岳有種雞同鴨講的挫?。骸坝惺伦屘ご焊嬖V我不行么?大晚上往銷金窟跑,出了事,師父非吃了我不可?!?p> “不至于,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沈若棠問,“師父在不在?我要見他?!?p> 鐘岳將人帶入不對外的空客房,關好門,轉(zhuǎn)頭說:“你來晚了,師父趕在城門關閉前走了,這會該上官道了?!?p> 說著,他拿出一封信,推到桌上,“我不知道你和師父有什么秘密,他走時讓我務必交給你,我打算明天跑一趟,誰知道你這么心急?!?p> “不過,”鐘岳頓了頓,又道,“師父留了口信,要你盡早回滄州,別和蕭十糾纏,他不是良人?!?p> “我知道。”
鐘岳看她一眼,忍不住八卦,“真打算和蕭十耗上?”
“嗯?!?p> 沈若棠把信紙收好。
十年前,她從人牙子手上逃跑。
人牙子發(fā)現(xiàn),追了她三天兩夜,最后被出游的二師兄遇到,險險撿回一條命。
鐘岳是個悶不住話的,問她家住何處,父母是誰?
虛弱至極的沈若棠沉默了很久。
她一直盼著沈老太太會救自己,后來才知道老太太在她走丟后,大病一場。
沈棟之借著給老人養(yǎng)病,不了了之。
反正是養(yǎng)女,丟了便丟了。
“木筆閣屬于黑市,總有觸碰不到的地方,師父說,我的身世有蹊蹺,追溯到燕都就查不到了?!鄙蛉籼睦厮季w說。
沈府,唯一可能知情的,已入土。